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汪長風沒再賴床,早早起來便到院中尋了一處清凈的所在,打坐靜修起來。等到龍三公主推門而入的時候,倒把她嚇了一跳,還以為汪長風不見了,找了一圈也不見人影。只好又到外面尋找,這才發現汪長風施施然從僻靜處走出來,面色紅潤健康,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自然之氣,早先那種病懨懨的樣子早已消失不見。
汪長風主動打招呼:“早啊,龍姑娘。”
龍三公主沒好氣道:“還以為你被什么東西捉去吃了呢,大早上的不好好睡覺瞎跑什么。”
汪長風道:“左右睡不著,便趁著早晨空氣清新出來走走。再說我這身肉又是寒毒又是火毒的,只怕沒東西敢吃我。不像龍姑娘細皮嫩肉的,估計很合老怪物那種魔道中人的胃口。”說罷嘿嘿笑了起來。
龍三公主呸了一口,道:“也不知道誰當日差點成了老怪物的腹中餐,那股狼狽樣子我可是記得很清楚呢。”
汪長風故作恍然大悟道:“還真是,你要不說我都差點忘了,當日幸虧姑娘出手相助,不惜以柔弱之軀擋住了我的下跌之勢,要不我直接落到地上,想必會摔得很慘。”說罷還故意嘖嘖兩聲。
龍三公主想起了當日的種種情形,特別是慌亂之中被那小子的雙手按到了不該按的所在,登時臉上飛起一片紅云,嗔道:“得了便宜還賣乖,找死!”說罷一掌往汪長風拍了過去。
汪長風大叫著逃了開去,正好撞見朱敏敏開門出來。
朱敏敏笑著道:“大早上的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汪長風訕笑著道:“鍛煉,鍛煉一下身體。開飯了吧?走吧,吃早飯去。”
龍三公主哼了一聲,道:“等會再找你算賬!”氣鼓鼓地先走開了。
汪長風和朱敏敏對視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時吃完早飯,便有童子來請。
三人到了大殿之中,怪仙人已在蒲團上端坐等候。
怪仙人似乎心情十分不錯,樂呵呵道:“在我這住也住了,吃了吃了,如今毒也解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三人一愣神,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來了。朱敏敏心中一酸,急道:“師父,您是要趕我們走?我們以后不胡鬧了還不行么?”
汪長風也有些疑惑,但心想怪仙人必然不會因為這個趕自己走,便沒有多言。
怪仙人道:“傻孩子,師父又不是老古董,怎么會怪你們那些個。只是如今有一樁趣事,咱們瑯環仙島幾十年沒摻和了,你們想不想替老道出頭去見識見識?”
三人一聽原來是因為別的事,心中疑惑頓消。朱敏敏打趣道:“連您老人家都覺得有趣的事,想必會真的很有趣。”
怪仙人白了她一眼,道:“我老道難道很古板么?你們中有誰可曾聽說過百仙大會?”
三人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怪仙人嘆了一口氣,道:“也不怪你們,你們兩個都是從中原而來,她又不是圈里人,沒聽說過也正常。只是這百仙大會說有名倒也不怎么有名,說無名吧,還真有點兒埋沒了它。”
朱敏敏急道:“師父,您就別賣關子啦。”
怪仙人哈哈一笑,正色道:“自古以來,這東海之上的神山仙島數不勝數,但總的來說,最有名氣或者說最主要的,便是常說的七十二仙山、三十六仙島。咱們這瑯環仙島,便是三十六仙島之一。這百十個山島雖然各成一派,但大家從根上來說都是道友,同氣連枝,相互之間也都互通有無。只是隨著時日推移,各門各派之中的人煙日益繁茂,其中也不乏優秀之輩,在道法修行上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出了不少人才。為了便于給大家品評道行高低,不知從何時開始,便有了等級一說。”
說到此處,怪仙人頓了一下。
汪長風插話問道:“等級?修行又不是做官,難道也給大家劃分個一三五六?”
怪仙人微微點頭,道:“有點類似,但也不全是如此。等級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道行高低的直觀體現。等分三類,稱作生、道、仙,每等之間有鴻溝之別。未入道之時,統稱為生,有青生、黃生、紫生之分,依你們幾個現在的修為,至少也在黃生以上。紫生一旦得道,便可入道等,從低至高還有師、尊、君三級。對于絕大多數的修行之人來說,道君便是極限,如非有大機緣,絕難再進一步。道君若能再進一步,便可升入仙等,從此脫離修行苦海,進入遨游之境。不過仙等仍有地仙、真仙、上仙之別,這些很多都已是虛無縹緲的事了,凡人難得一見。”
朱敏敏好奇地問道:“師父,那您老人家必是仙等之列吧?是真仙還是上仙啊?”
怪仙人正色道:“別亂說,老道現在忝居地仙之級,離真仙還差了一大截呢。”
朱敏敏略有些失望道:“您老道行這么高深,我以為至少得是真仙。”
怪仙人嗤了一聲,道:“你以為等級這么好提升的?一般的修行之人,窮其一生,幾十年光陰也不一定能踏入道等的門檻,到老還是青生的比比皆是。這種修行并不像是武學上的進步,而是內在悟性的提升。你剛才說的真仙,那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達到的,據說有翻山倒海之能,毀天滅地之功。至于上仙,則與天地同壽,不寂不滅,過去未來,天上地下,三界五方,任意往來。”
朱敏敏吐了一下舌頭,道:“原來如此,那師父您這個地仙也是極難得的了。”
怪仙人嘿嘿笑了兩聲,道:“這話我愛聽。東海這么多仙山仙島,數百年來升入仙等的不過寥寥數人,你師父便是其中一個。”
朱敏敏不禁鼓起掌來,叫道:“我就知道師父您老人家肯定是高人中的高人,雖然脾氣有點怪怪的,但道行就是比他們高一頭。”
怪仙人搖頭晃腦地聽著,似是十分愜意,半晌突然道:“老道我怎么脾氣怪了,還不是外面那些人瞎傳的,可不許跟著他們起哄。”
朱敏敏低頭道:“弟子知錯啦,以后再也不說了。”
汪長風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師祖,我出身的北斗星云派想必也是屬于東海這些仙島之列吧?”
怪仙人想了一會兒,道:“你說的是七星島?印象里他們不在三十六島里面,也許是我記錯了。畢竟好多年沒去參加過百仙大會了。不過你那個師父叫什么空海的,在小一輩里算是悟性不錯的,早早便跨過了道等的門檻,幾十年前便達到了道師之級,這些年有沒有再精進一步,老道便不曉得嘍。”
在汪長風心里,空海大師雖然道行不及怪仙人,但那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原來數十年前便已是道師之級,只是從未聽師父提起過。這些年師父從未停止修行,想必早已有了提升。
怪仙人沒理會汪長風在想什么,繼續說道:“被你們倆一打岔,我都忘記說到哪里了。”
龍三公主提醒道:“您老人家剛才說了仙等的劃分,接下來是否該是如何評定仙等了?”
怪仙人點頭道:“沒錯,你這女娃倒比那兩個機靈不少。”說得汪長風和朱敏敏臉色一紅。
怪仙人繼續道:“既然仙等劃分如此明晰,又能體現身份和道行,自然各門各派之人都爭著要混一個等級。只是這等級的品評,歷來被逍遙島把持著,畢竟他們自稱是替天行道嘛。后來參加品評之人越來越多,逍遙島也不勝其煩,便將這件苦差事扔了出來,讓各門各派自行先比拼一番,這個比拼的方法,便是每五年舉辦一次的百仙大會。在這個大會上,各門各派的優秀弟子,憑真本事切磋較量,勝出之人,便可去逍遙島參加最終評定。”
龍三公主道:“各門各派弟子眾多,如果一一比起來恐怕幾個月都比不完。”
怪仙人點頭贊許,道:“問的好,每次大會都有幾道門檻,只有通過之人才有資格進入切磋的環節。老道當年可是從數百人中脫穎而出,從一名青生連跨數級,一步成為道尊,名震四海,何等風光。”說罷搖了搖頭,似是正在回憶往昔的高光時刻。
汪長風咳了兩聲,打斷了怪仙人的美好回憶,問道:“弟子還有個疑問,如八臂老怪那種假道士,是不是也有等級?”
怪仙人嗤了一聲,似是十分不屑道:“那是魔道之人,自有他們的一套辦法,豈能混入正道之中?”
汪長風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朱敏敏笑道:“師父,您放心吧,這次我去了,也給您弄回來一個道師、道尊什么的,讓他們看看咱們瑯環仙島的實力。”
怪仙人開心笑道:“還是你最懂師父的心思。咱們有幾十年沒去參加過百仙大會嘍,也不知道如今參會的都是些什么阿貓阿狗。你們此次去了,倒也不必非要混個名堂,重要的是開開眼界,亮個相,別讓他們以為咱們瑯環仙島后繼無人。”
汪長風此時卻陷入了沉思。這幾天自己一直在想去哪找玉真兒,想來想去,總覺得從逍遙島入手也許有些線索,畢竟豐臣千惠和姬如冰他們聽起來都跟那個圣教有些瓜葛,而那個圣教又和逍遙島不清不楚,無論怎么分析,逍遙島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點。既然如此,不如直截了當,到逍遙島一探究竟。只是自己連逍遙島在哪都不知道,更何況還跟逍遙島結下了梁子,貿然尋去只怕要費很多周折。如今有了百仙大會這一出,如果能通過這個法子去逍遙島走一遭,倒是一條看起來比較靠譜的路子。心思已定,便打定主意要去無量山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