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彬進來的時候，子於正抓著自己的領口縮在沙發角落裡，活似真的有人要強姦他一樣。
“這怎麼了？”呂彬嚇一跳，出聲問子於。
嗚嗚嗚，老大，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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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彬的臉現在看上去也很精彩，剛剛被打得地方現在都青青紫紫得泛了出來，整張臉一點都不誇張的說，就像被輛20噸的大卡車碾過一樣。
那個女人明顯出來混很久了，看見呂彬的臉不旦沒敢笑，還安份了下來。
“你先出去吧，讓服務生送兩杯冰水進來。”把那女的趕走，呂彬自己走到沙發上坐好，看子於還一付驚魂未定的樣子，忍不住笑罵，“你還真出息，被個小姐給欺負了。”
子於鬱悶得翻白眼，真想在那張笑得很欠扁的臉上再添點顏色。
冰水很快就送了進來，這麼冷的天，呂彬竟然兩手握著一杯冰水像在取暖一樣。
“等會兒我先讓他們送你回家，明天要是不想去公司就休息天，後天再來也沒問題。”
“老大，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們？”
“你不也有許多事瞞著二愣子和秋大少不是嗎？”
子於被他一句話噎了回來。是啊，他不也瞞著二愣和大少很多事嗎？大家都有自己不爲人知的一面，更何況他跟二愣大少是兄弟，跟呂彬只是上司與下屬。
“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瞞著你們。我知道你現在有許多事想問，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給我時間，讓我從頭開始說。”呂彬靠進沙發裡，擡頭望著天花板。
“我跟肖南，是中學的同班同學，家住的很近，平時玩得很好。那時候他還有個弟弟叫肖龍，比他小六歲，總是跟在我們身後跟我們一起玩。後來，電腦剛剛進中國的時候，肖南家買了臺。那時候的電腦在你們眼裡大概比個計算器好不到哪去，8M內存，80M硬盤，12寸黑白顯示器，純DOS運行，連個鼠標都沒有。哪像你們現在這麼幸福，鼠標點點，想幹嗎就幹嗎，那時候連複製張圖片都在DOS裡進行。不過我們三個人還是玩的很高興。我想我跟肖南天生就是當黑客的料，天天埋在程式堆裡，算啊寫啊。小龍雖然看不懂電腦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是天天跟在我們身邊，看我們高興，他就跟著呵呵一起笑。”想起小龍那時候的樣子，呂彬苦澀的笑了起來，“電腦的發展很快，沒幾年就家家都有了，那時候我跟肖南已經在黑客圈裡小有名氣了。小龍那時候迷上了打遊戲，我跟肖南寫程序的時候他就在邊上玩遊戲。一開始我跟肖南都以爲小龍只是玩心重，所以才天天跟我們泡在一起，後來我們才知道，小龍是……”
呂彬嘆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酒，緩緩的，一口氣倒進了肚子裡。
“一開始我想躲開小龍，所以那段時間沒再去肖南家，只跟肖南在網上聯繫。但是小龍經常搶了肖南的電腦不讓我們說事，還又哭又鬧的，經常跑到我家來，蹲在門口不肯走。次數多了，門口鄰居的閒言閒語就開始出來了，我雖然是一個人住，但是肖家在那也算有點名氣的高幹，丟不起這個人。沒辦法，我只能跟以前一樣經常往肖南家跑。有機會的時候我也會勸勸小龍，但是小龍完全聽不進去。時間久了，也就麻木了，反正小龍只是一直跟著，也沒做什麼超過的事。後來，我跟肖南，還有幾個網上認識的人組了個小組，在網上到處惹事。哪得防禦做得好我們就往哪跑，能去的，不能去的我們都照破。禍闖多了，總會踢到鐵板。那次我們幾個又破了個做得很強悍的加密文件，但是一看內容我們就知道闖禍了。我們只知道那應該是某種不光彩的交易記錄，但是那套加密程序編寫得很嚴密，肯定也是出自同行之手。而且我們發現那套代碼裡還有反追蹤程序，也就是我們在破解那套程序的同時，已經有人順著我們連接的端口進入了我們的電腦，並且定位了那臺電腦所在的具體位置。那時候狂啊！以爲除了我們就沒有真正的黑客了，去之前我們根本沒把那個文件放在眼裡，什麼防備也沒有。知道已經被暴露，我跟肖南都躲去了朋友家，卻把小龍給忘了。小龍回來在自己家沒看見我跟肖南，就去了我家，他有我家的鑰匙，結果等我的時候被來找我的人抓住了。小龍知道我跟肖南在乾的事，一看那些人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他護著我，冒充我把事認了，被那些人失手打死了。”
“你，也喜歡那個小龍是不是？”呂彬的神情到現在看上去還是很哀傷，子於忍不住猜測。
呂彬轉頭看著他，淡淡笑了，“小龍其實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很單純、很天真、很聽話，長得也很可愛，你很難不喜歡他，我也一直把他當自己親弟弟一樣照顧。”
“那後來呢？那些人沒再找你們？”
“沒，不過我們去找他們了。”呂彬的眼神陰森森的，“肖南家本來就是當官的高幹份子，肖南只是怕被父母罵才躲出去。小龍出事後，我們把解密得資料交給了他父母，把那些人都送進了大牢。肖家又利用手上的關係，讓法院給多判了十幾、二十年，估計這輩子見不著他們了。”
默……子於再一次確定，呂彬是個不能得罪的人。
“那肖南，他們家呢？”照理說，自己的兒子因爲別人被打死了，做家長也不會放過那個人。
“肖家沒什麼反應，小龍對我的感情他們早就知道，出了這種事，肖家的家長都沒怪我，肖南也說這是小龍自己選的路。我反而是最難過的那個。”
“既然這樣，肖南爲什麼還這麼恨你？”
“因爲他太固執。”呂彬無可奈何的笑著，“他一直以爲我還在爲小龍的死自責，爲了完成小龍的心願而勉強自己放棄自己想做的事，而去設計一個完全沒興趣的網遊。”
“那事實上呢？”子於聽呂彬得口吻簡直像把肖南當成個傻瓜一樣，搞不好又是個被呂彬耍了的可憐人。
“事實上？”呂彬挑了挑眉，笑得很得意，“那是我自己的興趣。沒錯，我是很喜歡編程，但是我並不是想做黑客才學編程的。事實上比起去破解別人的編碼，我更喜歡自己寫源代碼。那時候小龍一直很迷戀打遊戲，但是又沒什麼耐心慢慢練，所以一開始我幫他寫外掛，後來又幫他搞私服。跟著小龍接觸網遊後，我就喜歡上做遊戲了，開始夢想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制做一個遊戲。而小龍的夢想是能在網遊中當個最牛B的人，誰都認識他，誰都打不過他，呵呵……”
好幼稚的夢想……
“那時候我跟肖南還有另幾個人還是一個很有名的黑客小組，我很想退出那個小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我找不到離開的理由。後來小龍的死正好讓我有機會，我告訴肖南，是我害死了小龍，所以我要替他完成他的夢想，不想再做個黑客。”
倒塌……這什麼人？竟然連個死人都要利用，還是個被他害死的人。
呂彬看子於一臉不認同的表情，笑了笑，“我並不是故意要利用小龍的死，小龍剛死的時候我確實很內疚。我離開肖南他們進了家網遊公司，即使做著自己想做的事也壓抑著自己不要有快樂的感覺，一切只是爲了小龍的夢想。那段日子很鬱悶，不能笑，不能高興，不能有成就感，就像個機器。後來是肖南罵醒了我，誰都沒有怪我，只有我自己自怨自哀的沉靜在自己的罪惡感中。如果小龍地下有知，也不會高興的。所以我決定還是做回我自己，幹我想幹的事，追求自己的，還有小龍的夢想，帶他的份一起。但是肖南還是以爲我在自責才繼續做網遊，我跟他解釋不通，他說我懦弱，我說他固執，就這樣越吵越兇。”
“那也就是說，那些黑客是衝著你來的？”
“沒錯，找上他們的是心傷，但是他們是衝著我來的。”
“那你真的不再做黑客了？”
“怎麼可能？”呂彬貌似笑得很愉快，“我要是不說不再做黑客，肖南肯定會要我回去，但是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回去。”
“老大，今天我才發現你這麼狡猾。”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臭小子！”呂彬笑罵，靠在沙發裡喝著冰水。
看著呂彬淡淡笑著的臉，子於突然問，“老大，雖然你說醒了，但是在你心底裡還是很自責是不是？”想起呂彬那個比臨時房好不到哪去的家，還有對他們這12個人的包容、放縱，現在看來都像是他忘不了小龍的證據。
呂彬淺淺的嘆了口氣，說，“子於，如果你親手害死了一個跟你很親的人，那種感覺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抹掉的。”
“那麼我們真的是……”子於沒再說下去，那種存在讓他覺得難堪。
“對不起！”呂彬很直接的道了歉，“小龍一直夢想能在網遊中當個BOSS，不管走到哪都拉風。雖然大家都覺得小龍的夢想很無聊，不過小龍自己很高興。神戰……是我的夢想，而你們，是小龍的夢想。”
是啊，當初呂彬不也說了，神戰開始並沒有他們這些小BOSS，而是因爲呂彬太寂寞，纔有了他們。子於不知道該對呂彬說什麼，他們這些人，不知不覺中成了一個死人的替代品，而他現在卻沒辦法責怪呂彬的欺騙。
“那今天在公司，你突然心情不好，也是爲了小龍？”想起那時呂彬失落的樣子，跟現在提起小龍時的那種感覺是這麼像。
“嗯，我只是突然明白了，那始終只是小龍的夢想，不是你們的。”呂彬帶著歉意的笑望子於，解釋著，“雖然我自私得把你們當成了替小龍完成夢想的人，但是趙傑他們始終只是把BOSS當成他們的工作，他們不想做BOSS，他們只想做他們自己。聽他們說要把自己的帳號練到多強，我真的有點後悔讓他們進神戰。如果他們只能通過那些BOSS進入神戰，也許就能全身心的把小龍的夢想完成。”
果然，那時候呂彬是真的想刪他們的號。
“我爲你們準備好了所有，最強的BOSS，完整的遊戲，大批的玩家，如果小龍在，他一定會滿意的。”
“那你對我們有什麼打算？就讓我們做五年的替身？”
“我知道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的自私把你們捲了進來，但是子於，你想過沒有，職業玩家這一行你可以做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你們現在是在透支你們的生命，這一行做不了這麼久。現在的社會對這個職業也沒有認同感，你們最終還是要回歸社會的不是麼？”
呂彬說得沒錯，子於自己也很清楚這份職業不可能長久，但是子於還是聽不懂呂彬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算是我對你們的補償。合同到期後你們可以繼續留在公司，拿月薪，有福利，只要公司不倒閉，你們就可以做個普通的白領。”
這是筆交易，而且現在看來子於並沒吃虧。五年的時間換來一份長期穩定的工作，並且這五年中他們幹得幾乎就等於是自己的老本行，怎麼算怎麼劃算的一件事。但是讓子於下定決心的，卻是呂彬那一臉的傷。
也許呂彬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從一開始就騙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他們。但是現在呂彬卻是貨真假實的做到了他對他們的承諾，他會保護他們周全。所以現在呂彬傷痕累累，子於卻是完好無損。子於覺得呂彬是真的關心他們，不擔連小龍的夢想要讓他們代替完成，就連他對小龍的欠疚、愛護也一併代替接受。
“今天晚上的話，我能不能告訴趙傑他們？”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
“他們都很擔心你，你莫明其妙心情不好，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告訴他們，他們心裡也能有個底。”
“是麼？”呂彬苦笑著，“那就說吧。明天我大概去不了辦公室，要是他們聽了以後有人要辭職，就讓他們打電話給我。”
“又想到什麼招術對付他們？”子於想起上次鬧辭職風波時，呂彬12臺電腦就把他們全搞定了。
“你真以爲我無所不能？”呂彬笑問，“第一次欺騙，也許還能求得對方的原諒，第二次欺騙，就很難了。”
“我估計你用這張臉去對付趙傑，不用說話，只要站在那，他就會把辭職的事全忘了。”子於已經開始想像呂彬出現在的辦公室，衆小BOSS看見他這張五彩斑斕的臉時，會是怎麼一個轟動的場面。
“呵，真的這麼慘？”呂彬忍不住自己伸手摸了摸。
“你沒照過鏡子吧？”看他那張臉子於就想起一句很經典的臺詞：打到你媽媽都認不出你！
“也許我真的該再去化個妝，在身上打點石膏什麼的，說不定能搞定那羣小屁孩。”
這什麼人……子於要抓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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