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所居住的地方,一間茅草屋而已,看起來十分簡陋。但這座無跡峰上,除了那座規(guī)模還算完整的道觀之外,也著實(shí)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建筑物。
進(jìn)入茅屋之后,一張八仙桌映入眼簾,飯菜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羅列其上。
李森看了一眼,便立刻笑道:“如此精致的飯菜,定然是師妹的手藝。這股熟悉的味道,李某可是數(shù)年都沒有聞到過了。”
說完之后,李森打量了一眼房間,卻發(fā)現(xiàn)只有楚越立在房間之中,卻并無楚靈的身影。
“師父,師妹呢?她怎么不在這里?”李森詢問道。
楚越神色平靜的說道:“靈兒說還要抓緊時間修煉,去后山了。”
李森神色頓時有些黯然。
“看來,對于當(dāng)年之事,她還是心存芥蒂,不愿意見我。”
“咳咳!”
就在此刻,站在李森身旁的青木子忽然咳嗽了兩聲,然后老臉上堆起一副笑容的說道:“今日難得李賢侄遠(yuǎn)道歸來,就不提那些陳年往事了。楚師弟、李師侄、明道,趁著飯菜沒涼,都快坐下用餐吧。”
“掌門師兄請。”楚越卻依照禮節(jié),先請青木子入座。
青木子也不客氣,直接找到桌子正北方的主座,一坐而下。
楚越這才靠著右邊的位置,跟著坐下。于是,李森和明道這兩個‘輩分’小一些的,方才依次在左邊、南邊落座。
明道很自覺的開始斟酒、分杯,青木子則按照酒席上的慣例,開始找話題。
“不知李賢侄此次歸來,準(zhǔn)備呆上多久?我待會也好吩咐門下弟子,給你準(zhǔn)備一間上房。”他滿臉笑容的看著李森。
李森想了想,拱手道:“李某此次歸來,除了幫忙宗門立足之外,第二件事便是幫助靈兒師妹進(jìn)階筑基期。等到師妹進(jìn)階到筑基期之后,李某便要返回吳國了。”
“李賢侄由此心,老夫深感寬慰啊。靈兒侄女好大的福氣,有這樣一個好師兄。你說老夫當(dāng)年進(jìn)階筑基期的時候,怎么就遇不到李賢侄這樣的好人呢?”青木子極有分寸的開了一個玩笑。
一時間,場中四人均是莞爾一笑,氣氛一下子就好了許多。
此刻,明道也斟酒完畢,四人便同時舉杯飲酒。
酒過三巡,青木子率先動筷。等到菜過五味,四人稍稍飽腹之后,這一次酒席的正題也終于展開了。
“李賢侄,你在聚星商盟這幾年進(jìn)步神速,修為上順風(fēng)順?biāo)宦飞暇谷煌黄频搅酥衅冢媸强上部少R!老夫心中感慨不已,應(yīng)該敬你一杯。”青木子對著李森舉杯。
李森微微一笑,舉杯飲盡。
青木子看到李森喝完了酒,立刻笑瞇瞇的再次舉杯:“李賢侄重情重義,雖然已經(jīng)加入了聚星商盟,卻依然心系青靈宗一脈,今日及時返回相救,令我青靈宗逃過一劫,老夫心中感激之余,亦是要敬你一杯。”
李森點(diǎn)頭,再次飲酒。
“我青靈宗建宗三百余年,除了開派祖師‘青靈子’是元嬰期大修士之外,其余的弟子之中,最有前途、最有希望再度進(jìn)階元嬰期的,恐怕就只有李賢侄這般少年英雄的人物了。希望李賢侄以后再接再厲,爭取一鼓作氣的突破到金丹期、乃至于元嬰期,屆時也好重振我青靈宗的威名。”青木子第三次舉杯。
只不過,這句話頗有矛盾之處。
因?yàn)槔钌呀?jīng)轉(zhuǎn)投了聚星商盟,那么如今名義上就跟青靈宗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而青木子卻說出李森進(jìn)階了元嬰期之后,重振青靈宗威名的事情。
青木子這句話,看似酒后之言,言語矛盾,但實(shí)際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的意思,是李森如果真的有朝一日進(jìn)階到了元嬰期,那么就等同于擁有了開宗立派、成為一宗祖師的資格。如果那時候李森果真要開宗立派的話,青木子希望李森能夠繼承青靈宗一脈的衣缽,而不是另辟蹊徑,自創(chuàng)一派。
這一層意思,尋常人恐怕不太容易聽出來,可李森何等樣人?只是剛聽到這話,就立刻知道青木子的想法。
因此,李森微微的嘆了口氣。
嘆息,是因?yàn)槔钌杏X青木子這個人雖然不錯,但卻太過于精明。
青靈宗如今日暮西山,除了幾個身家拮據(jù)的筑基期修士,還有三十多名尋常資質(zhì)的弟子之外,其他方面幾乎一無所有。甚至來到了這個規(guī)模和靈脈等級都不如衡越山的地方,還要面臨紅云宗、虎嘯門聯(lián)手打壓。
在青木子這個執(zhí)掌了青靈宗上百年的掌門人眼中,整個宗門危在旦夕、乃至于隨時都有可能覆滅,這可絕不是說著玩的。
于他而言,忽然間從聚星商盟歸來,并且擁有恐怖勢力的李森,赫然就變成了整個宗門最大的依仗。依靠著李森,青靈宗不僅可以在白石山安穩(wěn)落腳,甚至以李森的驚人潛力,日后真的進(jìn)階金丹期、乃至于元嬰期,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有那一日的話,今日提前跟李森打好關(guān)系,或者直接從李森口中得到一個不錯的口頭承諾,對于青木子而言都是極大的利好消息。
于是乎,之前兩次看似隨意的祝酒,只能算是為了第三次祝酒所順便提的一個要求,提前鋪墊了一下氣氛而已。
如果李森依舊是點(diǎn)頭、飲酒,那么就代表著李森愿意以后真的進(jìn)階了元嬰期之后,依舊替青靈宗撐場面、甚至是親自扯大旗。
青木子這番算計(jì),令李森感慨之余,也不禁微微搖頭。
李森感慨,是因?yàn)槔钌瓘闹锌闯隽艘粋€沒落的三流宗門掌門人,為了宗門生存的掙扎和努力。
李森搖頭,是因?yàn)槔钌杏X青木子此人太過于精明了。今日李森是真的都是打算好好吃一頓飯,跟楚越父女好好團(tuán)聚一番,這一頓飯菜,李森之前也說了。數(shù)年沒吃過楚靈親手烹飪的飯菜,也的確十分懷念。
可青木子如此**裸的算計(jì),多多少少令李森有些如鯁在喉,頗不舒服。
因此,面對青木子的第三次舉杯祝酒,李森雖然舉起了杯子,卻沒有飲酒,只是微微皺眉。
“掌門師兄,酒席之上,就不要提這些修煉之事了。森兒以后無論能夠進(jìn)階金丹期、元嬰期,也都是他個人的福運(yùn),我等卻是無法再影響分毫的。”
此刻,開口說話打圓場的,卻是楚越。
楚越看了李森一眼,復(fù)又說道:“森兒,嗜酒傷身,今日你也喝的差不多了,少喝一點(diǎn)吧。”
此言一出,青木子的面色不禁有些不好看。明道也有些意外的看著楚越。
但是李森卻忽然笑了一聲:“到底還是師父貼心。看在您老人家的面子上,這杯酒便是李森喝下的最后一杯。”
頓了一頓,李森復(fù)又將目光移向了青木子:“掌門師叔,勞您看得起,說出李某日后能夠進(jìn)階元嬰期之類的話語。只不過,李某能不能進(jìn)階金丹期,恐怕都是兩可之間的事情。至于元嬰期,卻是李某如今不敢妄想的事情。不過,李某日后若真是進(jìn)階了元嬰期,作為出身于青靈宗的修士,李某也定然會照拂宗門一二的。”
青木子沒想到李森竟然會真的做出承諾,當(dāng)即白眉一軒,老臉上露出了清晰可辨的喜色。
那邊,李森卻已經(jīng)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了,之后李森就直接將酒杯倒扣,蓋在了桌子上,以表示不再飲酒。
而這,也代表李森不愿意再聽到青木子在酒桌上提出類似的請求。
“掌門,師叔,這飯菜再不吃,可就是真的要涼了。”明道適時的出來暖場。
“吃,吃。別客氣,都是自己人。”青木子連忙露出一臉熱忱的模樣,招呼李森用餐。
李森則是先謙讓了楚越一番,這才開始動筷。
一時間,四人以一種其樂融融的氛圍,結(jié)束了今日的晚餐。
餐后,青木子露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模樣,率先告辭離去。明道則對著李森、楚越拱手施禮之后,方才恭敬離去。
房間里,一時間就只剩下了楚越和李森。
楚越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嘆了口氣,說道:“掌門師兄他……還是太過于心急了。不過也難為他了,宗門這幾年的日子,的確過的艱難。”
說到這里,楚越復(fù)又看向了李森:“不過,你既然已經(jīng)加入了聚星商盟,那么就不方便與青靈宗有過多的糾纏。相比于掌門師兄,其實(shí)我更希望你能夠?qū)ふ业竭m合自己的環(huán)境,然后全心全意的修煉,有朝一日能夠真正突破到最高的境界。如此一來,為師即便是九泉之下,也能感到欣慰。”
李森呵呵笑道:“徒兒就知道,師父是一名君子。跟你說話,也比跟其他人要輕松的多。”
“你年齡……畢竟還小。離開青靈宗進(jìn)入修真界之后,想必受到了很多的挫折和磨練吧?”楚越看著李森,目光中忽的露出一絲慈祥之色。在他眼中,就好像李森還只是數(shù)年之前,籍籍無名的十六歲少年。
李森心中有所觸動,又有些感慨。
如果說世上還真有人對李森一心一意的好,而且這個好是不摻雜任何偏見和利益關(guān)系的,恐怕就只有楚越父女兩個人了。
也正因?yàn)槿绱耍瑢?shí)際上已經(jīng)擁有八百年閱歷,見識過修真界無數(shù)風(fēng)雨的李森,才能夠切身體會到這份感情的彌足珍貴。
“師父,徒兒這幾年過的還好。倒是修煉之余,一直都在擔(dān)心師父和師妹的情況。這一次回來,其實(shí)主要也是想見你和師妹。”李森如實(shí)的說道。
“呵呵,你這話有些假。想見我,恐怕只是客套。想見你的靈兒師妹,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楚越卻仿佛洞察了李森的心思,于是乎直接擺了擺手。
“靈兒就在后山,此刻應(yīng)該還沒有入睡,你直接去找她吧!想必你們兩人也有些話要說才對。為師此刻有些困乏,就不送你了。”
李森聞言,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拱手施禮。
然后,李森便轉(zhuǎn)過身離開茅屋,腳步輕快直奔后山而去。
此刻,天空中一輪明月正圓,群星璀璨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