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在無意之中聽說一個雙目失明的遠房親戚,正在省城某醫院診治,即將重見光明時,認爲自己發財的機會來了,就跑到省城找到那個親戚,做通他的工作,在回家之前來到他這裡,用樟樹水擦洗眼睛,結果眼睛就看得到東西了。
他找到幾個信迷信的人,藉此大肆宣揚是菩薩顯靈,賜予了仙水,水到病除,包治百病。
爲了增加神秘色彩,他把積水的小水坑用磚砌了一下,然後蓋上一個舊石磨,從石磨中央的圓孔裡提取所謂的“仙水”。
後來樟樹根可能是癒合了,就再也沒有水了。他就特地定做了一個農村專門用來釀酒的有小通道的水缸,放在土地堂牆外,接上一根細管,與土地堂裡舊石磨蓋著的小水坑連在一起。
每天晚上,他把樟樹葉子和水揉爛,然後用布過濾後,倒進水缸裡。這樣,“仙水”就源源不斷了。爲防止別人識破他的秘密,他把牆外的水缸用柴火堆放起來,一般的人根本發現不了。
肖邦先交待,用“仙水”治病,純粹是一種心理作用,信之則有,不信則無。一般都對那些小毛病和久治不愈的人有效。對這些人,往往會告訴他們,喝了“仙水”後,再到醫院去治,馬上見效。
有一個外地的部隊幹部家屬探親回家,路過寒江時剛好孩子生病,她特意跑來求“仙水”。他見孩子病得不輕,在給了她“仙水”後,馬上勸她到醫院去診治。後來那個孩子的病好了,還特意跑來感謝。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就騙到了兩千三百多元現金,兩千多斤白糖。
在交代爲什麼不繳稅費時,他振振有詞地說道:“現在包產到戶了,各人做各人的事情,各人自掃門前雪了,我爲什麼還要繳納那些稅費?”
審問完後,王建華對王安貴說:“肖邦先的問題,完全可以按照治安管理條例給予拘留。我明天就到縣局辦理相關手續,先把他拘留半個月再說?!?
王安貴一聽急了,馬上說道:“肖邦先的稅費還沒有繳納,你先不要急著報材料,等我們把他掛牌遊鬥,等他把國家和集體的稅費繳清之後,你們再拘留也不遲。”
王建華猶豫了一下說道:“這恐怕不行。你實在要這樣做,我建議你先和易書記匯好報,讓他和縣局陳大彪局長聯繫好,只要他們說可以,我堅決照辦?!?
第二天,易大偉和陳大彪聯繫好了後,派出所沒收了肖邦先迷信詐騙的兩千三百多元現金和兩千多斤白糖,並派人去把土地堂給拆了。
王安貴安排鍾國正等四個人,給肖邦先掛上一塊“抗交稅費”的牌子,在他們這個掃尾組所管的八個大隊進行遊鬥。
每遊鬥到一個大隊,兩個公社幹部先是把手裡提的大鑼重重的敲響三四聲後,另一個公社幹部就手拿喇叭筒,開始大聲的喊話:“各位父老鄉親,各位父老鄉親,這是周家山大隊肖家生產隊的肖邦先,他連續三年拒不繳納皇糧國稅,拒不繳納統籌經費,嚴重違反了黨和國家的政策法律,希望大家引以爲戒,吸取他的教訓,積極繳納皇糧國稅和統籌經費,爭做一個愛黨愛國愛家鄉的好農民!”
肖邦先就低聲的在喉嚨裡檢討:“我錯了,我犯法了,你們都不要向我這樣,拒絕上交皇糧國稅?!?
抓著捆綁肖邦先索子的公社幹部聽到他檢討的聲音只是在喉嚨裡,就用力地一扯,恨恨地罵道:“你搞土地堂的架勢到哪裡去了,聲音講大一點!”
肖邦先被抓著他的公社幹部一扯,就渾身疼痛,只好大聲地喊道:“我錯了,我犯法了,大家不要向我學習?!?
那些已經交清任務的農民們就指指點點的說道:“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一些還沒有交清任務的農民看了後,就不聲不響的走回家裡,開始商量完成上繳任務的事情。
有的一些農民看到這一情況後,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說道,把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了捆綁起來遊鬥,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這可把別人的面子,都掃到了茅室(廁所)底子裡了!
劉有成和張大華兩個掃尾組,看見王安貴這個組抓了肖邦先掛牌遊鬥後,都著急了,就各自又分別抓了一個拒繳稅費的頑固戶典型,在他們負責的大隊掛牌遊鬥。一時之間,大曆縣公社幾乎到處都在上演掛牌遊斗的鬧戲。
公社電影隊根據公社黨委和管委會的安排,從掃尾開始無論在哪個大隊放電影,都在電影放映之前和換膠片的那個時候,滾動宣傳收繳稅費尾欠的有關政策和措施。
特別是肖邦先等人被掛牌遊鬥後,就把肖邦先等人被掛牌遊斗的情況照了相片,畫成圖畫,製作成幻燈片,進行廣泛宣傳,迅速在全公社傳開,公社爲了收繳稅費的尾欠任務,凡拒不繳納的一律掛牌遊鬥。
鍾國正按照王安貴的要求,把肖邦先掛牌遊鬥到第八個大隊後,覺得很有必要和肖邦先進一步溝通思想,在思想上解決好他的問題。他想,做任何事情,首先要解開他的思想疙瘩。掛牌遊鬥只是做工作的一種手段,一種強制性的手段,並不能代替做思想工作。
如果思想上的疙瘩沒有解開,即使勉強完成了尾欠任務,那個疙瘩也還是在那裡,依然還是一個隱患,難以使人真正的口服心服。口服心不服的後果,就會給今後的工作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患。
他對肖邦先推心置腹的說道:“老肖,你是一個聰明人,我真的沒有想到,你那天哪麼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樣?”
肖邦先認識鍾國正是在修復周家平胡塘水庫的過程中。開始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把鍾國正這個年紀輕輕的公社幹部放在眼裡,認爲水庫肯定修復不了。
隨著大塘背大隊在2636廠倉庫內那段渠道的修通,平山頭大隊劉金道那座風水寶宅的拆遷,他認識了鍾國正的才華,在心裡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聽到鍾國正真誠的問話後,他答道:“我也不曉得那天哪麼鬼迷心竅了,脾氣那麼大。鍾主任,我和你說實話,我在搞土地堂之前,就算了八字的,八字先生和我說了,說我最近會有一個劫難,會有撈豆角吃(被索子捆綁),還可能要吃牢飯(坐牢)。但是,只要我挺過去了,我就會成爲萬元戶,挺不過去,我就會倒黴下去?!?
鍾國正笑了笑,輕言細語的說,道:“我看你不僅是鬼迷心竅,財迷心竅,更是被迷信迷了一個昏頭轉向!我分析,你那天之所以做出那樣的蠢事出來,很可能就是下面兩個原因造成的?!?
肖邦先不答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鍾國正。
鍾國正說道:“一是你賣那狗屎‘仙水’賣發了財,以爲找到了一條發財路了,就財大氣粗,自以爲是了不得了。當週海林和彭家旺去找你,你就認爲他們是在擋你的財路?!?
“二是,你糊弄那些信迷信的人,看到那麼多人都信以爲真,就以爲你自己也成了真的菩薩,天下老子第一了,不把別人放在眼裡,所以你就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的亂搞起來。你說說,是不是這麼一回事?”鍾國正問道。
肖邦先被說得不好意思,臉頓時紅了,囁囁喁喁的答道:“我那天的頭一晚上,做了幾個怪夢,一會兒夢見別人的耳朵被割了,血淋淋的。一會兒又夢見自己的鼻孔越來越大,怕鼻孔疼痛,整天去摸鼻孔。一會兒又夢見日頭好好的,突然就被一層層的黑雲遮得無影無蹤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我就曉得可能會出哄麼事。那天清早起來一打開門,就看到隊裡那個五保戶女姥姥,剛好從我家的門前走過,還朝我笑了一下。我當時心裡就怕極了。沒有想到,怕的事還是發生了。這是天意啊,天意啊?!?
鍾國正聽完後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哄麼天意?世界上哪有哄麼天意?完全是你自己那封建迷信思想在作怪。那我問你,你爲哄麼接連三年都不繳納任務?”
肖邦先答道:“前兩年,我是想能拖過去的就拖過去。公社這麼大,你們哪裡能管得這麼寬,這麼具體?”
鍾國正問道:“那今年呢?爲哄麼還不交?你今年也發了財了,爲哄麼還要連這麼一點皇糧國稅,都不願意繳納呢?說明你也是一個很小氣的人啊?!?
肖邦先說道:“過去兩年沒有繳納,都沒有事了,我就以爲今年也不會有哄麼事的。加上今年我又搞了一個土地堂賺錢,估計大隊幹部不敢問我繳納任務的事情的。沒想到周海林他們找到我,一定要我去繳納。我本來想嚇唬嚇唬一下他們,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