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共孤光
樂璇以為要費盡心機才能打聽到天牢的位置所在,這兩日都在房中冥思苦想尋找突破口,實在想不到好的辦法,決定去御花園透透氣,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個身穿獄卒衣服的人正和一個宮女在說些什么,樂璇眼前一亮,馬上放低了身形,躬身緩緩向他們靠近...
原來天牢就在御花園西側的倉庭宮旁邊,倉庭宮是內(nèi)宮犯了事的奴仆做苦役的地方,李公公之前把宮中的大致地形給樂璇描述了一遍,雖然沒有指明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但是聰明如樂璇,他自是知道宮中是有禁足的地方的,倉庭宮就是其中一處,只是沒想到天牢居然在它旁邊,這次迫不得已踏足一次,希望不要惹什么麻煩才好。
樂璇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會再多做停留,又像來時一樣,輕手輕腳地悄悄離開,如果他這時候回過頭來看上一看,他一定會大吃一驚,就在他轉(zhuǎn)身離開的那一刻,藍淵慢慢地從亭臺一角踱了出來,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幽黑的瞳孔更加深邃。
樂璇回到若心閣稍事休息,腦中快速思考著,現(xiàn)在知道了天牢的所在,但是如何能成功混進去呢?天牢的守衛(wèi)一定很森嚴,光靠賄賂可能是不行的,那么...只有這個辦法了,雖然也不是個什么好辦法。
負責伺候樂璇起居的宮女聽到樂璇的要求后,愣了片刻又上下打量了樂璇一番才答應著退下去準備了。
宮中的人辦事效率就是快,才半柱香的時間,那宮女就手捧檀木香盤回來了,盤中放著折疊好的繡衫羅裙,還有一個小錦盒。宮女看了樂璇一眼又連忙低下頭,靜默半響才低聲問到:“樂公子,需不需要奴婢服侍你穿戴?”
“啊……哈哈、哈,我也覺得皇上的品味很獨特,雖然有些尷尬,還是要麻煩你了,哈、哈、哈……”樂璇看著盤中的衣物,無比尷尬地說道。
宮女點了點頭,快速替樂璇裝扮起來,裝扮越來越成型,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宮女不由發(fā)出一聲贊嘆:“樂公子,原來你著女裝也是這般優(yōu)雅,比奴婢見過的那些妃嬪還美上幾分,難怪皇上讓你這樣穿呢,樂公子果然是神仙中人。”
宮女的夸贊,對于樂璇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自己明明就是男兒身,卻在被化妝成女人后聽到這么直接的贊美,真是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宮女還在自顧自地贊美著樂璇,卻沒注意到樂璇的嘴角抽搐了幾下,臉色都不好了。
終于穿戴完畢了,宮女告退,樂璇站起來走了幾步,幾次差點因為踩到這過長的裙擺而跌倒,不禁有些懊惱,忽然想起宮女臨走時說的話:“樂公子,著了這身打扮,你走路可得當心著點,不能昂首闊步地走,一定要放緩腳步,不然可會跌倒的。”
無力地嘆了口氣,試著一小步一小步向前走,果然要好得多,雖然偶爾還是會踩到裙擺,但是因為步子緩,慣性小所以沒有會跌倒的可能了,來回走了幾次,確定沒有問題了,樂璇才走出來房間。
午后的皇宮是安靜的,但是再安靜也難免會碰上幾個太監(jiān)宮女的,樂璇怕別人認出他來,微微提起了裙擺,腳步放快了些,但還是聽到了一些聲音
“這是哪房宮女啊?長的這么好看?”
“是新晉的秀女吧?好高挑啊....”
“明明是宮女,你看她的衣飾就知道了,會不會是新來的?以前沒見過呢...”
樂璇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微微低了頭,更加快速地朝倉庭宮方向走去。
一路疾走,讓樂璇有些輕喘,額上微微滲出了些薄汗,看著倉庭宮的匾額就在前方不遠處了,樂璇稍微放慢了腳步。倉庭宮位置相對有些偏,只是偶爾有大內(nèi)侍衛(wèi)巡視路過,樂璇東張西望的看了一下,在看到距離倉庭宮僅百米處的一扇三米來高兩米多寬的朱漆劃格大門時,他的嘴角向上彎了彎,提起裙擺慢慢靠近。
朱門緊閉,門口連個看門的侍衛(wèi)都沒有,這讓樂璇有些納悶,他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四下看了看,清風雅靜,樂璇把臉慢慢貼近大門,閉上左眼,微瞇起右眼就著門縫向里偷看,門縫很小,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什么名堂來,樂璇干脆把身子都貼在了門上,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只壁虎能順著這細小的門縫擠進去。
就在樂璇聚精會神偷看的時候,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嚇得樂璇渾身一軟,差點滑倒在地。
“你是哪房的宮女?竟敢在此偷看?”
完了,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樂璇心中焦急,腦中快速思考著應對方法,好不容易想到了應對的話,卻在轉(zhuǎn)身的一瞬間忘得干干凈凈。
眼前的人頭戴金冠,穿著黑底綾羅上繡云龍朝服,玉帶皮靴,微擰的眉,冷峻的眼,渾身上下都透出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若是旁人見到他早已經(jīng)嚇得自動匐地跪拜了。
樂璇卻驚愕地張大了嘴,滿是不信地看著眼前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看了半響才不確定地問道:“藍、藍...藍淵?你是藍淵???”
此時的樂璇身穿是淺藍色宮裝,淡雅處卻又襯出他清新出塵的氣質(zhì)。寬大裙幅提在手上,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綰成髻,再無其他多余裝飾。略施了些粉黛,更顯得眉如翠羽,膚如白雪,如果不是藍淵知道這是樂璇,定會以為是天上的哪位仙女下了凡來。
只是此仙女現(xiàn)在張著嘴睜大眼,吃驚的模樣著實有些不雅。藍淵心中好笑,臉上卻不表現(xiàn)出來,他上下打量了樂璇一番,才問道:“你是何人?”
樂璇見到藍淵有些激動,竟忘了自己是女裝打扮,快步走到藍淵面前把臉湊近了些:“我,是我啊,樂璇。你不認得我了?”
藍淵狐疑的樣子使樂璇十分挫敗,剛才的興奮也慢慢冷卻下來:“可能是我認錯人了,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若寧?”藍淵不確定地喊道
樂璇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回頭看著藍淵,眼中慢慢盛滿了笑意:“是我,若寧。”
“你怎么這身打扮出現(xiàn)在這里?”藍淵指了指樂璇的衣服
樂璇這才恍然大悟,頓時一臉紅暈,尷尬地不得了,這個樣子出現(xiàn)在藍淵面前,叫他以后還怎么面對藍淵。
“啊……哈、我、我來這里找人……找人,至于這衣服嘛,這是表演服……表演服、呵呵……”
樂璇滿面羞色,看在藍淵眼中卻是可愛極了,強忍住笑意,藍淵右手捏拳抵在嘴上輕咳了一聲,問道:“這里是天牢啊,你來這里找誰?”
藍淵這一問話讓樂璇徹底清醒了過來,對啊,這是天牢,這是皇宮,藍淵怎么會在這里?看著藍淵,樂璇歪了歪頭:“對啊,這是皇宮天牢,你怎么會在這里呢?我來恆國這么久都沒找到你,原來你在宮里,兩年前你走的時候說你要大展宏圖,現(xiàn)在你....”看了看藍淵的裝束:“莫非……恆國新登基的皇帝就是你?”
藍淵只看著樂璇,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藍淵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看在樂璇眼中就成了默認,回想起來到恆國后的點點滴滴,樂璇終于明白了,這一切都在藍淵的操控之中,從自己踏進恆國那一刻開始,就一直在他的監(jiān)視中了。
想到這些,樂璇的態(tài)度冷了起來,他屈膝一跪,冷冷道:“藍淵…哦,不,是皇上,請皇上饒恕草民的不知之罪,草民有眼不識泰山,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皇上恕罪。”
樂璇冰冷的語氣刺痛了藍淵,他深深地看了樂璇一眼,淡淡說道:“不必多禮,不知者無罪,朕剛才也只是恰巧路過此地,到是你,你在這里干什么?”
樂璇對于藍淵的明知故問感到十分惱火,他明明見過舒維,他明明知道自己跟舒維的關系,他還這樣問。
“草民有位朋友誤入恆國被抓獲,關在大牢中,草民只是來這里打聽看看有沒有此人。”
“若寧那位朋友可是叫舒維?”藍淵還是淡淡的語氣
樂璇抬起頭,看著藍淵,看了很久才緩緩答道:“正是舒維,他身中劇毒已有些時日,草民很擔心他的身體,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請皇上開恩讓我見他一面?”
“舒維是死囚犯,不久前他還意圖行刺朕,如此危險的人物,怎能輕易探視呢……”
“求皇上看在和草民有點舊交的份上,往開一面,草民只是讓他把解藥吃了就行。”樂璇懇求道
若寧為了舒維竟然開口求他...藍淵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你來恆國,是專門為了他來的嗎?”
“是。”
“那我問你,這幾年你可有想起過我?哪怕是……一點點?”
樂璇低下頭,沒答話。
樂璇的沉默讓藍淵心碎了一地,身形微微一晃,向后小退了一步,面色漸漸蒼白。
樂璇看著藍淵失落的樣子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安慰他,又不知從何說起,嘴巴張了張終究是什么也沒說出來。
一時間都沉默著,午后的陽光直直地打在兩人的身上,有些灼熱。良久后,還是樂璇開了口:“皇上,只要你讓我見舒維一面,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
藍淵忽然笑了,但眼神確實冷的:“哈哈,若寧你真自信,朕現(xiàn)在是皇帝,要什么沒有?呵呵……不過,既然是你主動提出來的,那朕就成全你,兩年前朕就對你表明過心意,可能是得不到的才最吊胃口,那么我的要求就很簡單了,我要你!看著你穿紅妝的樣子就讓朕心癢癢的,真是個尤物,如果你答應朕,那么你馬上就可以見到舒維,怎么樣?”
樂璇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震驚地看著藍淵,他不相信這話是從藍淵口中說出來的,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王爺怎么當了皇帝以后就變成了這樣?
“藍淵……你是說笑的對不對?”還抱著一絲希望
“君無戲言。”
樂璇衣袖里的拳頭捏了又捏:“皇上,強扭的瓜不甜...”
藍淵淡淡道:“種瓜也不一定能得瓜,你跑了這么遠費了這么多心來找他,難道有見他的機會你也不要嗎?如果你不想相見的話,那就當朕剛才那番話沒說,你還是朕的琴師,僅此而已。”
“藍淵……你不把我當朋友了?”
“若寧,以前我就說過,我們不可能做朋友,難道你都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藍淵自嘲的笑了笑:“哦,對,你從未對我上過心呢,我的話當然早就忘的一干二凈了。”
藍淵諷刺的話語聽在樂璇耳中格外刺耳,已經(jīng)不想再爭辯什么了,眼前還是那眉那眼那人,只是陌生了,英俊的面容也漸漸扭曲了。
想想舒維現(xiàn)在的處境,咬咬牙:“好,我答應你。不過是塊皮囊而已。”
藍淵瞳孔倏然收縮,慢慢抬起手,拍了三下:“好,好,好……若寧,我該說你偉大好呢?還是說你識時務?不過,都不重要了,你既然遂了朕的心,那朕也兌現(xiàn)承諾,現(xiàn)在就帶你去看你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