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愣神,田娃已經沖過來二話沒說將我推進了屋內,一邊推一邊嘮叨著,趕緊進去吧,二爺說啥都別吱聲,就是一個勁兒的點頭就中了,趕緊趕緊的,我扭頭看著田娃火急火燎的樣子,像極了去年栓子結婚時要進洞房前的樣子。
栓子比我們大了不止二十歲,一直打光棍,我和田娃都以為栓子要打一輩子光棍,最后和那些晚上出來瞎溜達的老頭子們一樣,結果人家去年結婚了,關鍵是新娘子模樣還不賴,就是帶了兩個孩子,盡管彩禮已經少了很多,但是仍然給栓子家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壓力,就因為結婚,他那已經接近花甲之年的老父親和他一起出去打工了,他怕留著媳婦兒在家不安全,別人會惦記,就帶著媳婦兒一起出去了,留下老母親看著這兩個不是他親生的兒子。
我還記得結婚當晚,我和田娃歲數小不讓上桌參加,只能爬到樹上看熱鬧,別人都灌他酒,他也不拒絕,敬了就喝,端了就干,別人勸他讓他少喝點,別媳婦兒不讓進屋,他說沒事,媳婦兒不敢不開門,結果打臉了,他媳婦兒還真的上了鎖,栓子就一個勁的敲啊,罵爹罵娘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真的急眼了,紅的像是要流血,剛才田娃著急的樣子,活脫脫就是栓子要進屋的樣子。
關鍵是他把我推進來了,他也想聽聽,但是讓二爺拎著耳朵一腳給踹了出去,田娃知道聽不得,就乖乖在院子里坐著,看著金霖霖傻笑,金霖霖扭臉不看他,他居然從破舊的衣服兜里拿出一本唐詩三百首,翻著就開始念,聽得王叔和托尼都開始坐立不安了。
這本書是我的,我還奇怪他怎么前幾天找我借這本書看,真是太稀奇了,田娃要書看,不亞于母牛上了樹,估計他也是發現了自己身上一點優點都沒有,這是拼命往自己身上弄文化氣息呢。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聽著田娃蹩腳的讀著唐詩,我不禁啞然失笑,但是看到二爺正坐在椅子上一臉嚴肅的抽煙,我趕緊把笑容收了起來,恭恭敬敬站在一邊。
屋里仿佛流動著一種壓抑的氣氛,二爺很少在我面前這么沉默,我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他,只聽到他吧咂吧咂的抽著煙,屋里很快煙霧彌漫,被煙嗆到了,我都不敢咳嗽了,只能強忍著。
過了好久,二爺清了清嗓子,讓煙嘴沖嘴里慢悠悠拽了出來,看了我一眼,說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個丫頭了?”我一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說真的,我還遠遠談不上看上不看上,我有自知之明,就算我看上,人家能看上我嗎?我低頭不知道咋回答。
二爺樂了,拿著煙桿子敲了敲鞋底子,說我這自閉癥,看來一時半會是治不好了,尤其是看到女孩的時候,話都說不利索,但是眼鏡騙不了人,二爺說每次我看到金霖霖,眼睛都帶著光,這種光騙不了人,我想抬頭解釋,二爺伸手攔住了,繼續說道,他知道我現在可能也只是有了感覺,但是我一定要記得,這個丫頭真的不簡單,她父母死的太蹊蹺,就算知道是五真人那一派做的,為什么呢?憑什么人家從昆侖山跑到帝都去招邪靈呢?我真的好好琢磨琢磨,別看人家小丫頭漂亮,身材好,就啥都不管不顧了。
我被說的抬不起頭,盡管我有一萬種理由可以回應二爺,但是我一句話都沒說,因為我知道二爺是為我好,每一句話都是為了我好,我聽著二爺說完了才告訴二爺,我會好好考慮的,二爺才點點頭讓我放松放松,別站的跟個石頭似的。
我問二爺約法三章都是哪些,二爺愣住了,但是馬上緩過勁來沖我哈哈笑著,說哪兒來什么三章,他又不是教書先生,沒有那一套一套的,這都是說給金霖霖他們聽得。
但是說到這里,二爺還突然想到了一點,說這還是很重要的,就是在此叮囑我,如果碰到召喚邪靈的人,不要廢話,我必須掉頭就跑,什么面子,尊嚴,都不如活著重要,二爺能比很多招靈前輩活的時間長,就是因為二爺識時務,打死不做出頭鳥,另外就是如果我招靈時感到了刺骨的寒氣,這就是有可能是邪靈出現了,正常招靈有寒意很正常,另一個世界陰暗寒冷自然會帶來寒意,但是不至于刺骨,如果感到不能承受的寒冷,一定要停止招靈,就算鈴鐺沒有響也要及時停止。
二爺再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異常嚴肅,我告訴二爺謹遵師命,心想看來邪靈還真的是給二爺帶來很大的陰影,但是其實在不知不覺中,反而在我的內心深處越來越激發出了一點點的好奇和挑戰的欲望。
正說著,墻上的黑鈴鐺突然發出了嗡嗡的聲音,就像是趴在井口向下面說話,低沉憋悶,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黑鈴鐺響,這個東西自我記事起就掛在二爺的床邊,上面蓋著厚厚的塵土,和同樣貼在墻上的各種年畫、海報交相輝映,因為他從來沒響過,我都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
二爺本來背對著黑鈴鐺,聽到響聲先是一愣,接著原地一百八十度轉過身取下黑鈴鐺,抓住鈴鐺上的紅繩頭,將鈴鐺放到耳邊仔細聽著,我剛想問是怎么回事,二爺伸出手擺了擺,我馬上閉嘴不敢說話了。
待二爺聽了幾聲后,伸手一握,黑鈴鐺停止了發聲,二爺一臉沉思的將它又掛了回去,我站在旁邊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只要忍著等二爺給我說。
過了片刻,二爺站起身來看了我一眼,臉上的皺紋一下子松開來,“咱們去活動活動吧,有人闖進圣山了……”
圣山就是三祖廟后面的山,跟我們前面這座山連在一起謂之子母山,我剛想問了清楚,二爺已經換好了一身短打扮,看來整個人都利落的很,拍了拍我,說道走吧,事不宜遲,晚了可就出事了。
我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問著二爺,如果進那個山林的話,就我們兩個人夠嗎,二爺搖搖頭,哈哈一笑說道:“當然不是咱們兩個…..”說著猛地一拉門,田娃、托尼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金霖霖更是站在后面,一臉的尷尬。
金霖霖剛想張嘴解釋,二爺已經說話了,“干啥呢你們,想進來就說話,再把我這門給我撞壞了,行啦,啥也別說了,想跟著來就來吧,但是丑話說到前面,可別給我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