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蘭州陷落
徐亮頒布大行皇帝遺旨的第二天,就跟蘭州威武大將軍柳彪一起,扶棺朝著王京的方向出城而去,跟他們一起被帶走的,還有之前從西安過來的二十萬大夏官軍,
根據大行皇帝秘不發喪的遺旨,對外只說是官軍調動,一不扯白綾、二不奏喪禮,相當于只是護送著大行皇帝的靈柩蜿蜒而行。
這可能真的是大夏朝開國以來最滑稽的一次秘不發喪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全城下到黎民百姓,上到將帥官吏,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支調動的大軍護送的就是大行皇帝的棺槨,只是沒有一個人敢戳破這層窗戶紙,
整個蘭州城就像是一個大戲臺,徐亮帶著柳彪兩個人就好像是兩個沒有開聲的俏面花旦,揣著一對公鴨嗓子,在這個大戲臺上咿咿呀呀地唱個不停,
似乎這兩個花旦并沒有在意自己的聲音有多難聽,也并不關心下面的觀眾是怎樣的竊竊私語,他們只在意這些人在該鼓掌的時候鼓掌,該叫好的時候叫好就可以了。
這二十萬人馬撤走了之后,隨之離開的還是大夏太子太保、原五軍大都督孫德璋,姜尚的親兵匯報來說,這位老大人只帶了幾個近衛,連夜就飛馬朝著太原而去。
這下子蘭州城就好像忽然被抽空了一樣,留下的只有等待著安逸歸來的蜀地兵馬五萬余人,還有廖瑛手底下的四萬多陜地官軍,
在安逸沒有回來之前,兩地兵馬是互不統屬的,因為姜尚明白,雖然官職上來說廖瑛是朝廷從三品都指揮使,但是這種風口浪尖的節骨眼兒上,任你是誰,他都不會松開手里緊緊攥著的兵權的,
手里有兵,才能有命在。
這也就導致蘭州城里面一時間是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在議論,說是朝廷已經跟遼人達成了協議,打算放棄蘭州城,
這種時候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能找一個有威信的人來主持大軍,控制騷亂,
但是很顯然,無論是姜尚還是廖瑛,都不具備這種能力,無奈之下只能開放城南門,任由百姓和流民逃難一般的離開蘭州,
這個口子一開,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磨魔盒一樣,所有的百姓都紛紛的舉家帶口奔著東南面而去,可以說,這個時候還留在蘭州城里的,除了奉旨原地待命的官軍和太醫院等人之外,盡皆是些個心里打著小算盤的奸佞惡盜之徒。
每當這夜幕降臨,蘭州城就好像是被地獄的陰影籠罩一般,就連官軍的士兵都不敢獨自晃在街道上,不然第二天早晨是不是身上的兵器財物被洗劫一空、整個人橫尸街頭就猶未可知了。
為了安全起見,姜尚和廖瑛還是決定將太醫院里面所有的御醫包括趙院使在內,全都遷到了城南的軍營之中,除了必要的藥材和藥方之外,其余的病患是一個沒留,全部驅逐了出去,任由他們跟著百姓和流民的隊伍一起出城而去。
其實這些病患大多也都是痊愈了的,對于疫病方面倒是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唯一的凄慘之處在于他們其中很多人從太醫院出來的時候,發現家中已經是人去樓空了,孑然一身甚至去哪都不知道,
很多人只能跟著太醫院,但是軍營又把他們拒之門外,就只能瑟縮在寒風之中,三三兩兩的聚集在營門口,只求這些巡邏的軍士能夠給他們一點安全的保障,
只是這安全是有了,寒風可是不講情面的,一夜下來凍死餓死的人簡直不計其數,
倒是周娟兒他們一家很是幸運的被安欣照顧著住到了伯爵府里。
城中也不是所有奉命留守的司衙府邸都能夠像伯爵府一樣,被姜尚指派孟崎帶著三千騎兵是日夜巡邏保護,像蘭州的縣衙甚至是知府衙門,里面只有一兩標兵丁、卻又嫌棄軍營條件差的,一夜之后里面連著知府縣令一干官員全部被害,家中女眷更是一個個都被糟蹋致死,銀兩財物那都是一個子兒都沒留下,
好好的一座西北重鎮,之前還是重兵把守固若金湯,幾乎一夜之前,就變成了一座吃人的鬼城!
不過,
即便是鬼城,也是有人惦記在心的......
...........
是夜
城外三里
還是之前藏身的那個地方,仍舊是遼人的那個前軍猛安孛兒斤,和上次詐城的時候一樣,看起來很是悠閑的在嘴里叼著一根稻草,
但是與之前不同的是,孛兒斤還有自己身后這五百多騎兵的身上,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夏軍軍服,手里攥著的,也是安逸那支趕赴韓林和談隊伍所打的旗幟。
孛兒斤靜靜的高坐在胯下的駿馬上,時不時的抬起頭看看有些陰霾的夜色和不是很皎潔的月光,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將軍!將軍!”
聽到后面有人喊,孛兒斤趕忙掉轉馬頭轉過身去,似乎他等的就是這個飛奔而來的傳令兵,
“怎么說?”
“大元帥軍令,進城!”
“好!”
孛兒斤重重的一應聲,然后沖著身后的人馬稍稍有些低聲的吩咐道:“所有人,把旗幟都打起來,火把滅掉,咱們進城!”
一行五百多騎兵看起來就真的像是回城的大夏官軍一樣,慢慢悠悠的踱著馬蹄,朝著蘭州北城門而去,只不過整支隊伍里面沒有一個火把,遠遠看起來就像是司夜的游神一樣,十分詭異。
蘭州城里面因為又蜀、陜兩地的兵馬,所以姜尚和廖瑛商議好,每支人馬布防其中兩個門,
姜尚負責防守的事西、南兩門,而廖瑛手里護著的自然就是剩下的北、東兩門。
今夜看起來似乎和往常一樣,天色還是一樣的充斥著陰霾,星光還是一樣的暗淡,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尋常,
北城墻上的兵士早早的就把不知道在城中哪里搞到的酒肉都拿了出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準備開吃,至少能讓這雄渾的烈酒暖一暖自己被北風吹得個透心涼的身軀,來抵抗下半夜更加驟降的氣溫和冷如冰的甲胄的侵襲,
不過這些個城方兵士畢竟也是不敢把城墻值哨全部丟在一邊,盡情的躲在墻垛下面大快朵頤,除了少數的低階將領能夠正兒八經的坐下來吃個夠,其他的大頭兵還都只是喝上兩口酒扯下來一塊肉就趕快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了。
孛兒斤也是粗中有細刁的很,他并沒有直愣愣的過去叫門,而是先派出去十來個騎兵走到前面去,走到城墻上夏軍火把的亮光處,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隱在黑暗中。
“靜遠伯爺和談歸城,速速開門!”
為首的那遼人小將嗓門倒是大,這一聲喊,讓坐在城門樓子旁邊的守將都聽到了,
他一抹嘴上油乎乎的肉漬,一拍旁邊的這還在噸噸噸往肚子里裝著酒的軍士,吩咐道:“是不是有人叫門,快去看看。”
自己一邊說著一邊還疑惑著,心道這誰啊二半夜的進城?
那軍士領命而去,沒過一會兒就一溜小跑的竄了回來,嘴里還一直嚷著:“旗總不好了,不好了!”
那守將一聽他嘴里喊著不好了,還以為是遼人夜襲,二話不說把手里攥著的這肘子肉一把丟在地上,“鏘”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急聲問道:“怎么了?遼人來了多少人?快,快去通知指揮使!”
軍士看到守將這一副的激動的樣子,趕緊朝他擺了擺手,“不不不,旗總誤會了,我沒說是遼人來了,是靜遠伯爺和談回來了。”
守將聽完心里那個氣啊,靜遠伯爺回來你就直說嘛,瞎喊什么不好了?
本來打算就這樣算了,但是一低頭就看到因為自己驚惶而丟在地上站滿了塵土的肘子肉,還是心有不甘“啪”的給了那軍士一巴掌,罵道:“說他娘的話都不會說,去,通知城門給伯爺開門,我這就下去。”
軍士一臉委屈地捂著臉,又一溜煙兒的往城門口跑去了。
孛兒斤手底下的這十來騎等了沒有多大一會兒,就看到那厚重的蘭州北城門緩緩地打開了,
“咯吱~~”
隨著一陣充滿灰塵的門樞摩擦聲,守將帶著幾個親兵出城列隊,準備迎接他們的“靜遠伯爺”。
遼人小將朝著身旁的騎兵不著痕跡的做了個手勢,為首的這些人馬紛紛的刻意低著頭,壓著鑌鐵盔,緩緩地打馬往城門里面走去。
夏軍守將看這前面高頭大馬相當壯實的幾個人,還是以為是靜遠伯爺的親兵,忙帶著手底下的幾個軍士很是殷勤的迎了上去,
只不過他比較疑惑的是,往后面瞅了瞅一片虛空似的黑暗,并沒有看到靜遠伯爺的身影,
“各位將軍辛苦,敢問靜遠伯爺可是在后軍?”
那遼人小將根本也不答話,只顧著往前走著,手里的悄然的摸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守將被冷了一下子,感覺到有些尷尬,不過能理解嘛,伯爺的親兵總歸還是有點架子的,
他摸了摸凍的通紅的鼻子,臉上的笑容又更加諂媚了些,轉身快步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攔在了那小將的馬前,恭敬道:“將軍,您看這......呵呵,咱們軍中的規矩您是明白的,雖說咱們伯爺身份尊貴不需要文牒,但是總歸的讓小的看見人才好放你們進去不是?不然就該我受罰啦。”
按照規矩來說,這深更半夜進城的在城墻上面就得問他們要文牒,或者說親眼看到了安逸才能讓他們進去,哪有說城門都開了才問人家要手續的?
這守將帶著手底下一幫子軍士那都是陜西綠營的,都是些個沒打過仗的、沒有實戰經驗的,平日里在守備署衙那都是溜須拍馬慣了的,見到靜遠伯爺的人哪還敢怠慢?趕緊就來列隊獻殷勤了。
只不過,這“靜遠伯爺”的親兵看起來架子是真的大,兩次問話都是沒有搭理他,從他身旁繞開還是只顧低著頭往前去,
當這守將執著的準備第三次觍著臉打算上去的時候,他也發現有些不對勁兒了,
這靜遠伯爺的親兵手里能有這么大號的彎刀?
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就算是邊軍的夏軍騎兵也不是這種圓月彎刀,
不過這種刀看起來倒是熟悉......
守將臉上心中的疑惑不由得平添了幾分,渲染的臉上的媚笑都漸漸的消退了幾成,他也顧不得什么靜遠伯爺的親兵的,一步趕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走在最前面遼人小將的馬韁,
“將軍,你們為何不答......”
“噗!”
那遼人小將手快的驚人,電光石火之間就把腰間的彎刀抽了出來,周圍的軍士只看到一道寒光上過,那守將碩大的頭顱皮球一樣嘰里咕嚕就從脖子上滾落了下來,似乎腔子里的血都沒有反應過來,遲疑了片刻才將如注的殷紅噴射到夜空中。
“鏘!鏘!鏘!”
一陣的鋼刀出鞘的聲音,不管是夏軍還是遼軍......
“敵襲!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