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煥從善如流,叫幕僚擬了奏章,自己親眼看過,很快發了出去。
從南源到京城要不少時日,這事就放在一邊了。
餘下的事務,季經金祿打理得很好,軍營也有萬嵩鎮著,不用多費心。徐煥便聽從黃大夫的意見,當了甩手掌櫃,安心休養。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發現自己躺了兩個月,一切井井有條??磥硗諌赫傧逻€不夠,爲了讓他們發揮潛力,以後要多多壓榨。
這中間,季經跟他說了姐妹倆的婚事。
如果換成別人,自然不好對主子的家事多加干涉,但季經跟了徐煥二十多年,親兄弟都沒這麼親近,有話就直說了。
徐煥嘆道:“我對不起阿思啊,爲了繼承家業,想留她在家,卻選了那麼個人,以至於她險些被誤?!?
季經安慰:“大人也是被矇蔽了,我們誰想得到呢?那小子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大家都走了眼,可見他藏得有多深?!?
徐煥點點頭,把話題拉回來:“阿思性格柔順,就怕她嫁出去吃虧?!?
季經卻道:“大小姐固然柔順,卻不是軟弱。且她這般性情,很容易討人喜歡。大人只要精挑細選,定能爲大小姐擇一佳婿。倒是三小姐,從小被您縱得無法無天,若是去了別人家,才叫難辦?!?
徐煥想了想,點頭:“你說的有理。”
“那,就這麼定了?”
徐煥苦惱地皺起眉:“若是如此,阿思年紀就有些大了。怪我早先沒想清楚,耽擱了她?!?
季經不以爲然:“大小姐才十六,哪裡就大了?憑大小姐的人品,多得是青年才俊可選,到時候大人可別挑花眼了?!?
“那就從現在開始留心吧?!毙鞜ㄕf,“跟老夫人說一聲,若有好的人選,叫她相看相看。”
“是?!?
……
南源的奏章穿過千山萬水,抵達京城的那一刻,薛如也趕回來了。
“薛姑娘,京城到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城門停下,有人掀起簾子說道。
馬車樸素,車裡的薛如打扮更樸素,一身農婦的粗布衣裳,頭上裹著布巾,臉色因爲傷勢沒好而顯得蒼白,半點不見驚才絕豔薛姑娘的風采。
當初她受了傷落水,被船伕救上來,身上的銀錢丟了個乾淨,隨行的死士也都不見了蹤影,薛如只得當掉僅有的玉佩,帶著船伕進京。
這船伕並不是自己人,而是她臨時僱來的,爲了讓他護送自己進京,薛如一路不知道允諾了多少報酬。
看到對方這樣隨意掀起簾子,絲毫不管她在車裡是不是方便,薛如眼中露出惱怒來,道:“跟你說了多少次,說話就說話,別動不動掀簾子。”
船伕渾不在意,很隨便地說:“一時沒想起來,姑娘就別計較了。眼下京城到了,你答應的報酬……”
“急什麼?總得等我到了再講吧?”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先找個客棧,讓我收拾一下。”
船伕到底沒再說什麼,依她所言,交了人頭稅進城,找個成衣店買了衣裳,又尋摸一個不起眼的客棧住下。
薛如一番收拾,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恨得直咬牙。
這些天不停歇地趕路,她都沒好好養傷,儘管上了脂粉,看起來還是蒼白無神。
最可恨的是頭髮,被那小子一劍削了,頭頂幾乎全空,她折騰了半天,用假髮填充了,看著勉強像回事。只是千萬不能碰歪,否則就會露出青色的頭皮來。
她落到這般狼狽的情形,都怪那兩個人。那小子她不知道姓名,也就罷了,那位徐三小姐,等她稟明瞭主子,定然要她好看。
薛如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繼續理妝。待天黑了,她纔出了客棧,尋到一座宅子。
到了跟前,她左右瞧瞧,確定沒人跟著自己,便摸黑過去,敲了敲門。
“誰呀?”裡頭傳來聲音。
薛如壓低聲音:“我,薛如。”
門輕輕開了,她趕緊跨進去,返身關上。
開門的是個婆子,看著她神色狐疑:“薛姑娘,您不是出京辦事去了嗎?這是辦完了?”
薛如點點頭,一邊往裡走,一邊問:“主子呢?”
婆子道:“主子有正事,不在這裡。”
薛如說:“你去傳話,就跟主子說,薛如回來了。”
婆子猶豫:“就這樣?沒有旁的話嗎?”
薛如不悅:“怎麼的?我離京不過三個月,想見主子都不成了?”
“沒有?!逼抛舆B忙否認,“只不過,主子最近很忙,已經許久沒來了,小的擔心耽誤了薛姑娘的事?!?
薛如這才緩了面色,說道:“你就說,我要面見主子,細稟此次任務?!?
婆子這才應了:“是,請薛姑娘稍等,小的這就去傳話?!?
薛如像往日一般,到廂房去了。
一進門,她就聞到了一股甜膩的香氣,不由皺了皺眉。
這裡是她面見主子專用的屋子,哪來的香粉味?
薛如不由起身細看,很快找到了幾處痕跡。
榻上丟著一張帕子,就帶著這股膩香。香爐被人動過了,裡頭的香丸不是她常用的。
薛如想起剛纔婆子的態度,惱恨不已。
這是哪個小妖精,趁她不在纏上主子了?雖說主子從來就不止她一個女人,但在這間宅子裡,沒人敢搶她的風頭!
薛如深吸一口氣,攏了攏髮鬢,露出傲慢的笑。
不管是誰,她如今回來了,等見過主子,再收拾她!
薛如沒有白等,一個時辰後,宅門開了。
一輛馬車無聲無息進來,停在院子裡,有人踏著馬凳下來。
薛如剛走過去,就見房門被人推開,頓時露出驚喜的神情來。
“主子?!彼蜕硎┒Y,瞬間楚楚可憐,“如兒回來了!”
那人淡淡“嗯”了一聲,走到書桌旁坐下,接過婆子遞來的茶,眼見房門關上,只剩兩個人,才道:“你還敢回來,我倒是小看了你的膽色。”
薛如愕然:“主子?”發生什麼事了?她爲什麼不敢回來?
一本奏章扔在她身上,伴隨著淡淡的嘲弄聲:“徐煥的奏章,今早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