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楓垂下了眼簾,一時間,兩個人都是沉默了下來,只剩下夜風輕呢,撩動著兩人的發絲飛舞,顫動著銀鏈發出輕吟。
“你,要我做什么?”最終,還是迦楓先打破了這個沉默的僵局,他很不習慣,這樣詭異的氣氛。
“你怎么不問問,我能給你什么?”談著條件的北堂茗很是漠然,他臉上還是帶著笑,然而,那笑,卻是連眼角都沒有到達,更不用說,眼底深處有沒有。迦楓抬起頭來看著他,卻不由無奈,這個男人,眼中,是赤裸裸的譏諷和傲然,就好像說這樣話的他,是這世上的主宰,什么都能夠做到,人,太過于自負,也不好。
迦楓微微笑著搖頭,仍舊是固執的開口,“你,要我做什么?”
對于同樣的問題,北堂茗似乎并沒有興趣要回答,只不過看著面前這人的眼睛,似乎是屬于鍥而不舍的那種類型的,他不由低頭笑了,“很簡單,我需要你們曇噠族一樣東西,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迦楓皺皺眉,很重要的東西,那是什么?他以眼神示意。北堂茗忽而詭異一笑,有意無意的說道,“聽說,以前王朝的叛臣,牧野氏,曾經在曇噠藏匿過一段日子,那么,他是不是有什么東西,交給你們迦家的人保管,恩?”
他的話音才一落,迦楓的臉上已經變得煞白,幾乎能與北堂茗白袍之上的顏色相媲美,他的嘴唇因為驚駭和恐慌不住的顫動著,眼中的恐慌,是不加掩飾的空洞,他嘴大張著,卻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
“淺淺姑娘不是喜歡皇上嗎?我可以讓她如愿;曇噠不是落入了你們舅舅的手中嗎,我能幫你們奪回來;你們想要自由,我想憑我們幾個人的力量,這也不是問題……怎么樣?迦楓……”他的聲音,悠遠而綿長,帶著些細碎的綿綿,帶著誘惑,帶著魅惑,“只要你能把那個東西找到,然后,交給我。”
迦楓忍不住后退了好幾步,只有強硬的扣住了門框才不至于癱軟下去,那個東西,本來就不屬于曇噠,終于是,有人要拿回去了嗎?他突然間猛地抬起了頭,目光灼灼的盯住了眼前這個邪魅的男人,緊緊咬了咬牙,瞬間,眸子里煥發的神采,是他五年來,從未有過的明麗,“好。”他輕輕但是卻鄭重的開口,雖然不能說話,但那單單的一個字里,所昭示的堅決,卻是和他眼里的神采一樣決絕。
北堂茗一腳踏入莊王的寢居,根本如入無人之境。
莊王正要就寢,見到那活生生一副美人進屋圖,心中一個掙扎,臉上卻勉強裝作微冷,然而,他眼里的一絲不悅卻十分的明顯,“怎么?走了這么多年,難道連基本的禮儀都不懂了?出去這幾年,難不成只記得怎么殺人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找那些東西做什么,但是,你最好不要讓我發現什么。”北堂茗淺笑吟吟,說出來的話,聲音低沉暗啞,唇角的那一抹笑意,絕對的性感撩人,但是那話里的意思,卻讓人應景不起來,只因為那話里,透著一絲冷寒之意,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威脅。
莊王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憤怒,但瞬間已經恢復常態,嘿嘿笑道,“我的孩子,你是不是忘記把什么東西交給義父了,恩?”
從鼻子里冷冷哼出一聲,北堂茗瀟灑的將手一揚,卻原來本來背著的雙手后面抓了一個純黑色,包裝精美華麗卻透著些神秘氣息的錦盒,那個黑色錦盒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極是精確的拋到了莊王手中。“你要的東西,若是讓人知道你挑起與柔然的戰事,卻只是為了這個東西,也不知道咱們的皇上,義父的好侄兒,臉上會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
莊王對他很明顯的嘲諷不加理會,他穿著寢衣從床上站起,懷里抱著那個黑
色的錦盒,像是揣著一件絕世珍寶一樣,眼里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欣喜,驚狂,若是他沒有看錯的話,那里面,還夾雜著一絲絲復雜的厭惡。
“南宮遺失在柔然的東西找到了,牧野放在曇噠的怎么樣了?那個迦楓可是愿意?”在他面前慢慢坐倒,莊王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在北堂茗的臉上,身上,肆意的流連,瞧的北堂茗心中冷笑漣漣,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
“有這么好的事,他又怎么會不答應。”北堂茗隨意的在莊王身邊的位子上坐了下來,閑適的翹著腿,笑的沒心沒肺,“想不到義父果真是老奸巨猾,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居然可以這樣不擇手段。”
似乎這樣明里暗里的譏諷,在這兩父子之間,是見面就能遇到的,莊王也不以為意,只是突然間想到了什么,眉頭一皺,“崔家那位公子,你怎么看?”
北堂茗涼涼的看他一眼,臉上的妖魅卻是不減,他深深的瞥了莊王一眼,轉而卻是笑的歡了,“怎么,難道莊王殿下,真的相信那些無聊的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莊王沉默不語,目光卻突然間變得寂寥,直直的投射過去,似乎要從某一個角落里,看到些什么。
“當北堂家蔓延的火燒盡了一切,當我北堂族人的鮮血,濺入我眼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發誓,那個崔家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崔思逸在乎誰,我就讓那個人生不如死,他愛上誰,我就讓他愛上的人,永遠是這世上最悲慘的人。”生冷到了冰寒的聲音,從身邊那個神妖莫辨的男人嘴里,咬牙切齒的生生擠了出來。
莊王怔愣的轉過頭去,卻只能看到那雙深邃看不到底的眼眸里,剎那間紫色大盛,似是潮水般涌了過來,那樣濃紫近乎于墨色,帶著邪邪的冷酷和殘忍的殺伐,那微微挑起的唇角,亦是帶著莫名的殘酷,那樣如惡魔一般的笑,當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想不到時間過的真快,十六歲的生辰如期而來。
慕染十六歲的弱冠禮,這在崔家,被當做了一件大事來辦。
望著屋子里,一大堆的綢緞錦袍,一頂受冠之時要戴一戴充充場面的玉冠,一堆堆晶瑩閃亮的能灼燒了人雙眼的寶石珍珠,玉佩飾品,還有那顆顆飽滿圓潤,價值連城的鮫人明珠……慕染的秀眉緊緊的蹙起,秀氣的唇角更是不住的抽搐著。
各色系列的綢緞錦袍,那是義父特別吩咐綢緞莊送來,要讓她挑選,參加明天的弱冠禮。
玉冠,是皇上特意命宮中的巧匠,用上等的和田貢玉制造,十分的精致,華麗不失溫潤,大方不失優雅。
寶石珍珠,這些都是自己搜羅來給崔煜玩玩的,想不到現在卻被他當做成人的禮物,一股腦又全給了她,還有這些價值連城的鮫人明珠,卻是被人匿名送來的,據下人說,這是被人放在崔家的商會的,包裝精美的禮盒里,只有簡簡單單的祝賀她要舉行弱冠禮,然后便是一個大大的介字。
就是這么一個介字,讓她和崔思逸如臨大敵一般緊張,但所幸除了這些鮫人明珠外,介子推再沒有做什么,讓人稍稍放下了些心,只不過卻還是有些惴惴。
楚凌風對明日,到底是誰會做她受冠儀式的人并沒有松口告訴她,只說要給她一個驚喜。慕染微微的笑著,伸手撫摸著那玉冠溫潤的氣息一下子都包圍了她的指尖,在這一刻,以往眼中有著的犀利和冷酷清冽都有一瞬間的凝滯,此際她的眼中,是十分純粹的笑意,帶著少女的天真和安謐氣息。
有事要稟報的蕭長卿見房門并沒有關上,匆匆入的屋內,看到的,卻是那樣安靜微微泛著幸福笑意的慕染,不禁一怔,隨即,眉梢眼間,慢慢的涌起了一抹同樣是溫柔幸福
的笑意,他的少爺,他的慕染,什么時候,才能永遠這樣幸福的笑著,安寧快樂的過一生。
“少爺。”他終于還是開了口,打斷了彼時她短暫的幸福時刻。
“恩?”慕染回轉過頭來,眼里的笑意還來不及掩藏,就那樣直直的撞進了蕭長卿眼里,“什么事?”
臉上還是不爭氣的泛起絲絲紅暈,蕭長卿將頭別轉開少許,不敢盯著她的眼睛看,“漠北那里,已經有消息了。”
眸子里的所有諸如溫柔,幸福的美好都在一瞬間飛快的褪卻,取而代之的,是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冷靜和眼中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清冽以及些微的殘酷之色,慕染輕輕挑起紅唇,纖秀的手指卻似是迷了心神的,在那溫潤的玉冠上流連忘返,清越的聲音中,微微帶著一抹寒,“介子推,是不是到帝都來了?怎么不說下去了?”
“是。”長卿的視線,從她滿屋子的綾羅綢緞,古玩珍奇中一一瞥過,最后停駐在她手指輕輕撫弄著的玉冠上停下,皇上賜下玉冠的事,只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已經在帝都傳遍,雖然帝都男寵之風較為盛行,但是對于一朝至尊和崔家即將當家的少爺,影響應該會頗為重大。
慕染見他的雙眼一直看著自己手下的玉冠,不由感覺有些慌張,就好似自己的心思被人清楚知道那般,她抬手指指那斛鮫人明珠,口氣中略帶著冷冽之氣,“他叫人送了鮫人明珠作為我的弱冠禮,看來戰事一結束,他就要到帝都發展來了,也不知道是敵是友,若是為敵,崔家怕是又會多一個勁敵。”
這樣為俗事所擾,不能自由的慕染,叫他心疼,長卿倚在房門之處,總是悶悶的表情之上,透著一抹真心的笑意,“既然不可預知,還是做好當前的事,當前最重要的,是少爺明日的冠禮。”
怔了一怔,慕染的手一頓,轉過頭去看他,瞥見他嘴角不可多見的笑意,竟感染的她心里一松,其實有個人陪在身邊,真的很好。
不遠處的夕苑水池間,一襲淡藍色娟秀靜靜的停駐,躊躇萬千中,俏麗的秀美越皺越緊,看著那窗戶中影印著兩個人相視會心的笑意,那樣默契,那樣的溫和,讓她的心里,微微妒忌的發抖。
她是他的青梅,他是她的竹馬。慕染的位子,本來就應該是她的不是么?
若是沒有慕染,長卿會是她的影子,會那樣溫柔靦腆的注視著自己的眼睛;若是沒有慕染,爹爹所有的愛都會投注到她的身上;若是沒有慕染,若是沒有她……
崔清柔的手指不住的絞著手中的絹帕,不一刻,就已經將那名貴的絹帕扯的只剩皺痕,可是,蕭長卿,我們這么多年的青梅竹馬,都比不上這個突兀出現的人嗎?你喜歡淺藍色的,我會為了你慢慢的改變,你喜歡人毫無城府,我就把自己最純粹的一面完全暴露在你眼前,我不管主人和仆人可不可能,長卿,你可知道,清柔在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這個悶葫蘆。
可是,你最終只是選擇做崔慕染的影子,你那樣反抗著想要脫離蕭家人永遠是崔家家主的桎梏,然而,這一次,你卻是心甘情愿的用那一層枷鎖把自己牢牢的鎖住,這些年,她無意識的發現,她與崔慕染的身形相差無幾,有時候仔細的看,下顎的線條柔和的,都有些相像,若非她有一次無意中聽到爹爹與蕭叔的談話,她還當真不會想到,爹爹是崔慕染的親叔叔。
“小姐。”丫鬟青兒匆匆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青兒總算找到您了,夫人喚小姐過去呢。”
“什么事?”冷冷的開口,然而她的雙眼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兩個人。青兒小心的偷瞥一眼,忙咽了咽口水,“呃,是,是為了皇上選妃的事,舅老爺也來了,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