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燕凌認真地分析:“之前杜鳴轉投於你,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他和吳子敬沒有多少情誼,身上又揹著罪名,雍城易手之後,他無處可去,恰巧又得了你的承諾,才順勢投了。這樣的降將,當然要讓他的心思穩下來。讓他親手參與這一戰,確實是一個辦法。”
說完後,燕凌許久沒得到迴應,轉頭看去,發現徐吟定定地看著自己。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不由摸了下臉:“怎麼了?”
徐吟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她當然知道自己做得沒錯,只是前世被罵得太多了,從來沒得到過公正的評價。
女子應該具有的品格,是賢良淑德、溫柔善良,若是耍弄心計,不管是害人還是報仇,那都是不應該的。
她知道這位燕二公子對自己頗有好感,就忍不住想要看看,當他看到這樣一個她時,還會不會心動,敢不敢鍾情。
現在他這樣說,是真心認爲她沒錯嗎?
城樓下,那位彭將軍明白自己中計,對著杜鳴大罵:“杜鳴!大王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將仇報!老子這就親手砍了你!”
杜鳴神情冷淡:“大王收留於我,我爲他賣命數年,算是回報了這份恩情。他並非死於我手,恩將仇報之說,杜某人當不起。”
彭將軍冷笑:“你少撇清自己。若不是你被人策反,大王怎麼會身亡?現在還想將我騙殺,這又如何解釋?”
杜鳴並不在意:“我用不著向你解釋。大王身故,我與他之間的情份了結。殺你,是另外的事。”
說罷,他手一揮,親衛逼了上去。
杜鳴不傻,彭將軍已經被逼入絕境,徐吟仍然不現身,便是要他動手的意思。
都已經決定投了徐家,他也沒必要矯情。武將就是要用功勳去換封賞,想叫徐家父女重視他,那麼他就要主動立功,證明自己的本事與忠心。
他接過親兵拋來的槍,在火把照耀下揮舞出一片銀光。點點寒芒閃動,銀槍出入如龍。那彭將軍在他的攻勢下節節後退,很快疲於招架。
城樓上,燕凌“咦”了一聲,說道:“這個杜鳴,真有幾分本事。他的槍法,必是名師所授。”
徐吟笑了下。當然了,前世朝廷收復東江的戰役中,杜鳴奉命抵禦,昭國公對他頗爲欣賞,有意招降。若不是被東江王拉去擋了刀,杜鳴大概也會成爲開闢新朝的一員猛將。昭國公眼光毒辣,能被他看中的哪會是凡夫俗子。
彭將軍本就實力不及,很快露了敗相,當他踉蹌著後退,中門大開之時,杜鳴毫不猶豫一槍遞出,將他捅了個對穿。
徐吟看著這一幕,輕聲道:“他這樣的猛將,該放出去衝鋒纔對,留在身邊當親衛,真是大材小用。”
燕凌贊同:“他的槍法適合馬上作戰,放出去就是一隻猛虎。吳子敬把他留在身邊,說不定就是怕轄制不住他。”
徐吟想了想,以她所知的吳子敬,還真有可能。
彭將軍死了,守北城的那位發現不對,沒到城門,又返身回去了。
杜鳴得到消息,來不及向徐吟稟報,便叫人備馬,追了出去。
北城門方向傳來廝殺聲,待到動靜平息,杜鳴提槍歸來,盔甲還沾著鮮血,上城樓奉上人頭。
“末將幸不辱命。”
徐吟伸手扶他起來,含笑道:“杜將軍辛苦了。”
直到這時,杜鳴才吐出胸中那口氣。
他知道自己真正被接受了,跟隨吳子敬的舊事,就此一筆抹去,以後他就是徐家的人。
徐吟緊接著道:“不過,你還不能休息。雍城的高層將領,只剩下你一人,餘下的兵將還需要你去安撫。”
杜鳴不禁露出笑容,這是要把雍城的防衛交到他手裡。他跟了吳子敬多年,立下過不少功勞,可從來沒得到過這樣的信任。
也許,這一次轉投徐氏,是對的選擇。
……
安頓在行宮裡的使者們,卻是一夜未睡。
這個晚上對他們來說可太刺激了,先在宴會上被吳子敬逼迫,再親眼看著不可一世的吳子敬被當場斬下人頭,然後又聽著外頭喊打喊殺聲響了一夜。
短短一夜,局勢大變。他們來雍城的任務全都不作數了,接下來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徐氏得了雍城,會像吳子敬一樣要求他們歸順嗎?南源本就是舊楚最繁榮的都城,再得了雍城,實力大漲,日後該如何相處?
有人低聲:“想想可真有趣,先前提起徐煥,一個個都說什麼來著?他沒兒子,這偌大家業早晚送給別人。呵呵,送什麼送,反手就把別人的搶了。”
旁邊一人苦笑:“他把女兒養成這樣,這誰能料得到?”
是啊,打死他們都想不到。這麼嬌弱的小姑娘,就帶著幾個人,敢闖進吳子敬的大本營殺人,而且還讓她做成了。
此人看了看周圍,見無人注意,壓低聲音問:“左兄,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兩人所屬州府常有公務往來,也算有幾分交情。那位左大人眉頭緊鎖,也小聲回道:“還能有什麼打算?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知道徐煥怎麼打算的,看他往常行事,不像有稱霸的念頭。”
這話引得對方嘲弄一笑:“要是看得出來,我們現下會被關在這裡?先前我們也沒料到南源會這麼幹啊!”
這倒也是。以前他們覺得,徐煥是個斯文人,現下徐家搞了這麼一出,把他們全給弄懵了。吳子敬這個心頭大患死了,可徐家會不會成爲新的危機?誰也不知道。
天終於亮了,外頭的聲響漸歇。
焦灼的等待中,門終於被推開。
進來的是先前傳話的那個小廝,他看著滿臉疲憊的衆人,驚訝地道:“諸位大人,這是一晚上沒睡呀?”
使者們扯著嘴角乾笑。
廢話,外頭喊殺聲那麼大,他們怎麼可能睡得著。所以,現在是殺完了,來處置他們了嗎?
其中一個膽大的試探:“這位小哥,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啊?”
燕吉笑著回道:“這位大人,您現在就可以回去呀!”
咦?此人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徐三小姐願意放我們離開?”
燕吉佯怒:“這是什麼話?我們三小姐什麼時候不讓走了?只不過昨晚外頭危險,不想叫諸位大人遇險罷了。”
雖然這話他們半個字也不信,但透露的意思明明白白。
使者們大喜,起身連連作揖,便要出去。
“等等。”燕吉話剛說完,守衛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衆人微驚,有性急的叫道:“不是說我們可以離開嗎?怎的又不許了?”
燕吉道:“大人誤會了,三小姐這麼說,自然是許的。只不過,我們爲了除吳子敬冒這麼大險,諸位得了利卻什麼都不用做,是不是不大公平啊?”
衆人警惕地看著他:“不然呢?”
燕吉笑瞇瞇:“諸位別緊張,這事也好了結。俗話說,有人出人,有錢有錢,既然人不用諸位出,那就出錢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