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茶一坐餐廳。既然是葉瀾說好了的請客,彩輝也不再跟他客氣什麼,要了芒果雪酪、黃金蟹鬥、金焰布蕾等。因爲這種餐廳基本是臺灣的特色,菜都是追求精細,所以量比較少。葉瀾又要了一份沙茶牛肉煲、一份三蝦豆腐煲、一份鹽酥雞、一份紅豆布丁雪花冰。
彩輝看著葉瀾點菜時專注的樣子,不覺的有點好笑。他好像生怕不夠吃的樣子,整張臉沉思著,像個考試中的學生。他認真的樣子還真有些可愛。只是把這樣的認真用在點菜上,未免太嚴肅了一些。
這樣一邊看一邊想著的時候,就覺得他越來越滑稽。
“喂,你點那麼多,我們吃不了的?!辈瘦x忍住笑說道。
葉瀾擡起頭看見彩輝憋著笑意的眼,亮閃閃的,晶瑩皎潔。他恍了恍神,隨口答道:“吃不了的,就兜著走吧!”
彩輝憋著的笑終於在聽到這個回答後再也憋不住了。
“噗——”
葉瀾也咧嘴笑了。
白底小碎花的田園風格桌布,鋥亮的餐具,細頸花瓶裡插著一支紅色玫瑰,隱約還能聽到浪漫熱情的曲子。
彩輝的眼神淡淡地,像晨間的白霧,望著他:“我還有一個名字,叫暖暖?!?
他眼神澄淨,回望著她:“我知道?!?
她嘆了一口氣:“是紅姐告訴你的嗎?”
“嗯?!彼麅炑诺厣斐鍪?,微笑:“很高興你不計前嫌來到這裡?!?
彩輝大大方方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溫熱,她的手掌微涼。他凝視著她,烏黑如瑪瑙的眼珠裡有些複雜而深刻的感情。
他放開她的手,重新坐好。
其實他的心剛纔很掙扎,雖然只是禮節性的握手,但握住的那一刻,他真想把她的手握進他的掌心裡,緊緊地,再也不放開。
不過,這樣的想法算什麼呢?
難道是因爲很久沒有和女人在一起了?他有點嘲弄地想著。
“你以爲,這頓飯之後,我就徹底原諒你了嗎?”她突然低低地說道。
“嗯?”
“你定這個三天之約,讓我來這,就是想讓自己徹底的釋懷吧?”她的手指緊緊地相互扣住,收緊。
她的聲音輕而脆弱,讓他險些想要告訴她,他不是爲了釋懷,不是爲了贖罪,他只是在臨走之前想再見她一面,想再多看她幾眼。
因爲壓抑著心中的這些感情,葉瀾的臉看起來有些沉重和嚴肅,
這讓彩輝又重新充滿了警惕。她望著他的臉,笑了笑:“不需要。過去的事我已經早就忘了?!?
她試圖不著痕跡地抹去那個暗黑之夜。
“我現在對你,一點怨恨之意也沒有。你不欠我什麼,我也沒有虧欠你什麼。我是梁氏集團的樑彩輝小姐,相比從出生到現在走的這段路,我將來的路更長。我沒有時間把眼光停在過去,我只會不斷地向前,向前?!?
“彩輝……”
“我如今很感激你?!?
窗外暮色逐漸深沉。
客人們逐漸散去,陸續的又有其他客人進來。
葉瀾和彩輝都沒有注意到的是有三個男人和他們一樣也沒有離開,他們眼神機警,動作靈活,彼此配合得幾乎沒有破綻。在他們隨身攜帶的包包裡,有幾個包是敞開的,或者半敞開,裡面放著最精巧最先進的電子設備。
那頓飯終於結束了。
外面已經有了星光。
似曾相識的夜色,似曾相識的夜風。
那麼,就在此告別吧。然後死生契闊,然後不再多言。然後流落他鄉,然後再逢新知。從此各自悲喜。有些感情,嚥下肚,便時光安詳了。
葉瀾和彩輝相視一笑,然後揮手。他看著她離開。
她的背影依舊那麼清瘦。
可是……
葉瀾忽然發現彩輝走著的時候一瘸一拐的。她怎麼了?
葉瀾從後面很快就追上去,拉住彩輝的胳膊。
“你的腳怎麼了?”
“先前不小心崴腳了。”
崴腳,是因爲外力使足踝部超過其最大活動範圍,令關節周圍的肌肉、韌帶甚至關節囊被拉扯撕裂,出現疼痛、腫脹和跛行的一種損傷。葉瀾是跆拳道黑帶四段,他對這種傷勢瞭解甚深,可以說在這方面他是專業的??墒牵瑥牟瘦x進到這家餐廳裡面到入座,他的思緒因爲繁縟因爲激動因爲很多道不明的原因遲鈍了,目光竟然忽略了這一點,竟然連她的傷也沒有看到。
差一點,他就說,崴腳了的話,就不用再過來了啊。
她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
“本來我沒有必要來的,偏偏那個時候崴腳了,我就偏執了一把?!?
偏執嗎?
和他一樣,也是心裡面憋著一股子勁,不容易低頭,不容易屈服的人啊。
即使是面對像宿命一樣的捉摸不透的東西。
兩個人在這一點上還
真是出奇地相像。
葉瀾忽然毫不避諱地抱起彩輝,將她抱至路邊的一個公交站點,放在綠色的塑料椅上。旋即,蹲下身子去看彩輝腳踝的傷勢。
“沒有關係的,我打車回去好了?!?
“我看看?!?
他小心的解開鞋釦,他的手覆上她的腳。
彩輝只當葉瀾是專業人士,就像醫生一樣。但心裡還是有些異樣。他的手竟有一種熟悉感,她竟然不排斥他。想到潘良的手即使只是搭在她的肩上,她也會覺得尷尬和不自在。彩輝的心惶恐起來。
葉瀾應該是找到了崴傷的地方,用手按在彩輝腳上的某個特定地方,持續地按揉著。伴隨著他手上按揉的壓力,彩輝感覺到一陣陣疼痛,但這些疼痛尚能忍受。
“疼吧?”
“有一點點?!?
“難以忍受嗎?”
“還好。”
“嗯,稍忍耐一下就好?!?
葉瀾知道彩輝是有一個很有度量的女子,她能忍耐的程度也許在葉瀾的意料之外。要不然,剛纔的她也不會在崴腳後依然堅持過來,更不會那麼長時間提也不提崴腳了的事。
大約按壓了兩三分鐘的樣子,葉瀾的手緩緩地鬆開。他擡起頭望著彩輝的臉,彩輝也在望著他。他衝著彩輝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瀾。
那顆心像映在月光裡的花瓣,溫柔而明亮,充滿了細碎的喜悅。
彩輝的臉瞬間燒起來了。
片刻後,葉瀾又將剛纔按揉的動作重複了一遍,這次的疼痛感沒有先前那麼強了。如此反覆幾次,以那個腫脹明顯的地方爲中心點,離心性地向周圍各個方向按揉。彩輝腳上的疼痛感一點一點地減輕。
“好了,我打車回去就好?!?
彩輝輕輕地說道。
她微紅的臉在路燈白霧般的光芒裡像帶著霧氣的薔薇花,讓人一看清新,再看傾心。
葉瀾放開她的腳,慢慢地站起身。把手伸向彩輝,示意她試著扶著他的手臂走幾步看看。彩輝照著葉瀾的意思,從候車亭的椅子上站起來,邁開一步,再邁開一步,又邁開一步……
她扶著他的前臂,於夜色中像有些微醺地行走。
“謝謝你。”
她應該是天資卓絕的女子。
他應該是橫絕百年的男人。
他們一起走在路上的時候,便步步流光溢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