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晚宴,一派非凡的熱鬧。
鳶清殿本就為朝中舉辦大宴所建,一彎曲水半繞長殿,一溜兒的燈火通明。
靖安王朝本就是以蓮為尊,如今適逢皇帝壽辰,那曲水處,早就被宮人一一放入了蓮燈,那點點的燈火闌珊,忽明忽暗,慢慢變幻成一個大大的壽字圖樣。
“咚”的一聲,驚天鼓發出一聲驚透天際的響聲,緊接著,卻是“砰砰砰……”數聲巨響。
幾道絢爛的煙火在夜空中,徐徐綻放,猶如盛放的傾城牡丹花王,姿態優雅的在半空中劃出無數條華麗的弧線,再慢慢的隕落。
整個宮中,亦是燈火通明,各處都添上了一點眩迷的神采,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意洋溢,當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
當一個個大臣喜笑顏開的步入鳶清殿,坐入各自的座位,聽聞這晚宴之上的火樹銀花,據是南平王與莊王所想,當真是個個眼中閃過驚詫,然而,更多的卻是歆羨不平及爭相的巴結。
如今這兩父子,一個掌朝,一個手中有著兵權,可謂是權勢熏天。說一聲權傾天下也不為過。
“哎呀,也虧王爺想得出如此完美的慶宴,當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啊。”
“哪里哪里。”莊王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卻只是笑容可掬,無論是誰來說,誰來道,他都是滿面含笑的一一回道,端的是優雅大方,彬彬有禮。
“若說這南平王也是少年俊才,又戰功赫赫,也不知可是有意中人選,若是沒有,李某可是想要過一過媒人的癮咯。”李孟良坐在莊王的左首,見著他這一邊形勢極是火熱,視線瞥及北堂茗那依然空空如也的座位,驀地半真半假的開口。
莊王心中一驚,臉上依然是笑容滿面,他大笑著側轉過頭去,笑道,“本王倒是聽說李相的幼女端的是國色天香,才思過人,也不知我那義子配不配的上。”眼見李孟良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看情形,便是想要一錘定音下來。
然莊王卻怎是輕易便能讓人尋了好處去的人,容不得李孟良開口,他又顧自接下了話茬,“若說茗心中到底有無意中人,這本王卻是不知,他在外行軍數年,畢竟有很多變數在的,你說是不是,李相?”
“是,是,王爺說的極是。”李孟良心中暗罵老狐貍,面上卻依然言笑晏晏,側轉了眸,裝作一臉的驚訝看向北堂茗的位子,似乎帶著擔憂道,“這宴會快開始了,皇上皇后也快到了,這南平王爺怎得還沒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心中忽地一悶,莊王從一進殿內,便已經發覺這里每一個地方,都沒有北堂茗那獨有的麝香味在,心中隱隱然閃過一陣煩躁,他倒不是怕北堂茗有什么差錯危險,只是就那么的,心有些郁結。
忽然有小太監小跑著進殿,李孟良見著,便是一笑道,“瞧,說曹操,曹操便是要到了吧。”熟料他話音未落,便聽到了小太監尖利的通稟聲,“崔少爺到。”
莊王的身子不易察覺的一震,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疑慮與驚詫,不可能,崔慕染怎么可能出現,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煙娘和許三的手上,難道許三和煙娘這般的無用,竟然讓她逃脫了?
不僅是莊王,滿殿的大臣,俱都是一臉古怪,他們對楚凌風與崔慕染之間那曖昧不清的關系也早有耳聞,只是帝都本就好男風,他們倒也沒什么奇怪的,只是卻對于皇帝對崔家搖擺不定的態度上,看出些端倪來。
前一陣子,好似還那么大力的要懲治崔家,卻因為崔思逸的身死,而又被皇上極力壓制下來,如今,崔家不如從前。
他們本自猜測,皇上同崔慕染走的極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旨在破了崔家之焰,只是看今日的架勢,怕是這皇上,對崔慕染,真動了心思。
李孟良自是心中亦是驚疑不定,他心中對這崔慕染殊無好感,就算她是崔家的人,只要有礙于他女兒宛若皇后之位的,他便不會放過,所幸崔慕染,她再怎么在皇上的心中,也只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為后的。
“崔少爺到……”
隨著一聲長長的通稟聲,那一角純白色的衣袍便晃入人的眼簾,然而眾人之于崔慕染,所有人的認知,便只有一張銀面,只要她身形像了,面上帶著面具,他們便理所應當的認為,這個人,便是崔慕染。
銀色的面具,清冷中有帶著了些什么復雜的眼眸,玉身長立間,舉止有度。
莊王死命的看著這個人,與平時的崔慕染似乎相差無幾,卻還是讓他敏銳的注意到了什么,必定是哪里,出了些問題,若她真是崔慕染,那么煙娘和許三,如今如何了?若她不是,她又是誰?
清柔在眾人或驚或疑的目光中,施施然在已經為自己安排好的位子上坐下,卻是離帝后的上座最近的一個座位,她對面的一個位子空著,舉目看去,也只有北堂茗還未來,看來,這個位子,卻是他的。
她獨自悠閑的在座上自斟自飲,卻每每淺嘗輒止,動作自然而優雅,雖是經了多日的模仿,但她最近做來,卻越加的得心應手。
“皇上駕到……”
“皇后駕到……”
豁然間,那兩聲尖利的聲線從殿外傳來,一經兒傳入了眾人耳中。清柔的身子忽然間猛地一震,心中神思飛快的巨轉著,身不由己的隨著眾人一同跪倒在地。
“參加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恭祝皇上生辰快樂,事事順暢,年年安康,恭祝我朝,繁盛富強,一統天下……”
在眾人三呼萬歲之時,楚凌風已攜著皇后李宛若款款而至。
一個俊朗溫雅,一個秀婉大方,兩個人相笑著攜手而來,當真是給人一種絕配之說。
只是在楚凌風身旁的李宛若,卻隱隱覺著身邊的人,有些神思不屬,每每都將視線瞥向其中一處,而且,眼神炙熱,起先還知道收斂些許,繼而,直到到了上座,眼神已經頻頻向那處方向而去。
心里明明知道那人望向之處,怕也只有一個人,能擔的起這樣九五之尊的溫柔注視,微撇轉頭去,看見的,果然是那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人。
只是身為女人,她卻敏銳的感覺到了,那跪下身的人,身上散發著的一抹雖經強自壓抑卻依然透出味道的恨意和殺氣,竟和她平時感覺到的崔慕染,頗有些出入。
想到這里,她不由也多向那個方向看去幾眼。只是楚凌風一直怔怔,眼中還帶著幾許祈盼和不知名的擔憂,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毫無掩飾的,將溫柔和注目都給了另外的人,這讓她這個做妻子,做皇后的人,情何以堪?
暗暗壓下心中的苦澀,眼見那一幫子的人還跪著,她不由靠近他,小聲提醒道,“皇上……”
楚凌風微微一驚,這才注意到眾人都還跪著不曾起身,忙朝李宛若淡淡一笑,攜著身邊人的手,目光卻不知不覺的望向了另一處,“平身罷,今日與眾卿同樂,大家不必拘泥。”
“謝皇上……”眾人俱是起身,在各自的位上坐下,挨個兒的向著楚凌風說著些慶賀之詞,有的,更是獻出了準備已久的珍寶,當場獻上,一
時間,眾人似乎都被這一股熱潮所引,竟是大部分的人,都獻上了禮物。
一時間,場面是全所未有的熱鬧,李宛若在上座,一直覺著楚凌風對于自己的生辰,興致并不高,雙眼的目光,若有實質的,只是時不時的飄向了崔清柔處,只是那個方向的人,似乎對于帝王灼熱的凝視不加理會,只是顧自飲酒。
這個時候,李宛若忽然羨慕起許妃那些個并沒有資格來此國宴的人,畢竟,她們不用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在自己身邊,心卻早就跑到別的人那里,再也找不回來,一瞬間,心是從未有過的落寞和沮喪。
……
宮中的鳶清殿,過于的熱鬧,一個個俱都是十分自覺地,根據品階的大小,由小到大,送上了自己的賀禮。然而,相對于鳶清殿的熱鬧,宮門處,卻總顯得,太過的冷清,甚至于在此刻,冷到了凄寒。
一輛有著南平王府標志的馬車緩緩駛入,楚凌風曾給過北堂茗特許,南平王的馬車,可以駛進宮內,不需理會馬車必須停在宮外的規矩。
馬車內,是兩個相對無言之人。
北堂茗萬分愜意的靠在車內的軟榻之上,整張臉都埋在那陰影中,叫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是從那微翹的唇角中,才能看出他那滿臉燦爛到了詭異的笑容,然而雖有春風笑意,那眸底卻往往帶著一絲狠戾與陰冷。
他看著慕染十分安靜的坐在離自己最遠的地方,靜靜的,似乎這里從來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她緊咬著唇,目光迷離而又清澈,在人看來,卻總是有著一種矛盾在里面,北堂茗從她身上略略掃視了一番,眼中便已是含譏帶誚,“怎么?沒有信心了?”
“你說什么?”慕染怔了怔,繼而眉目一皺,已是狠狠的向他看過去,卻見他一臉譏誚和冷寒,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身體的每一個弧度,都在嘲笑著自己,心中一急,本要出口反駁,卻不料他突然出手,攥住了她一直緊緊揪著胸口的手。
不容她反抗的,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到最后,露出了那精致美麗的鎖骨,北堂茗纖秀的手指,指腹帶著與生俱來的冰寒,一點點劃過她尚自帶著細微齒痕的鎖骨,那涼意,卻極是瘋狂的讓那劃過的地方,都盡現細密的疙瘩。
“你做什么?”心中惱恨,亦帶著羞恥,她雙手健全時要與他作對便已是困難,更何況如今自己已是右手殘廢之人,明白再亂動也只是做無謂的反抗,于自己無益,卻能讓北堂茗心中對自己冷嘲熱諷,不由的安靜了下來,只是神色蕭然肅殺。
北堂茗對于她這般的鎮靜,倒是有著那么稍許的意外,然而,也只是一瞬,他便笑的曖昧,緩緩湊近了她,輕輕的將唇印在了那精致的鎖骨之上,察覺到她身體猛地一顫,他忽然間壓低了聲音,輕佻的笑了起來,“你身體的每一個地方,或許沒有比我更熟的了。”
“你……”蒼白的臉上瞬間涌起了緋紅,雙唇緊緊咬著,都似乎能隱約看到了條唇線變得嫣紅,出手飛快,卻不料還是被他禁錮在了掌中,“你混賬,北堂茗,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哦?”北堂茗似是混不在意,只是忽然間就那樣靜靜的深看進她的眼里,目光深冷的,說不得的認真,“那我等你。”
許是被他千萬年都難得露出的認真表情所駭,慕染怔了一怔,卻猛然發覺他捏著自己的左手手腕,越捏越緊,然后,那個壓低著的笑聲,低沉暗啞間,說不得性感媚意撩人,只是,卻更多了嘲諷與陰郁在里面。
“到現在,還在幻想著楚凌風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