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就是沒想到掛點之前居然是和一個沒節(jié)操的藥師吃最後一頓飯的。
他設想裡最好是在千軍萬馬中悲壯地戰(zhàn)死然後萬世流芳,原地再立一個蒼生英雄紀念碑,不是像這樣一邊炒著回鍋肉一邊聽藥師躺在竹椅上侃大山。無奈千軍萬馬太識相,天之厲後基本沒有勢均力敵的反派巨巨,再兇殘的都還沒出場……
這太掉一個超先天的價了。
把回鍋肉往桌子上一拍,圍裙團成團嚮慕少艾砸過去。
“呼呼,脾氣這麼炸,減分哦~”
“我管你,”招招手,漫卷塵囂所化狼獸顛顛跟過來:“我好得差不多了,先回去了。”
“這麼急?”
“嗯。”
“你不是要去壯烈吧,這一臉苦逼相。”
“你才苦逼相,你一戶口本都苦逼相。”蒼生一臉嚴肅道:“就算是打手也是要有假期的,不然會影響身心健康以及圍爐效率。素還真要是來問你就說我養(yǎng)胎去了。”
“收到~好好養(yǎng)啊~”慕少艾笑著說:“十個月後我會去檢查你是不是還健在哦~”
“哼。”
神花郡,七殊園。
到底哪裡有美女……只有一個畫畫的,和一個……畫畫的,
只不過一個畫得水一個畫得像髒水。
冰無漪百無聊賴地揹著手,百氣流根一臉激動地盯著王花,拽著冰無漪頭髮上的流蘇:“那個根妹真絕色啊!”
“疼疼疼,鬆手!”掰開根哥的觸手,冰無漪打眼一瞧,王花七殊雲(yún)曇似要綻放殊相,一時間霞光滿天。
若說蒔花之術,神花郡倒是很有一套。
神花郡分屬武林四驚鴻之奇花八部,奇花八部各有所長,分爲神靈夢情天四部與獸劫欲怪地四部,神花郡正是天四部之首,別的特點嘛,唔,武力渣也算。
冰無漪評價奇花八部的武力渣時忽還不知道奇花八部裡有個bug叫獸花綺羅生。
當然,獸花一脈的特色就是行蹤飄忽,經(jīng)常一失蹤就是十幾年沒消息,身爲地四部的頭兒不知宅到哪裡去,完全不管事,搞得大家想聚個會都很憂鬱。
這事兒冰無漪不瞭解,也沒興趣攙和裡面的破事,他就負責圍觀打醬油。
醬油打得正歡快,冰無漪瞄到一角紅白相間的帽子,一開始他以爲自己看錯了,但再一看,確實是劍布衣的本體……他怎會認錯?
冰無漪當即黑下臉。
他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見劍布衣。
這魂淡,勞資倒貼他那麼多年結果換來一大忽悠,還是爲了素還真大忽悠,尼瑪,再也不會愛了。
冷哼一聲正準備扭頭走,卻耳尖地聽見劍布衣和那搖著紗扇的黃衣公子聊得愉快——
“如此王花殊相,當?shù)闷鹕窕ㄖQ。”
“得閣下讚譽,重夕同感榮幸,見閣□負長劍,想必是俠行江湖的劍客吧。”
“俠行談不上,一介武人而已。”
“哈,公子謙虛了,重夕最嚮往者便是如公子這般的劍客。”
“過譽了……”
尼瑪……聊得這麼high,你這算是揹著勞資爬牆還是當著勞資的面爬牆……
冰無漪怒視了一會兒,忽然把目光轉(zhuǎn)到那名自稱重夕公子的少年人身上,這個少年……怎麼說呢?
瞇著眼再瞧了一會兒,冰無漪瞭然……是個軟妹子啊。
那他就放心了。【咦哪裡不對?】
慢慢挪到作畫之人的身邊,自來熟地搭上那人肩頭:“朋友,作畫這麼久,你熱嗎?”
“嗯?”遠道而來的中陰界御筆侯月藏鋒想苦境人是不是都這麼熱情,受寵若驚:“多謝閣下關心,月藏鋒並不……”
阿冰哥一臉嚴肅地拿出一碗刨冰,道:“我現(xiàn)在有個很重要的事要你幫忙,看在吾這麼關心你的份上,你就從了吾吧。”
月藏鋒:……
候風玄窟,隱秘之地。
鬼覺神知手執(zhí)止戰(zhàn)之印,滿面陰毒冷笑。透過留在一念之間的術法,他看到殊十二越找越絕望的神情,心中一陣滿足……
拿你絕望的神情乞求吾,取悅吾!
所有人都在找吾,但有意義嗎?吾就是喜歡看著你們竭力求取生機而最終什麼都得不到的表情,你們想拯救又如何?最終生死仍操縱在吾手中……
扭曲的快意過後,眼泛狠戾……足夠了,蒼生這個人不能再留,而止戰(zhàn)之印即將開啓吾鬼覺神知的盛世!
“翻掌光明毀,覆手黑暗滅……哈哈哈哈,吾將一個一個斬除你們!”
……
又尋了一日,仍是沒有鬼覺神知下落,十二握緊或天戟……現(xiàn)在素還真不知爲何失蹤,再這樣找下去還是毫無頭緒。
怎麼辦?
談起正事,雙子關係便沒有那麼僵持,槐破夢比較冷靜:“鬼覺神知所言未必盡信,不過他既然敢將此訊息透露又消失,而且毫無給人以周旋的機會,說明他確實握有什麼籌碼,但吾想不通究竟是什麼讓他有此自信能傷到師父。”
若只是武力層面,雖說蒼生現(xiàn)在重傷,但也是無需懼怕,鬼覺神知擅長奇能詭術,只怕有何陰謀……
“他在何處?”
一辜風雪,滿身落拓,身上顯而易見的血腥氣隨著風雪漫開,一雙渺黯的眼,略有波動。
“他之情況吾已明瞭,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救治之法。”
十二臉色一緩:“那太好了,速往寒山藥廬。”
雪漪谷的風來得脈脈,暖色的韻調(diào)裡帶著一絲清寒的味道。
許是許久未曾打理了,庭院裡的雪茸花絢爛得幾乎要將庭下的燈臺淹沒,絨絮輕輕掃過眉間,又飄飄忽忽沒進發(fā)間。
也不止是雪茸,還有一株桃花樹,這樹有點怪,春天不開,倒是磨磨唧唧到了秋天才慢慢綻開。香氣淡淡地幾乎不見,顯得頗爲小氣。
儘管天還沒黑,蒼生還是把瘋長的雪茸撥到一邊,挑亮了燈燭,現(xiàn)在亮的不明顯,但天色再沉上一分便清楚了,好教回家的人知道有人在……
在庭院裡散上兩圈步,覺得應該沒什麼事要做了,便在那人平日坐的地方坐下來,背後的花樹隔著衣料傳來樹皮特有的粗礪感,蒼生頭靠在樹上,有一茬沒一茬地順著漫卷塵囂柔順的皮毛。
“你說他平時坐在這是怎麼文藝起來的?”
“嗷。”
漫卷塵囂真是越來越像只狗子了,滾滾蹭蹭賣萌撒嬌,直到蒼生一拳砸上它的腦袋才哼哼唧唧消停下來。
“你知道你像個什麼犬嗎?”
“咩?”
“苦境田園犬。”
“……”
“簡稱土狗。”
漫卷塵囂吭哧一口咬上蒼生的手。
這回蒼生沒像往常一樣甩開它,另一隻手戳著漫卷塵囂腦門:“狡猾。你倒是知道趁機要我的血,過一會兒啊,你就再也沒有了。”
這牲口哪兒聽得懂,只覺得蒼生又是在犯二,特別歡樂地舔著滿是精純火元的血液。
伸出手掌對著夕照,恍惚間浮現(xiàn)出一面鐘錶的影子,時針還在緩慢而無情地走動。握緊手心,擡眼時,浮廊外仍然沒有人。
“像什麼話,時間到了,也不回來送送,好歹是同居這麼久的交情……”
夕照寸寸落下,等待的時間彷彿錯覺般無限拉長。
身體沒有任何虛弱感,血液也流得順遂,蒼生想大概沒有像自己這麼健康的等死的人了,這要是讓其他同道中人知道,會不會打死自己。
就好比你玩網(wǎng)遊,別人都是被boss慢慢撓至殘血而死的,你是明明滿級滿紅藍,結果沒電了,只得認命撲街。
蒼生還在想要是天之厲再強上幾倍自己就能成功壯烈了。
但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了,說明自己段數(shù)高誰都沒那個能力來收自己的人頭,要是主動再爬回道境找某棄死磕那就純屬腦抽了。
把血淋淋的手從漫卷嘴裡抽出來,嫌棄地在它皮毛上蹭了蹭,淡淡說道:
“我走了以後你不準隨便亂咬人,他要問起你主人是誰,你就說你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兒子,被邪惡鑄劍師抽魂煉魄注進這口劍裡,千辛萬苦才找到他。”
“我知道他不喜歡別人來打擾他,今後你就把雪漪浮廊的門看死了,妹子放進門,漢子有多遠追殺多遠。”
“好了,現(xiàn)在去蹲門口,看看他回來沒有。”
這麼說著,視野裡驀然一暗,再回頭時,卻見夕陽便只剩下一條金線。
血液一點點冰冷下來。
嘴脣動了動,半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仍是垂下眼,拍拍漫卷的頭,說道:“算了,沒時間了。”
今年的雪茸開得很早,若是你還在這,落點雪便更好了……
重新倚回樹邊,胡思亂想的腦子冷靜下來,又是一陣自言自語。
“原想最後再和你說兩句話,但好像來不及了。”
“你這人太計較了,又喜歡悶在心裡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說些別人都聽不懂的話,你讓我怎麼迴應你……”
夜幕降臨時,眼底倒映出漸漸虛無的雙手,周身似乎有光塵飛散,軀體點點化作虛無,卻仍是不停地對著面前的空氣竭力說著,彷彿要將聲音刻下來。
“我在這樹下偷偷埋了幾壇梨花白,以前都是你等我,現(xiàn)在換我等你的時候,我卻失約了……”
“你還沒有回來嗎……”
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什麼,但卻只剩下紛飛的雪茸……
抱歉。
時間到了,緣分過了。
今日的天黑得彷彿特別快,半路從慕少艾的藥廬迴轉(zhuǎn)雪漪谷時,天空已經(jīng)掛上了幾點疏星。
心口莫名發(fā)悶,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許。視野裡遠遠出現(xiàn)燈影搖曳,冰寒的神色稍緩,踏過門前的雪茸時,
庭院一片寂靜,只有漫卷塵囂倚在桃花樹旁,花瓣落在劍身上,並未如以往那般瞬間灼燒成灰。
太安靜了。
“他還沒有回來嗎?”
掌中緊握的時間莫名有些發(fā)冷。
劍者扣緊了漫卷塵囂冰冷的劍鞘,重複道。
“他還沒有回來嗎。”
是我晚了,還是你沒有回來?
無人回答。
這一夜,浮廊的雪,落得悽迷。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的野望就是向汝等凡人證明吾也是能文藝起來的!【熱血】
下章我讓你們噴飯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