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凌云派守真堂。
堂中坐著個一身黑白道袍的老人,道骨仙風,慈眉善目,正是凌云派掌門天下真人。
天下真人此刻飲了口茶,笑道:“慕天,我明明叫你把白石老人和他侄女帶來,怎么今天瑩兒回山說你帶回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段慕天聽此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便將之前的經歷一一告訴了天下真人。“原來師尊要的人果然是他們伯侄二人,慕天糊涂,請師尊責罰。”他道。
“世間一切都是機緣,既然來的是他們,未嘗不是天意,你并沒錯。”天下真人溫和笑道,“去把他們叫來吧。”
“這——”段慕天猶豫了一下,“弟子尚有一事要稟告師尊。”
“說。”
于是段慕天就將沈夙然的手讓三清圣水變成深紅色的事告訴了天下真人。“師尊,弟子不能做決斷,所以只能看師尊的意思。”
“嗯。”天下真人聽說這事,面色不曾一變,“你說那沈侄女待人處事得體大方,心地又善良是吧?”
“慕天曾和然妹一同生活了幾月,不能說很了解她,至少慕天能夠保證她一心向善,絕非惡毒之人。”段慕天堅定道。
“那好,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她就不會有什么問題。”天下真人笑道,“三清圣水只是檢驗人的道心,說明不了什么問題的。”
“可是如果然妹真的修道的話,恐怕那天會入魔。”段慕天說出自己的顧慮。
“那你說說,我派建派這么多年,有幾個入魔的弟子?”天下真人問道。
“這——”段慕天遲疑了,他仔細回想了一遍,道,“弟子印象中似乎沒有。”
“三個,我記憶中也只有三個而已。”天下真人道,“其實大道雖艱,只要刻苦修行,時常檢驗自己的道心,就不容易修偏。更不要說我凌云萬象真訣包容天下,能夠修正道心的偏差,何況要是真的有人偏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那人的丹府也容不下這天下最清正的萬象靈氣,靈氣離體,法力盡失,自然入不了魔。這也是我派修士不容易入魔的原因。我看那沈侄女只是愛恨過深,并非什么大問題,以后修行時注意一點,我再給她點撥一下,就應該不會出現道心不穩的狀況,也更不會入魔了。”
“師尊說得在理,只不過剛才已有師弟看見她的情況,我怕——”自然是怕他二人出去亂說。
“你放心,那兩個師侄能守山門必然是謹慎之人,等會兒你去給他們說說,他們自會守口如瓶。”天下真人隨口說道,“好了,叫他們進來吧。對了記得把我這番道理給那沈侄女說,打消她的顧慮,否則若在她心中留下了陰影,對她的修道是很不利的。”
“是。”
“夙然拜見天下真人。”
“我,林峰正拜見真人。”
“哦,兩位剛進入我凌云派感覺怎樣?”天下真人和藹地問道。
“好大個門派,”林峰正說道,“我在里面都快迷路了。”
眾人笑,沈夙然便道:“倒是真話,天下正道第一大門派,實至名歸。”
“哈哈,既然我派這么大,你們愿不愿在這里修道啊?”天下真人笑道。
“真人說笑了,我們既然來了這里,就哪來不加入凌云派的道理。”沈夙然也笑道。
“那好,嗯,你們兩個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訴我,然后我排定你們的長幼次序,你們在向我行拜師禮,就當拜入我門下了。”天下真人說道。
“啊?生辰八字。”林峰正聽此面露難色,“我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連季先生也不知道。”
“……”天下真人不知此刻是該哭還是該笑,“那你今年大概多大總該知道吧,平時你怎么過生日的?”
“哦,我每年正月初一過生日,算起來今年十七歲,不過馬上就十八了。”林峰正說道。
天下真人看看天色,是快到冬日了:“沈侄女,你呢?”
“夙然八月十五滿的十九歲。”
“嗯,那你就是二師姐,他是五師弟。”天下真人說道,“你們待會兒去天陽師弟那里把名籍寫上,順便把弟子服領了。”
“是。”
“好,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弟子了,你們還是給我身后的廣成子祖師和玄修祖師分別磕三個頭,再給我磕個頭吧。”
“弟子遵命。”沒等天下真人移步,林峰正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整整六個頭。
天下真人見此無比尷尬,他輕咳了下,道:“峰正,你這是做什么?”
“師父不是讓弟子向廣成子祖師磕三個頭,給玄修祖師磕三個頭嗎?”林峰正盯著他,認真說道。
“峰正,你這不是給廣成子祖師和玄修祖師各磕三個頭,是給師父磕了六個頭。”沈夙然掩嘴輕笑道,“師父你看峰正都給你磕了六個頭了,如此有誠意,快賞給他些寶貝吧。”
“咳咳,這個嘛,”天下真人面露難色,“其實你們剛入門寶物丹藥對你們也沒什么用處,為師就贈你們一句話:我輩修仙,看重的是個人資質,然而天道酬勤,不管你資質好與否,勤奮都是缺不了的,只要勤奮就能有一番成就!”
“弟子明白。”林峰正點頭。
“弟子受教了。”沈夙然也點頭。
“好了,峰正就當已經給我磕了六個頭,接下來你們再一起分別給廣成子祖師和玄修祖師磕三個頭,然后夙然你再給為師磕個頭。”
“是。”于是二人照辦。
“慕天。”在沈夙然給他磕頭后,天下真人轉身對段慕天說道,“以后兩位師弟師妹就靠你照顧了,你知道我的規矩,以前你也是你大師兄教導的。”
“是。”于是段慕天對著沈夙然林峰正說道,“林師弟,然妹,師尊平日事務繁忙,你們就由我傳授功法。師尊只會偶爾來看看你們的進境,指點你們一下。”
“好吧。”林峰正說道。
沈夙然看看天下真人,見他點頭,便笑道,“那勞煩二師兄了。”
段慕天見她將對自己的稱呼改變了,微微一笑,道:“沒事,不勞煩。”
“慕天,待會兒你帶他們寫了名籍后就安排他們的住處吧。下午就可以將‘萬象三法’的《初悟篇》傳給他們。”
“是。兩位師弟師妹,請跟我來,就不打擾師尊了。”
“是。”
“林師弟,這里是安然居的洞明館,是我們凌云男弟子起居的地方。”段慕天一邊走一邊對林峰正說道。剛才林峰正沈夙然在天陽真人處寫了名籍后,他就領著二人來到了這安然居。由于女弟子起居的清心榭男弟子止步,他只有請一位女弟子替自己為沈夙然安排住宿,而自己帶著林峰正進了洞明館。此刻二人走在洞明館中的小徑中,之前林峰正的包袱里裝的都是沈夙然的東西,此刻已經交給沈夙然了,他現在抱著剛領的凌云服飾,向四周看去,只見粉墻黛瓦,在墻角幾枝文竹映襯下顯得各位清爽干凈。粉墻中,隔幾步路就有一門出現,里面是一個弟子獨居兩三個弟子合居的小院,從小徑窺去只見院內都是花草樹木相依相偎,不過此刻已是秋日,許多落葉已經掛上樹梢,亦有幾分凄涼。
段慕天在一個小院停住,林峰正便向那小院看去,只見院門上方刻著“穿云院”,便問:“二師兄,這里是?”
“這是我的居處,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來這里找我。”段慕天笑道。
“哦。”林峰正點頭。于是二人又向前行了一段路,來到一處名為“聽星院”的院前。
“這就是你的居處了。”段慕天對林峰正說道,“你三師兄趙鵬翱也在這里居住。”
“趙鵬翱?好熟悉的名字。對了,我之前遇到過一個人叫趙鵬翔的,又是這三師兄的什么人?”林峰正問道。
段慕天聽此嘆了口氣,道:“他是諸葛師叔的徒兒,也是鵬翱師弟和憐菁師妹的大哥,不過一年前就被逐出了我派。”
“啊?”林峰正驚異道,“還有這種事。”
“林師弟,這件事本來是我派的禁忌,你平日千萬莫提及,特別是在你凝瑩大師姐和三師兄以及諸葛師叔面前。”段慕天認真說道。
“是。”林峰正點頭。
“我們進去吧,”段慕天便走了進去。“趙師弟,你在嗎?”他大聲問道,同時在房前站定。
片刻后門開了,走出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子,只見他同樣是一身凌云派的青邊白衣,卻有一股淡淡的哀傷散了出來,正是趙鵬翱。
趙鵬翱見是段慕天,二人四目相對,卻是有幾多話語要說說不出。“二師兄有事嗎?”他淡淡問道。
“這是師尊新收的弟子,名叫林峰正,我想他一個人居住會不習慣,你這里又太過清靜,就想讓他和你住在一起。你若不愿我就另行安排。”段慕天后退一步,讓林峰正比自己與趙鵬翱更接近一些。
“三師兄好。”林峰正說道。
“怎么不愿。”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我這里剛好還有間空房,就讓他住在里面好了。你叫林峰正吧,日后我就叫你林師弟了,進來吧。”
林峰正回頭看了段慕天一眼,聽到他說:“林師弟你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在外面等你就好。你安排好了一切我就帶你到食堂去,你現在一定餓了吧。對了待會兒別忘了穿上我派的服飾。”于是他就跟著趙鵬翱進房間去了。
只見眼前是一個小廳,最前面掛著廣成子祖師的畫像和玄修祖師的畫像,畫像下面是個香桌,桌上擺著個小香爐,不過沒有插香,反而積上了些許灰塵,看來很久都沒人碰了。香桌前面,幾把椅子,胡亂地擺著,倒顯得有些亂。
“那里是我的房間。”趙鵬翱指著左手的房間說道,“你有事叫我聲就行了,我一般都在房里打坐。”他又指向右邊的房間,“這是間空房,就作你的房間吧。等會兒我幫你去找些被褥之類的物品,替你鋪下床算是對你的歡迎了。”他又從懷中取出兩把鑰匙,遞給林峰正,“這把是大門的鑰匙,這把是你房間的鑰匙,給你了。”
林峰正見他冷冰冰的也不好多言,接過鑰匙,徑直走到自己房間門前,開了門進去。只見屋內只有一桌一床一箱一椅,別無他物。他走上前去,見桌上床上積滿了灰塵,不由皺眉。
“這房間常年沒人住,我也懶得打掃,就成這個樣子了。”趙鵬翱走過來說道。然后他打開窗戶,手一揚,卷起一股罡風,便將屋內的灰塵全部卷到窗外。“你看了房間沒有別的事了就快穿上我派服裝莫讓二師兄等久了。”他淡淡道。
“三師兄不去吃飯嗎?”林峰正問道。
“我一天只吃兩頓飯,中午不吃。”
“哦。”林峰正點點頭。
“那你快點弄,我去給你找那些物品。”趙鵬翱說道。
“謝謝三師兄了。”林峰正謝道。
“不用謝。”趙鵬翱冷然道,順手將一面鏡子扔給他,然后轉身離開了房間。
林峰正接住鏡子,看見他離開的背影,搖搖頭,便脫去一身麻衣,換上了凌云派的服飾。他將麻衣放在箱子里,然后拿起鏡子,照了下,只見鏡中人此刻已是一身青邊白衣,脫去了原來鄉村小民的野氣,到也有幾分英姿。“這是我嗎?”他自己問自己一句,然后笑著搖頭,“別讓二師兄等久了。”便放下鏡子,走了出去。
全屏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