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國正走出醫(yī)院時,已是凌晨五點。月亮斜掛在都龐嶺上,整個天空都是淡淡的青灰色,彷彿白天一片茫茫霧海。
他打開房門,摸索著找到火柴,點燃煤油燈,突然感到特別的乾渴和飢餓,就倒了一茶缸冷開水,“咕隆咕隆”的灌進了肚子裡。
頓時,剛剛喝進去的冷開水就拼命的往外冒,全身立馬就冒出一滴滴的汗水,猶如被大雨淋了似的。
他找來一條長長的汗帕,把全身慢慢擦乾淨後,拿出餅乾放在飯盒裡,倒上開水泡著,像喝稀飯一樣,喝了進去。
這是他在讀農專時最喜歡的吃餅乾方式。每當家裡寄了錢來,第一件事就是用三兩糧票三毛多錢買半斤餅乾,放在飯盒裡,再倒上開水泡著吃。
把泡好的餅乾喝下去後,鍾國正再也沒有了睡意。他斜躺在牀上,一邊回憶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一邊拿著報紙隨意的翻看著,看有沒有對工作有幫助的政策信息和新聞報道。
生活之中的一些事情,往往是由不同的元素“巧遇”後而生成的。你越是想把它設計在計劃之中,按照既定的路線前行,越是會跳到另一條線路上,沿著另外的軌道或方向走去,使人很是無奈,很是無力。
這時,一篇《“獨木橋”成了發(fā)展社會主義農業(yè)的“陽關道”——全國農村70%的生產隊實行包產到戶、包乾到戶責任制》文章,出現在他他眼前。他開始細細的讀了起來: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逐步興起的包產到戶、包乾到戶農業(yè)生產責任制,現在已經在全國百分之七十的生產隊推行,並朝著日益完善的方向發(fā)展。三年以前,一些人還認爲這是走不得的“獨木橋”,如今已成爲多數人公認的發(fā)展社會主義農業(yè)的“陽關道”了。
億萬農民把包產到戶、包乾到戶責任制當作治窮致富的鑰匙。他們使用這把鑰匙的結果是:“貧困隊迅速致富,中間隊增產顯著,先進隊邁開新步。”全國十二片長期貧困落後的地區(qū)、將近一億的農民,在建立了以“雙包”爲主的責任制以後,紛紛向貧困告別,其中多數結束了生產靠貸款,吃糧靠返銷,生活靠救濟的“三靠”歷史,初步擺脫了生產惡性循環(huán),生活不得溫飽的困境。
……沒想到這樣短的時間發(fā)生這樣大的變化,沒想到在這樣大的範圍發(fā)生這樣大的變化,沒想到“雙包”責任制有這樣大的威力。
以“雙包”爲主的農業(yè)生產責任制,由於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轉變了幹部作風,促使我國農業(yè)生產發(fā)展的速度,發(fā)生了歷史性的轉折……
“雙包”責任制的社會實踐,還大大開闊了人們的視野,打開了人們的思路。……現在人們從實踐中認識到,爲適應我國農村生產力多層次發(fā)展水平的情況,集體經濟不應當只是一種模式,而應當是經營方式不同、組織規(guī)模不等、管理上有統(tǒng)有分的多種模式。
……實行“雙包”責任制,有效地促進了生產力的發(fā)展,爲向專業(yè)化、社會化方向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
鍾國正越讀越有興趣,越讀越感到這篇文章對自己太重要了。自己生在農村,雖然對農村包產到戶、包乾到戶責任制也有所瞭解,但並不深刻,只是略知皮毛的感性認識而已。
按照自己所學的哲學知識,感性認識僅僅是對事物現象的一種表面認識,只有將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才能正確地認識事物,指導工作。
現在自己參加工作了,不僅是公社幹部,而且是選調生公社幹部,如果對農村的“雙包”責任制沒有一個理性認識,肯定與選調生這個稱呼不是相適應。
他反覆的讀著這篇文章,用不同顏色的筆,在上面劃上了一道道的線條和圈圈,並且把一些重點的部分抄在了筆記本上。
吃完早飯後,他就徑直來到鄧秘書那裡,向他請教大曆縣人民公社“雙包”責任制的情況。
他對鄧秘書說,自己既然現在在大曆縣公社工作,就應該對大曆縣公社包產到戶的事情,有一個全面系統(tǒng)的把握。
鄧秘書聽了後就對鍾國正說,大曆縣公社是全縣甚至全地區(qū)最早搞包產到戶責任制的地方,後來地委又來糾偏,糾了一段時間的偏又不了了之,說起來,還真的是一言難進啊。
1978年開始,安徽、四川等省的一些生產隊率先搞起了包產到戶、包乾到戶等等形式的農業(yè)生產責任制。1979年春節(jié)還沒有過完,正是吃正月耍二月的時候,大曆縣大隊瞞著我們公社,進行“突然襲擊”,偷偷的搞起了“五定一統(tǒng)”的農業(yè)生產責任制。
“五定一統(tǒng)”就是定面積、定地塊、定人口、定產量、定上交和統(tǒng)一承包,把原來搞了幾十年的大隊統(tǒng)一指揮、生產隊集體出工的農業(yè)生產,變成了包產到戶、包乾到戶的家庭單幹農業(yè)生產,交完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大曆縣大隊包產到戶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像傳染“瘟疫”一樣,傳遍到了全公社其他的二十三個大隊,趕鬧子式的,一窩蜂的搞起了包產到戶,包乾到戶!
這在當時,可是一件了不得的捅天的大事情!公社發(fā)現後,立即調查這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大曆縣大隊支部書記張三貴帶頭搞的“鬼”。張三貴老婆是安徽那邊的,在那個特殊時代時討飯討到大曆縣大隊,張三貴看到她造孽,就把她討做老婆了。
1978年“雙搶”結束之後,張三貴和老婆回安徽走親戚,看到那裡的農村,分田到戶搞起了單幹,不僅農民們個個喜歡,而且都增產增收,就在那裡進行詳細的瞭解和考察。
他把包產到戶、包乾到戶幾種形式不一樣的協(xié)議書,都抄了回來。回來之後就把本大隊的大隊、生產隊幹部和黨員召集在一起,悄悄的商量琢磨起來,結合大曆縣大隊、生產隊的實際,搞起了大曆縣模式的包產到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