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的話音一落,還不待徐寒等人想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天穹之上便忽的又一道光點亮起。
然后那光點不斷的在諸人的眼球中放大,是某種事物正在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從不知幾千里之外的地方趕來。
光點逐漸的放大,似乎是一道火焰。
而轉瞬之后,隨著那火焰不斷的靠近,諸人才赫然發現,那分明是一尊包裹在火焰之中的人影。
這是那赤霄門掌教的仙人法相!
在諸人醒悟到這一點的時候,那尊法相卻以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落在了諸人的跟前。
包裹在火焰之中的人影難以看清容貌,只是卻免不了讓人生出一股寶相莊嚴,想要鼎力膜拜之感。仙人之威,由此可見一二。
那法相并未在徐寒等人身上駐足片刻目光,而是直直的看向立于人群之前的魏先生。
“看樣子是本座小覷閣下了。”那法相如此說道,包裹在火焰下的臉龐上隱約似乎露出了一抹笑意。
聞此言的魏先生呵呵一笑,臉上看不出半分的異狀:“掌教大人擺出這樣的陣仗,所為何事還請明示,我等尚且急著趕路,耽擱不起。”
“無他。”那法相于那時從懷里掏出了一樣事物,于手中微微掂量,卻是那枚早前為晏斬與雪寧賣命所用的火云令。“本尊回去想了想,這火云令既然在閣下手中,那么閣下祖上必然與我赤霄門頗有淵源。此令還是歸還閣下為好。”
這話自然是好話,可那掌教無論是說話的語調,還是手中的動作都絲毫沒有歸還的意思,反倒是目光炯炯,帶著灼灼兇光的看著魏先生。
可魏先生好似對這一切并無所感一般,他點了點頭,言道:“那便謝過掌教大人了。”
說罷,這老人竟然就這般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去,伸出手就要從那掌教的法相手中接過此物。
那尊法相頓時雙眸一寒,淡淡的殺機開始自他體內溢出。
“怎么,不是說要給我嗎?”魏先生卻依然好似未有感到這般變化一般,他一臉困惑的看著那法相問道。
“與本座裝糊涂是嗎?”那法相壓低了聲音,陰沉著語調說道。
而此言一落,包裹著他周身的火焰頓時大盛,狂暴的氣勢奔涌而出,籠罩向魏先生的身軀。
“糊涂?不是閣下說的要將這火云令還給老朽嗎?”魏先生瞇著眼睛問道。
“哼!”那法相一聲悶哼,語調并不高亢,卻暗含雷霆之威,震懾人心,徐寒等人尚且能夠保持常態,而諸如甄玥等修為較弱之人則紛紛臉色煞白。
但一切并未就這樣結束,隨著那冷哼落下,法相的身后,一直渾身燃燒著白色火焰的毒蛇忽的探出了腦袋,吐著信子來到了老人跟前,于離他頸項不過半寸處停下,目光猩紅盯著老人。
“說!火云令中的金烏真火在何處!?”而那仙人法相的聲音也在這時豁然響起。
所謂圖窮匕見,顯然這位掌教大人已經失了與魏先生虛與委蛇下去的興致。
那一刻身為仙人的威勢于他身上展露無遺,無數與之前一般周身燃著烈焰的毒蛇自他身后涌出,密密麻麻的相互纏繞嘶吼。
穹頂之下落下的細雪根本觸及不到他的身軀,方圓數里之內,于離地百丈之遙,那些細雪便紛紛融化,化為白煙,再次升騰而起。朦朧的水汽將這方天地籠罩,而水汽之下卻是滿地焦土,寸草不生。
可饒是如此,魏先生的臉上依然不見任何的慌亂之色,他捋了捋自己下巴處并不濃郁的胡須,看向那仙人法相:“老朽為何不記得你赤霄門祖訓中有這一條規矩?贈出去的金烏真火怎還有要回去的道理?”
這話的訊息自然不少,而那仙人卻將其中大多數都給摒棄于外,唯獨聽出了一件事情,眼前這老人知道金烏真火的所在。
“既然你冥頑不靈,就別怪本座心狠手辣了!”那法相冷眼說道,那條盤踞在老人跟前的浴火毒蛇便在那時嘶鳴一聲,直直的朝著老人的面門殺去。
那毒蛇看上去不過半寸粗細,可其中蘊含的威能卻顯然不是尋常人可以抵御的。
它速度極快,宛如一道閃電一般亮著自己鋒利的獠牙,眼看著就要撕破老人的血管。
可魏先生卻在那時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食指與無名指豎起,其余三指并攏,而那兩指之間不知何時已然夾著一枚銅錢。
毒蛇撕咬而來的毒牙竟然就這樣不偏不倚的碰撞到了那銅錢之上。
叮!
一聲脆響蕩開,那毒蛇的身子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了下來。
下一刻,一抹漆黑之色自那毒蛇的頭頂浮現,隨即蔓延開來,很快便浸染了毒蛇的全身,它周身的火焰熄滅,身子于那時支離破碎,猶如被火焰燃過的枯枝,化為灰燼,灑落一地。
“烏蕭何傳下的宗門我想為的可不是恃強凌弱,巧取豪奪吧?”魏先生的聲音于那時響起,他瞇著的眸子中竟然隱約間涌動著一份怒色。
這是徐寒從未在老人眸中見過的東西。
那尊仙人法相的臉色一變,當然為的不是老人的訓斥,而是方才老人所展現的出來的那一手強悍的神通。
謝閔御執掌赤霄門已經足足兩百余年,活了近三百歲的他外人看來自然是不沾凡塵,修為通天的仙人,可他自己卻知道,這第三次天劫即將到來,而他卻并太多把握熬過這次劫難...
老人的出現,或者說老人手中那枚火云令的出現卻給他一絲希望。
相傳這火云令中存有自家祖師爺,那位烏蕭何的一道本命真火,也就是所謂的金烏真火,若是他能煉化這等奇物,那么對抗第三次天劫的勝算起碼要多出五成。
大抵是活得越久便越惜命的緣故,謝閔御不想放過這次機會,所以在回到宗門之后他便急不可耐的想要煉化那令牌中的事物,但這時他卻詫異的發現,那令牌中的金烏真火早已不知所蹤。
這種得到希望,又失去希望的感覺當然并不好受。
于是什么祖上的遺訓,什么宗門的規矩盡數被他拋諸腦后,領著這些弟子便尋到了魏先生等人的所在,便要取得這金烏真火,以期度過第三次天劫。
好在他來得及時,敢在魏先生等人走入橫皇城之前將之截住,否則入了天子腳下,于龍隱寺的管轄之內,就是給他謝閔御再多幾個膽子,他也不敢造次。
而現在即使感覺到眼前這位老者的不凡,他也不打算放過對方。
因為他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再如此耗下去。
想到這里,謝閔御的眸中殺機更甚,他一聲悶哼,那尊法相頓時如充了氣的氣囊一般開始膨脹,瞬息之后便化為了三丈大小。
然后他的手豁然伸出,巨大的手掌直直的朝著魏先生襲來,身后那些燃著靈炎的毒蛇纏繞這他的手臂,同樣隨著他這一掌嘶鳴著殺向魏先生。
這看似尋常的一掌,前行之時所卷起的氣浪卻如山岳般朝著諸人襲來,徐寒等人在那時不得不運轉起各自體內的真元抵御,方才能安然無恙。
而魏先生面對這浩然一擊卻是屹然不動。
“唉,看樣子得替你好生教育一番這后生了。”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得真切的聲音發出一聲喟嘆,而后雙眸之中神光亮起。
他腳下的地面忽的一陣如浪潮般的波動,然后一道土墻于平地而起,擋在了他與那呼嘯而來的手掌之間。
灼熱的火焰觸及那土墻,土墻頓時被灼燒得焦黑,轉眼便有了崩潰的痕跡,但這并未有讓魏先生生出半分的惶恐,之間他的一只手微微一彈,一枚銅錢飛出,順著那土墻被燒裂的縫隙飛出,在遇見那白色烈焰之后,銅錢瞬息融化,化為金水。
那金水卻極為浩大,遠超出一枚銅錢所能化作的跡象,然后金水如有靈性一般覆蓋在那即將崩碎的土墻之上,土墻頓時被那金水所覆蓋,化作一道牢不可破的金色石墻。
“真金不怕火煉。”老人悠然言道。
這般神奇的手段讓人嘆為觀止,同樣也讓謝閔御的臉色愈發陰寒。
他再次發出一聲冷哼,三丈高的的法相再次變大的數分,化為了足足五丈開外。
而他手中纏繞的毒蛇也在那時嘶鳴著上前,轉瞬便殺到了那金墻之上,隨即那些毒蛇的身軀一道道裂開,竟然由毒蛇化為了一只只拇指大小的蟻蟲。然后那些蟻蟲密密麻麻的密布在那金墻之上,竟然開始啃食那墻體。
雖然無法將之一舉擊破,但如此撕咬下去,卻也有被其漸漸蠶食的可能。
謝閔御見狀,臉上的郁色稍緩,嘴里如此言道:“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魏先生的眉頭一皺,一身灰色的麻衣忽的鼓動,兩只成人手臂粗細的水龍于那時自他袖口處涌出,呼嘯著奔向那些蟻蟲。
在那水龍的澆灌之下,那些密布于金墻之上的蟻蟲頓時發出吱吱的慘叫,身子抖動,火焰熄滅化為灰燼于金墻之上跌落下來。
未曾想到這看似尋常的老人竟然如此難纏,謝閔御的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朱雀五炎陣!”他一聲暴喝,身下那些早已結出戰陣的弟子們聞聲而動。只見諸人紛紛衣衫涌動,一道道靈炎于體內傾瀉而出,涌入那尊謝閔御結出的巨大法相之中。
于此同時,巨大的法相收回了摁在那金墻上的手掌,他昂首矗立在諸人身前,一只手伸出,于胸前張開手掌。身后那些渾身浴火的毒蛇,在那時如得敕令一般涌向他的手掌。
很快那些毒蛇在他的手掌上空,盤踞成了一團火球。
而隨著毒蛇與那些弟子喚出的靈炎不斷涌入,那火球越聚越大,溫度也越來越高。
即使相隔數十丈,諸人也能感受到那火球之中所包裹的恐怖溫度,甚至就連那火球周身的空間也因為承受不住這可怕的溫度,而出現了扭曲的痕跡。
“天堂有路你不走,這可就怪不得本尊心狠手辣。”也似乎是因為感受到了這一擊所凝聚的可怕力量,謝閔御臉上的郁色盡散,隨之浮現的是一抹濃重的獰笑。
可魏先生卻依然神情悠閑地立在原地,似乎對于這一擊中所蘊含的可怕威能,并不放在心上。
這樣的作態,對于已經登臨仙人之境數百年的謝閔御來說無疑是一種蔑視。
他心頭已經暗暗想著,待到將老者擊敗,一定要留下他的性命,將之放入赤霄門中的丹爐中好生折磨,再逼問出那金烏真火的所在。
想到這里,謝閔御的眸中亮起一道寒芒。
他伸出的手于那時憑空一握,一道灼灼的熱浪蕩開。周圍那茶攤的支架幔布似乎都因為承受不足這股可怕的熱浪,而開始燃燒起來,徐寒等人更是臉色難看,顯然在這仙人之威下,他們連反抗的力量都生不出半點。
仙人,尤其是已經度過了兩次天劫,凝聚出法相真身的仙人,即使是諸人寧竹芒、晏斬這樣的大衍境強者在他的面前也不過螻蟻。
而在這一握之后,那團由他體內的毒蛇,以及眾多弟子所喚出的靈炎匯聚而成的火團。于那時忽的開始扭動,一雙翅膀自那火團之中伸出,然后,是,一只高昂的神鳥頭顱,尾翼以及鋒利的腳爪。
嚶!
伴隨著一聲震天的長鳴,一只數寸大小的朱雀神鳥,浮現于諸人眼前。
當然這只是開始。
隨著拉長鳴響徹天地,朱雀神鳥的身影也不斷的放大,轉瞬就變得與那法相真身一般大小。
“去!”謝閔御發出一聲暴喝。
那神鳥又是一聲仰天長鳴,然后身子便豁然朝著魏先生奔去。
它速度極快,拖著漫天的火焰殘影,所過之處,空間扭曲,地面龜裂。
面對這只巨大的朱雀神鳥,魏先生的臉上終于浮出了一抹贊賞之色。
他的手再次伸出,一枚銅錢握于手中。
那道金色的墻壁似有所感,底部于那時伸出了兩道藤蔓,將金色墻體的身子撐起,金色墻體上的金水流下,將那兩道粗壯的藤蔓包裹,好似生出了雙足。兩條水龍涌動落于那墻體的左右兩側,好似兩條手臂一般上下飛舞。
而金色墻體的上方也在那時生出一道藤蔓,卻轉瞬枯萎,洶洶的火焰升起,好似這奇怪生物的頭顱一般。
這時,被魏先生握于手中的銅錢在那時被魏先生屈指一彈,落入那奇怪生物的胸口處。
鐺!
伴隨著一聲輕響,好似齒輪轉動發出的沉重聲音。
那銅錢光芒大作,無數金光涌動入那生物的四肢百骸,那東西瞬息活了過來。
之間他邁著自己鍍有金水的雙足,上前一步,兩頭水龍化作的雙臂伸出,直直的迎向那殺來的朱雀神鳥。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生物與朱雀神鳥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二者僵持不下,一時間似乎誰也無法將誰拿下。
謝閔御怎么也想不到這造型古怪,甚至稱得上滑稽的奇怪生物竟然能當下自己這朱雀神鳥的浩然一擊,甚至他觀那魏先生臉上的神色,并無多少異色,似乎游刃有余。
二者的對抗持續了數十息的光景,朱雀神鳥漸漸露出疲態,而那奇怪的生物則不急不緩的向前。
魏先生淡淡一笑,正要于這時趨勢那生物一舉拿下此戰之時,他卻忽的臉色一變,胸口處猛然傳來一陣絞痛。而那被他驅使的生物也因此攻勢一滯,被那朱雀神鳥壓了回去。
這高手對決身負往往便在一瞬之間。
魏先生的異狀,被謝閔御很是敏銳的洞察到。
他眸中寒芒一閃,緊握的巨大手掌猛地一震,那些與之相連的結出朱雀五炎陣的弟子們紛紛臉色一白,一道道金色的事物自他們體內涌出,奔向那朱雀神鳥體內。
那是這些弟子體內的生機,這樣的做法無疑會讓這些弟子根基受損,身子壽元縮減,可為了得到金烏真火,謝閔御顯然并不在乎這樣的后果。
而隨著那些生機的涌入,朱雀神鳥的氣勢大振,它周身的火光又洶涌了幾分,而沒了魏先生力量驅使的生物則是在那此消彼長的差距之下,再也無法承受這朱雀神鳥的力量,周身一震顫抖,最后竟然轟然碎裂。
“噗!”
同時與之心神相連的魏先生也受到反噬,臉色一白,口中噴出一道血箭,身形暴退。
“魏先生!”徐寒等人見狀頓時大驚失色,趕忙上前扶住老人。
但謝閔御顯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擊得勝的朱雀神鳥馬不停蹄,直直的朝著諸人所在之地殺來。
眼看著這可怕的火焰就要將諸人吞噬,魏先生臉色蒼白的看了那朱雀神鳥一眼,嘴里言道:“帶我們走!”
此音一落,他背后那巨大的木箱之中一陣白芒涌動,將諸人包裹。
那白芒極為刺眼,讓呂厚德等人頓時失明,而在短暫的時間之后,待到他們在恢復過來,徐寒等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掌教?”他們驚尤不定的看向那尊巨大的法相,一臉疑惑的問道。“要追嗎?”
而那巨大法相的臉上也在那時浮出一抹獰色,他轉頭看向身后那座巨大的城池,咬牙切齒的言道。
“橫皇城中,誰敢動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