掛上電話,馮遠航趕緊給身邊的邵千峰彙報情況。
聽著馮遠航說著,手裡同時出著牌,邵千峰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似乎並不覺得這些事兒有什麼值得焦躁的。
看他那老僧入定的模樣,馮遠航都快著急死了。
而這頭,邵千峰還催他,“小舅子,該你了。”
胡亂打出一張牌,馮遠航又朝他說,“趙書宇他們一家都不是什麼好人。單就我姐那同母異父的妹妹趙雪,就不是什麼好貨色。”
“妹妹?”邵千峰總算有了點動靜,眉眼挑了挑。
“對,她跟我一學校的,一見到她,我就想起他爸那張貪財的臉。”馮遠航翻了個超級大白眼。
“小舅子。”邵千峰突然開口叫了他一聲。
“啊?”
“你輸了。”邵千峰在馮遠航目瞪口呆中,將最後一章牌甩了出去。
馮遠航:“……”媽蛋,她姐怎麼會喜歡上他這種人啊!
不過,在把牌甩出去後,邵千峰便沒有讓其他人繼續,而是提議散夥。
人都是他找來的狐朋狗友,一聽他說要散了,大家也不廢話,起身收拾東西,很快走人。
邵千峰背靠沙發,視線盯著手裡的酒杯,過了半晌開口,“關於貪財這茬,詳細說說。”
他願意聽,馮遠航自然樂意說。江月夜這些年的苦楚和隱忍,也就屬馮遠航最清楚。但礙於身邊沒有人傾訴,所以他一直沒有一個發泄口。
這下好了,邵千峰一問,馮遠航就跟倒豆子一樣,一股腦兒的將過往由來全部脫口而出。
原來,在江浩犧牲之後,江月夜曾經被寄住在劉沁家一陣。
江浩的家世簡單,上沒有父母,下沒有兄弟,獨身一人,犧牲後江月夜除了被送往她親身母親那兒,也就沒地兒可去了。
趙書宇一家,包括劉沁,對於這個突然被塞過來的拖油瓶,一開始是很抵抗的。
家裡本來就窮得揭不開鍋了,現在還多一個吃飯的人,這讓趙書宇很生氣,於是變相的就打罵劉沁,說她掃把星。
同時,他還時不時直接對江月夜開罵,說她藉著讀書早沒滿十八歲,就蹭吃蹭喝蹭他家,真是不知廉恥。
趙雪小公主則在旁邊添油加醋說高中畢業沒錢就去打工兼職,還想上大學是不是做夢,家裡沒錢供她。
江月夜是個有骨氣的人,沒過一週,就徹底從趙書宇家搬了出來,回了自己家。
她原本也對那個家一絲好感也沒有,要不是學校和警隊的安排,她是不會過去的。
回到自己家之後,江月夜靠著父親留下來的存款和撫卹金,開始了獨自一人的生活。
她找了兩份兼職,忙每天忙的天昏地暗,就爲了賺取大學的學費。爲了省錢,她每天都啃著饅頭喝著稀粥。
這日子很艱苦,失去父親的悲傷本就還未來得及消化,生活的重擔就壓在了她的身上。每每午夜夢迴,枕上沾的都是溼漉漉的淚水。
然而,這還不算。她搬出來後的兩週,趙書宇帶著劉沁找上了門,一開口就是讓她賣掉她現在住的,江浩生前貸款買的房子,把錢給他們,讓後他們供她上大學。
江月夜自然不肯,三個人大吵了一陣,最後以趙書宇的一句,“你不賣,貸款也還不上,這房子遲早要被收回去。”而告終。
“後來你猜發生了什麼?”說到這裡,馮遠航卻突然畫風一變,隱隱露出了些興奮。
自打馮遠航開始講述這段過往,邵千峰就一直沒有開口。他抓著手裡的杯子,時不時喝上兩口,看不出心底的情緒。
此時馮遠航的提問,卻是讓他舉杯的動作微微一頓。
片刻之後,他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目光沉沉,開口輕聲說了句,“猜不到。”
“有個好心人,給我姐捐了好大一筆鉅款。”
“是麼。”
“我姐後來填志願,選的編輯出版,就是因爲這事兒。”
馮遠航咧嘴一笑,揶揄邵千峰,“那人可牛了,得過奧斯卡編劇獎呢。姐夫,你說,要是他來追我姐,你會不會沒戲啊。”
邵千峰沒回答,也沒有笑。
看他那沉默的樣子,馮遠航以爲是戳到了男人的自尊心,於是便出口安慰,“放心啦,都多少年的事兒了,我姐也不是那種爲錢報恩的人,說不定,她早忘了。”
結果,他話音剛落,邵千峰卻勾了勾嘴角。
早忘了?是根本一點也沒忘,記在心上呢吧。
想到當時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模樣,拘謹中帶著些憧憬,眼裡都是滿滿的喜悅,邵千峰忍不住舔了舔脣角。
“所以呢,你姐拿了捐款,趙書宇一家就消停了?”邵千峰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哪能啊!”一說到趙書宇,馮遠航的氣勢又變了,“遇到這麼好的事兒,他們當然不會放過,於是又找上門來了,還對我姐噓寒問暖,甚至找到居委會說我姐年紀小還得有人照顧呢。”
“呵。”邵千峰意味不明的笑了。
“無恥吧!”馮遠航說,“好在我爸出馬,將他們罵了個狗頭臭,又託了關係到片區那兒,這幫人才消停。”
頓了頓,馮遠航又接著說,“不過他們還是時不時過來找我姐要錢。”
他說完後,就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邵千峰說走吧,兩個人便從店裡離開了。
一路上,氣氛有點沉悶,全然不似來的時候那樣。
坐在車裡,馮遠航問邵千峰,“到時候去他們家,你去嗎?”
開著車的邵千峰沉默了片刻,答道,“看情況。”
趙書宇這一家人,雖然貪財,可恨,但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他不差錢,也不擔心搞不定這家人。只是,江月夜這邊,到底是怎麼想的,纔是最要緊的。
馮遠航說,江月夜應該是喜歡他的。
可是,他卻覺得,沒那麼簡單。
如果她真喜歡他,沒道理要跟他解除關係吧。一直在一起,不是對她來說,纔是正確的選擇嗎?
從來沒怎麼傷過腦筋,更沒有爲感情苦思冥想的邵千峰,突然心裡有些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