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未落,便已有莊王府同逍遙閣的人將這廳堂重重包圍了起來,迦葉亦是走到眾人面前,冷冷的一伸手,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不能走,若是要走,便先過了他這一關。
秋風不由看著迦葉微微苦笑,風弄卻早已瞪大了眼睛,他的一手還拉著慕染,只是人還未走到北堂茗他們身邊去,就已被人攔了住。
“怎么?”北堂茗看著這些個虎視眈眈瞧著他們的人,忽然間嬌媚的笑了起來,顛倒眾生的笑顏中,更多的,卻是濃濃盛起的殺意,“本王知道閣主向來好客的很,只是秋風一日不在本王身邊,本王著實想他想的緊,自古君子便有成人之美,閣主難道就不能……”
“好,你們可以走,但是崔慕染。”宗胥溟冷冷一笑,他不管北堂茗是真的忘了,還是一切都只是偽裝,只是現在,他偏生的不能讓她走。
“哦……”聽到崔慕染這個名字,北堂茗似乎怔了怔,這個舉動,雖是輕微的好似根本沒發生過一般,但還是叫宗胥溟抓在眼中,然而下一刻,那男人轉過身來的神情,卻讓他不得不相信,或許眼前這個有著天人之姿的男人,或許真的已經記不得崔慕染分分毫毫。
“原來,崔煜口中的慕染哥哥,指的就是你啊……”北堂茗唇角輕挑起一個淡漠的弧度,抱著秋風的身子,緩緩朝著他們走去,那些個逍遙閣的人頗是忌憚北堂茗,眼見他似是踏著清風朗月般,走的清逸,踏的瀟灑,俱都是不敢再逼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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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將懷中的秋風交到風弄手里,他不管如今宗胥溟正抱著胸,冷笑漣漣的看著這一切。他卻是顧著自己心性,輕佻味十足,并無一絲一毫憐惜的神色,嘖嘖的嘆息,“真不知道閣主喜歡這個侍姬什么?”他驀地側眸斜睨了宗胥溟一眼,“可有比得上本王?”
“她的滋味,當然比不上小茗兒咯,若是你肯留下來,十個崔慕染本閣都不會在意。”宗胥溟微微前傾了一下身子,目光卻是那般灼灼閃著逼人的光亮,然而他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那個答案,卻只聽聞那一聲頗含譏誚意味,卻依然好聽的令人心中酥軟的嗤笑,“閣主到底喜歡她什么呢?”
北堂茗似是自言自語的,驀地兇狠的捏緊了慕染的下顎,慕染沒有防備,被那下顎上突如其來的劇痛驚的一慌,便是情不自禁的叫了出來,然而那殘留在她下顎的力道非但沒有減弱,卻是更加用力,竟像是存心要將她的下顎捏的粉碎。
“閣主喜歡的,是這個精致完美的下顎吧?”邪邪的一笑,他用力一捏之后,對于慕染緊咬著牙關不再發出任何的聲響而心有一怔,然而只是一個剎那,他便嗤笑道,“好一個倔強的女人。”
他的手忽地倏忽一離,下顎的力道驟然間一失,讓慕染禁不住踉蹌著退了幾步,死死的站定,一雙眸子,怔怔的看定了北堂茗,紅唇緊緊抿著,勾起那樣涼薄的弧度,生生惹人心疼。那下顎之處,已是被北堂茗捏的一片青紫,她卻恍若沒有反應一般,驀地溫柔笑道,“有個人曾說,最是愛看慕染那眼中溫柔的笑,王爺何不弄瞎了慕染的眼睛,好叫世人,再也見不到,恩?”
“你們瘋了,你們兩個都瘋了……”風弄一手費力的撐著秋風,一邊還要謹慎的防著有人暗中出手,這大廳之中,好似除了北堂茗及慕染,以及那冷笑著看著這一切的宗胥溟,所有人都恍如如臨大敵般瞪視著自己的周圍。
“小茗兒,你錯了,你不覺得她的臉,很是美么?”宗胥溟此時忽地笑著開口,“而且她的眼睛,干凈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這些,都是本閣十分欣賞的,怎么,你難道想要毀去么?”然而他話音未落,便只覺得周遭‘噌’的一響,離他最近一人的佩刀竟被北堂茗在出其不意的一手拔落,眾人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然后連帶著一絲帶著蓮花清香的血霧迷蒙,那刀尖停止的剎那,快的不可思議。
然而這一切,俱都是發生在宗胥溟的面前,他眼睜睜的看著北堂茗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一刀劃過了崔慕染的臉,叫那一張姣好的臉上,從右耳開始直接蜿蜒著到了鎖骨處帶著了一道血痕,他眼睜睜的看著北堂茗那滴著血的刀尖,毫無
憐惜,只有一臉陰狠的直指崔慕染的雙眸。
他忽地斜睨了一眼宗胥溟,對著眾人因為驚駭而愣住了表情視而不見,“怎么樣?對本王的禮物,閣主可滿意,閣主對秋風做過什么,本王便在你在乎的人身上一一討回來。”
“在乎的人?”慕染的臉上,緩緩的淌下來一滴滴的血珠,有的,順著脖頸滑下了鎖骨,在鎖骨處積聚起了濃濃的血紅,那些血,滿滿的,終于被盛放不起了,才旖旎的疏忽滑落,在那淺白色的衣袍上,暈染開了朵朵的血花。
對著臉上那火辣辣般的疼恍若沒有知覺,慕染卻只是輕輕笑了起來,是帶著少女般的嬌羞混雜著那此起彼伏的清冽譏誚,“在乎的人,可當真好笑,原來人,當真是可憐的動物,禁不住一絲一毫給予她希望,原來義父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心軟了,終究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北堂茗臉上妖嬈的笑意,在眾人看不見的一個角落略略一僵,然而也只是一瞬,便又是毫不在乎的妖嬈輕佻,“哦,閣主,你的女人,當真……”
“住口。”他萬萬沒有料到那一個給人看來安靜的哭著笑的人只會是那般給人清涼,然而卻不料她突兀的如瘋了似的尖聲叫了起來,“住口,什么他的女人,誰的女人,北堂茗……”她最后一聲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最后道出那三個已然印刻在心中的名字,卻驟然間,好似沙啞不堪般,滲滲的,惹的人心中一陣陣的抽痛。
“曾有一個人對我說過,若是心中有那么一點點有他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慕染低低笑著流著眼淚,慢慢的在眾人面前蹲坐下來,孤單落寞,卻又倔強的不要任何人的接近,她慢慢的蹲坐下來,雙手伸出環住了自己的雙膝,將自己受傷了的臉靠在自己膝上,溫柔的笑著,好似要看向某一個地方,某一個人,“那個時候,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以為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騙人的,只是當真真正正要說出這番話時,那一個人,卻早已不在了,已經不在了……”
“王爺,你把他還給我……”她忽然間哀哀的笑著,卻流了滿臉的淚,滿心的血,癡癡的看著還捏著刀,保持著那一個要刺向她眼眸動作的北堂茗,笑的溫柔,從眼底滲出的,帶著莫名憂傷的繾綣溫柔,“你把他換回來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低迷到了哀婉的聲音,像是一道符咒一般,只滲的人心中孤苦恍若無依。
那捏在手中的刀,此時此刻卻像是重逾千斤,北堂茗眼中突兀的閃過一道瀲滟至極的嫵媚光芒,只是轉瞬即逝間,又是那般毫無波瀾的妖嬈,“好個倔強好個為情凄惶,閣主,這個女人,就算不是本王府中的逃奴,本王也要了。”
“若是本閣不答應呢?”宗胥溟心中的震動,是從未如此強烈過,誰都能看得出來,此時此刻的北堂茗妖魅無情,下手既快又狠,若說他對崔慕染有情,誰會相信,若說他對崔慕染愛入骨血,又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閣主似乎忘了,本王感興趣了的,便一定要得到,哪怕,得到的只是一個被毀了的東西。”悠悠的轉過身去,北堂茗邪肆的冷冷看他,與生俱來的那一股子霸道和冷魅,只讓人心有所動。
慕染的身子猛然一震,什么叫毀了也要得到?腦海中,所有的神思似乎都如潮水般涌現,記憶中,是那個溫潤笑著義父,問她可愿意和他走?枕水小筑里,風問她可否愿意與他相伴一生,可是這個人,已經硬生生擠進了心間的人,從來沒有問過她愿不愿意,想不想。
“可若是我不愿意呢?”慕染忽然不可抑制的低低笑出了聲,夾雜著濃烈的譏誚和凄楚,緩緩站起身來,臉上的血痕是那般明顯的暴露在了空氣中,帶著姣好的弧度,讓人看來,竟然不覺得是太過于猙獰,身上的白袍和膝上都堪堪印著淺淺的血痕,在白色中,開的眩迷。
“你不愿意?”北堂茗好似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眉梢略略一挑,雙手卻已入閃電般探出一手扣了她的腕,“還從沒人能在本王面前說過不愿意。”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便只覺得那一只冰涼的手忽然間死死的反攥住了自己的手,手上肌膚相觸的一瞬間,讓他有
絲怔忡,然而下一刻,那一張染血的面孔便生生的到了他的面前。
“為什么你們想要就可以,為什么寧愿毀了也要得到,毀的東西就是毀了,沒有絲毫的生氣,那樣的東西有什么好?”她像是看不見眼前的人,聽不到身旁那些或驚或詫的呼吸,一雙眸中,先是那如水迷離轉而慢慢變得清明,那眼光,像是一塊溫潤的璞玉被越擦越亮,逼人的晶瑩,亮到了銳利,“十幾年前是這樣,十幾年后還是這樣。”
“就因為自己想,所以就可以為了自己的嗔念害的人家破人亡,就因為自己想,所以你就可以那么對待他愛的和愛他的人……”生生的逼視了一眼面有微詫的宗胥溟,她的聲音清而薄翠,仿佛隨時都會散去的輕風,“秋風有什么錯,懷前有什么錯,愛一個人有什么錯,為什么要這么殘忍……”
北堂茗的鳳目微微閃過一抹訝異,幽幽的看著她,微微一笑,半是輕佻半是邪魅。
“還有你……”猛然將頭轉過來,她緊緊的咬著牙,神色復雜,或是凄艾,半或驚惶,“說什么要把我心中的其他都剔除干凈,說什么要讓我的心里只滿滿的放一個你,說什么毀了一切也要得到,全都是假,全都是假。”
“玩的這么狠,很好玩是不是?將所有的一切,崔家,義父,風……從我心里趕出很趁你心是不是?靠著傷害別人殘害自己終于讓我記得了你很得意是不是?可是做這一切之前,有沒有想過我愿不愿意?”
“我也只是一個人而已,有人傷害了便想反擊,有人對我好了,便想自己軟弱一下也好,一個人慣了,有個人能在自己身邊,有個人想要自己記得,這樣也好是不是?”她睜著一雙清明的眸子看住他,溫柔的道,“北堂茗,你累不累?”
北堂茗一怔,心中忽然間驚恐起來,“我……”
慕染笑著,像是看著小時候駕舟歸來的爹爹一般,是滿含期待和歡欣的神情,微微松開了手,“累了,那便歇一歇吧,趁著我,沒有將心完全托付,大家,都放手吧。”
“你在說什么,你到底再說什么?”北堂茗像是看到了什么令自己可怖的東西,禁不住面色煞白的連連退了幾步,心口處好似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似是蝶一般,要破繭而出,“我不認識你,我真的,不認識你。”
“不認識啊……”慕染慢慢的將自己的身子挺的筆直,青寥寥的眸光,直看的人心中發虛,有種挑起夜色的嫵媚,“真忘了也好,假忘了也罷,什么都不重要了,記著仇恨真的很累是不是?就算你殺了崔家上上下下的人,北堂家的人也活不過來了,縱然我找到那個紫衣的女人報了仇,爹爹和娘親難道就會化繭成蝶,重又在我面前?”
“住口,你住口……”有什么東西在心中一攪一絞的那么難受,北堂茗只覺得整個人好似都要承受不住生生被人撕扯開來,宗胥溟怔怔的看著這相對的兩人,目光卻慢慢變得悲涼,得到了,只是一個沒了生氣的娃娃,這樣的娃娃,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可是,除了這一個娃娃,他還能得到什么?
“閣主這下滿意了吧?”慕染的唇角忽而止不住的向上尖巧的翹起,是那樣顯而易見的譏誚,“那么現在,我可以走了么?”
宗胥溟慢慢的斂了眉,并不說話,然而抱胸的手指卻微微一動,已有逍遙閣的弟子看清了這個手勢,稍稍退開了些。風弄神色緊張的看看這個,又瞧瞧那一個,不由小聲的道,“誒,崔慕染,你不會真要走吧,王爺他……”他忽然間想起了什么,驚的大叫起來,“肯定是那群穿著紫衣服的女人,她們……”
慕染聽到紫衣服的女人不由怔了怔,自嘲的笑笑,飛快的朝北堂茗看去一眼,驚鴻一瞥間,快的叫人看不見她眼中的癡嗔怨苦,白袍輕晃間,已是施施然越過眾人,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只是迦葉卻看著她那只右手無力的垂在一側,左手卻死死的揪著自己的心口慢慢走了出去,眼中無淚,然而卻瞧得人心酸難耐。義父,你曾說一個人若是太有棱有角在這世上怕是不好存活,可為什么我這么努力的朝著你期待的樣子做了,得到的,卻還是只有心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