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邊聲迢遞
第一百四十六章·西北危局
入夜
狐嶺上的官軍在安逸的授意下逐漸退去,其中部分由趙雙帶領返回龍安府,剩下的人馬撤回了成都,
臨走時候安逸特別交代了一下趙雙,將龍安府境內臨近西北的幾個村縣開一道口子,以免五穀教通過時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待狐嶺要塞再次陷入黑暗沒了一絲動靜之後,寧兒帶著五穀教熄滅手中的火把,人緘口馬銜枚迅速穿越城郭,消失在了夜色中。
安逸和柳思意兩騎走在最後,在狐嶺要塞的不遠處看到他們全部通過之後,這才調轉這馬頭,跟著綠營大軍往成都而去,
事情到此來說,基本上已經算是告一段落,不過仍有一個疑惑徘徊在安逸的心中,不禁問向一旁的柳思意:“到現在我也沒明白,這竹宗臣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著急的把一手培養起來,用了那麼多年的五穀教給甩掉。”
柳思意想了想,應他道:“竹宗臣會不會是打算去京城呢?”
“京城?”
“是的,我記得之前聽竹宗臣提起過,那原來華陽縣令竹取的舅父就是當朝的吏部左侍郎,後來攀上了徐公公,現在做了禮部尚書,不曉得竹宗臣是不是奔他而去。”
竹取的舅父安逸是聽說過的,之前臨近科考之時,老爺子安致遠爲了這根關係,好一段時間跟竹取走的蠻近,沒想到這轉眼沒過多久,就已經坐在了吏部尚書的位置上,貴爲正二品大員,
他無奈的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宦官當權,各級官吏無不阿諛奉承,如果攀權附貴就能夠位極人臣,誰還會真心實意的爲朝廷辦事。”
柳思意接茬說道:“而且,竹宗臣在王京裡還有一兒一女,好像年齡都不大,具體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他很少提起。”
“怪不得呢。”
安逸恍然道:“一門心思的往京城去,八成就是因爲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留在四川,五穀教也是爲他兒子竹取培養的。只是這竹取一死,五穀教的事也就沒有人接手了,反倒成爲了一個時刻能威脅到他的隱患,倒不如除去一了百了。”
柳思意點點頭:“只是他不知道,寧兒一切都以竹宗臣爲標榜,慾望和野心也是學去了八九成,這一老一小兩隻狐貍鬥起來,誰也討不得好。只不過寧兒是個處處示弱的人,又是竹宗臣一手帶起來的,反而讓他放了幾分警惕,才讓寧兒有機可乘。”
“那.......如果說竹宗臣並沒有打算要對五穀教動手,只是單純的要除掉你,以你對寧兒的瞭解,你覺得她會放過你嗎?”
安逸這個問題問的柳思意坐在馬上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後在頷首輕搖道:“我不知道,寧兒這個人做事果決心狠手辣,從不拖泥帶水,吳義的那四千多重騎兵讓她一聲令下全部殺了個精光,四千多條人命!她連眼都不眨一下。”
“是的,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寧兒就是那種能在極短時間內下決定然後付諸行動的人,要不是你上次教了我一手,剛纔在營帳裡還真要被她拿住了。”
然後安逸繼續饒有興致的偏頭問道:“哦?那你呢?聽說柳護法不也是個殺伐果斷的人?”
柳思意忽閃著那一雙映著月光的明眸,坦言道:“之前我一直都覺得,我一介女流孤身漂泊在江湖,就要手段很辣才能夠生存,也強迫著自己做過很多殺伐之事,但是........我就總覺得自己的無情就像是可以表現給別人看一樣,表面上的狠意越濃,心裡的牴觸就越強烈,以至於後來自己都有些厭惡自己了。而且這種感覺直到遇見你之後,更加的明顯,連韻兒都說我變得像個小女孩兒一樣。”
“哈哈哈哈!”
安逸聽著她的話,仰頭朗聲大笑,
“本心存善念,又何必以惡示他人,你命中註定是個好人,認命吧!”
柳思意低著頭,輕“嗯”了一聲:“或許吧,反正以後亦不必爲此煩心了,做自己就好。”
一邊說著她又偏過腦袋看向安逸:“可以麼?”
安逸一副完全沒有聽見的樣子看向前方,故作疑惑的問道:“敢問姑娘可是再問在下?”
柳思意知她心意,輕輕掩脣一笑,然後又一本正經的重新問道:“可以嗎?我的老爺。”
安逸朝著她看起來很是滿意的點點頭,老氣橫秋道:“那要看你是不是會服侍老爺了,服侍好了纔可以。”
柳思意明亮的眸子伴著修長的睫毛彎成了一個月牙,然後雙手扶住馬頭,雙腿靈巧的躍在了馬上,
“你要幹嘛?”
安逸看著柳思意的動作,不知道這丫頭又動了什麼心思,
柳思意也不回答,穩了穩嬌小的身形後,一步跨到了安逸的馬上,然後她緩緩地蹲在安逸的馬鞍後面,一雙纖手輕柔的附在了他的肩膀上,白皙的臉頰往前一直貼到了安逸的耳根,
“不是老爺說的麼?服侍好了,纔可以嘛。”
安逸雖然被她檀口裡呼出的氣息吹的骨頭髮酥,但是聽著柳思意這語氣也知道她心中有古怪,就欲要伸手向後去攔,
只是他這兩下子哪裡是柳思意的對手?
柳思意皓腕一蜷就把他的手摁在了身後。
安逸由於被反關節這麼壓著,雖然柳思意沒有使勁讓他吃痛,但是還是不得不整個人向後仰去,這樣就使得他仰面朝天的臉正對上柳思意嬉笑的面龐,
柳思意用纖手慢慢撩起鬢角耷下來的青絲,然後輕柔的在安逸的額上、鼻尖、耳旁掃來掃去,撩的安逸滿臉的癢意卻又怎麼撓也撓不到,
“怎麼樣?老爺覺得妾身服侍的可還周到?”
安逸臉上這幾處就跟有無數只螞蟻在爬來爬去一樣,而那青絲掠過之處又像是有根羽毛在劃動,**之感好似骨頭縫裡滲出來一般實在是難忍,沒多會兒就讓他連連討饒道:“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柳思意聽罷才鬆開了安逸的胳膊,然後一個翻身又跳回到了自己的馬上,一臉得意的看著他,
安逸如遇大赦一般趕忙用雙手在自己的臉上抓撓著,
“你可記著了,這牀下所有的一切老爺我都會讓你在牀上統統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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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
蘭州城
西北戰場在韓光德的指揮下,又加上蕭太后親臨前線鼓舞士氣,兇悍的遼軍勢如破竹,連戰連捷,數敗大夏軍與蓮花寨,甚至在親臨蘭州城牆上的崇正皇帝都能見到遼軍哨騎的身影了,
這就使得高由校更加的求勝心切,不顧五軍都督孫德彰的勸阻,執意要以添油戰術不停的從蘭州城內抽調夏軍協防蓮花寨,
也正因爲如此,大夏軍制互不統屬的弊端就顯現了出來。
這次御駕親征的夏軍多是由全國各地抽調而來,在蘭州城裡駐紮的時候,上有崇正皇帝坐鎮,下有五軍都督指揮,所以並沒有令不下行的情況發生。而蓮花寨是由甘肅總兵汪國遠和陝西都指揮使廖瑛協同指揮,現在實際上也就是一個指揮邊軍、一個指揮綠營,倒是沒有什麼岔子。
但是
高有校的這一紙調令,就是的更多其他行省甚至邊鎮的夏軍一股腦兒的全都涌到了這兩人的麾下,
人數雖然是變多了,可是這山西的、河北的、兩湖的甚至是江浙的,包括邊軍、綠營、衛所簡直是一鍋大雜燴,誰都不想拿自己的人馬往遼人的馬蹄子上面磕,都想保存實力,髒活累活一旦多一點少一點,就要到汪國遠和廖瑛兩個人那裡去吵嚷,搞得這二人指揮作戰之餘,還要被這些事情弄得焦頭爛額,
即使如此也只能這樣強撐著,皇帝的聖旨又不能違背,而且還必須要打贏,因爲按照崇正的邏輯,我這這人馬都掉給你倆了你倆還能打輸,這要是回到了蘭州,兩個人可吃不了兜著走,
兩位將軍只好硬著頭皮撐在蓮花寨。
不過,挾勝勢之威而士氣高漲的遼軍很顯然不打算讓一盤散沙的夏軍拖太久!
崇正四十年十二月十六
遼軍夜襲蓮花寨,第四次大破夏軍,夏軍由於蓮花寨中兵馬衆多同屬不一,導致部分人馬慌張之餘擅自後撤,而營中輪值衛戍卻沒有得到撤退的消息,以爲是士卒譁變而拒不放行!以至於遼軍已經攻破寨牆的時候,寨中的夏軍還在械鬥爭執之中。
大鬍子將軍廖瑛和甘肅總兵汪國遠根本就阻止不了這些外埠的將兵,只能下令放行任由他們奔東而去,
他們這一撤,引得寨牆上的守軍也蠢蠢欲動了起來,畢竟誰也不願意面對兇神惡煞的遼軍不是?
以至於最後遼人攻入寨中的時候,廖瑛和汪國遠手裡就剩下了甘肅鎮的部分邊軍和陝西綠營在遲緩遼軍的兵鋒,
幾番血戰之下,夏軍自然已是不支,在汪國遠的執意堅持下,廖瑛率軍突圍,遁走蘭州,汪總兵則爲了給夏軍撤退贏取時間,在蓮花寨中被大軍合圍,力戰而死。
至此
蓮花寨這座被視爲蘭州屏障的關鍵一城宣告淪陷,甘肅鎮總兵汪國遠戰死,夏軍死傷數萬餘衆,蘭州城在遼軍面前再無屏障可守,
崇正四十年十二月二十
遼軍大軍開到蘭州城下,讓這座西北雄關,近三百年來第一次裸露在了異族的兵威之下。
“你自己看!”
蘭州青城行宮裡,高有校怒氣衝衝的將他桌案上的幾本奏章狠狠地摔在了跪在地上的廖瑛身前,
“你自己念念這些日子王京裡送來的奏摺!這些個文臣給朕上的奏章言辭之激烈簡直到了破口大罵的地步了,如同那市井的潑婦!什麼剝膚吸髓,重足累息,致天災地坼,山崩穿竭!朕現在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窮兵贖武、不體民情、邇來亂政的昏君!而這一切,都是拜你們所賜!朕只不過就是想要一場勝仗,哪怕一場,你們損兵折將不說,把這蓮花寨也丟了,朕看要不了多久,遼人就要打到蘭州城裡來了!”
崇正盛怒之下,周圍坐著的蜀王、孫德璋趕忙都起身跪倒了地上,低著頭沒有一個人敢搭話,他們倆是知道這西北只要一戰敗,王京裡的文官必然紙片兒似的往崇正的案上扔奏摺,恐怕裡面少不了還有彈劾他們兩個人的,廖瑛就更不用提了,恐怕請旨殺他的都有,
這些個知乎者也的文官雖然大多數都是嘴上君子,但是祖制如此,任誰也是沒有辦法,如果崇正一怒之下殺了他們,反而坐實了這閉塞言路的昏君之名,那些個能言鳥倒是可以青史留名了。
跪在中間的廖瑛剛剛從蓮花寨回來,一身的血污還都掛在甲冑上沒來得及換便趕來見崇正,被他這麼一通斥責,罵的是跪在地上連連的磕頭請罪,
崇正想要的當然不是這個,發完了一通脾氣之後,有轉了一圈坐回到帥案後的龍椅上,壓著心底的火兒問幾人道:“行了!丟都丟了,現在就是把你廖瑛的頭砍下來也跟遼人換不回蓮花寨,諸位都平身吧,說說,現在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