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諾從皇宮回來,直接回了天逸閣。
遠遠的便瞧見了于辛喬裝后的模樣,站在酒樓外,急得直跺腳,一會兒撓頭,一會兒抽自己的嘴巴,那過路的行人,就差沒把他當成瘋子。
“大小姐哎…”于辛瞧見于諾慢悠悠的回來了,急忙奔向了于諾,“大小姐哎…你可算是回來了,可傷著了沒?”
于辛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于諾,見于諾的衣服都是干干凈凈的,也沒有磕著碰著的痕跡,才松了一大口氣。
“于辛,我的馬兒喂好了沒?”于諾回過神,朝于諾笑了笑。
于辛急了,道:“大小姐,你這又要去哪?這次你可得說清楚了,上次臨淵祭祖,一走就是兩年,可把我們擔心壞了,這次,你要是不說,我就不讓你走…死也不讓?!?
看著都快要哭出來的于辛,于諾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終究是個孩子。
于家暗樁里訓練出來的人,不是殺手,只是隱逸在市井街頭的探子,每個人都有著一門屬于自己的手藝,但是,他們都有著自己的個性,不是帶著冰冷目光的人,不是有著嗜血氣息的人,他們,是一群剛毅正直,有著七情六欲的人。
“我要去咸封城?!庇谥Z慢慢的走著,輕聲道。
“去咸封城?”于辛驚訝道,臉上逐漸泛開了喜色,“是要去幫二公子嗎?”
于諾看著于辛喜笑顏開的模樣,點了點頭,“今晚便去。”
聽到于諾說今晚就要去的時候,于辛又板起了臉,拽著于諾的袖子道:“過一夜再去吧!”
于諾搖頭,她心里急,擔心,擔心于允守不住咸封城,她知道她這二哥的性子,一介文弱書生,就是讓四哥于謙去守關都好過讓他去。
“大小姐…”于辛拽著于諾的袖角不松手,“大小姐,你風塵仆仆的趕回,還要連夜趕去咸封城,你這身子怎么吃得消啊!”
“等我到了那邊再休息也不遲?!庇谥Z輕緩的笑著,于辛這小子,管得越來越寬了。
“不行,等到了那邊,你肯定就要幫二公子守城了,不行不行,先休息一夜再去,不然不讓你走。”于辛緊緊的拽著于諾的袖子,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模樣,惹得于諾忍不住笑了出來。
于諾捏了把于辛的小臉,笑道:“明天去就明天去嘛。哎,我家于辛什么時候也像個女孩子了,開始會撒嬌了?!?
于辛聽到于諾的調笑,微微的垂下了頭,因為戴著人皮面具的關系,所以于諾看不到于辛漲紅了的臉,調戲完于辛后,便慢悠悠的在熱鬧的街面上轉悠了起來。
于辛看著于諾一臉愜意在大街上轉悠著,不覺笑了出來,這個女子,雖然自己從小并未見過,可是,在自己見到她的第一眼時候,便發現,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一點兒都不平常,她的灑脫,她的豪邁,還有她偽裝出來的堅強,都逃不出他的雙眼,她是那么的優秀,可是,她又是那么的辛苦,她要背負太多太多的東西!
夜色下的安城,籠罩著薄霧,是冬天里降下的寒霧,帶著似乎能侵入骨髓的寒氣,在空氣中凝結成一片片白茫茫的霧。
于辛給于諾安排的房間,視野很開闊,站在窗口便能望到不遠處的鏡湖,沒有月色照耀下的鏡湖,一片漆黑,如墨般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于諾突然想起了那年在鏡湖邊的那場偶遇,那個如玉般溫潤的男子,笑容溫暖明亮,所有人都被他的偽裝所欺騙,那磅礴的野心與霸氣被他深深的藏在了溫柔的笑顏里,當再次見到他時,他已是南越國的帝王,曾幾何時起,他早不再是那個曾經的他。
現在的他,高傲,冷漠,沒有了那種溫暖明亮的笑容,有的,只是俯視天下蒼生的漠然。
于諾微微的搖了搖頭,抽出了藏在袖中的那支湘妃竹笛,纖長的手指撫過了笛身的每一處后,長長的嘆了口氣,自嘲的笑了,曾幾何時,她也變得如此的感傷了?
合上窗,走回到床邊,抱著那把未曾離過身的畫戟,和衣躺了下來,或許是太累了,連續半個月的趕路,未曾好好的吃過一頓飯,未曾好好的睡一覺,此時腦袋一沾上枕頭,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于辛來的時候,時辰也不晚,見于諾房中還亮著燈,想敲門,想想又沒有敲,只是輕輕的喚了:“大小姐…”
房中沒有回話,于辛輕輕的推了推門,發現門未栓上,將門開了一條縫,往里瞧了眼,房中,于諾抱著畫戟和衣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于辛無聲的合上了門,對處在黑暗中的人道:“酉,進房;亥,在外守著;你二人要保護好大小姐?!?
“是?!眱扇送瑫r應道。
那名被稱為‘酉’的,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只見她從陰暗的角落中現了身,動作輕靈的進了房,朝‘亥’點了點頭,便合上了房門。
于諾醒來的時候,天蒙蒙亮,一覺睡得飽飽的,頓覺神清氣爽了許多,發現房中多了一人,倒也不驚訝,想必是于家的暗樁了。
“你叫什么名字?”于諾伸了個懶腰,輕聲問道。
“酉?!庇虾唵蚊髁说拇鸬馈?
聽到名字和簡潔的回到,于諾便知道這是十二地支里的陰支的一員,主使暗護。
“我的馬兒在哪知道嗎?”于諾起身,簡單的給自己束了個發。
“不知?!庇系幕卮鸷芨纱?。
于諾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回答真是簡潔有力啊,“那我自己喚它便是,你去休息吧?!?
“大小姐…”酉有些吃驚,她從未接觸過于家的主子,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與于諾對話,只是沒想到于家的主子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嚴肅苛刻,這讓她微微有些吃驚。
于諾輕柔著朝酉笑道:“你也守了我一夜了,該休息了,要是于辛不讓你休息,回頭告訴我,看我怎么收拾他?!闭f罷便背著畫戟出了房門。
“大小姐?!庇谛邻s了過來,有些急切,“大小姐,這么早就要出發嗎?”
于辛剛從床上爬去,臉上還未戴著人皮面具,一張略顯稚氣的臉龐,還略微有些睡意,于諾笑著伸手捏了捏于辛的小臉,“趕緊回去睡,不然小心我踹你回去?!?
于諾的動作很迅速,不等于辛開口便消失在了原地,等再次現身時,已經站在了樓下,飛快的出門,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看著于諾篤的消失,酉有些緩不過神來,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有問出口,只是默默的轉身,下了樓,她要去練功,她要超越于諾!
…………
連續半年的奔波,一路斷斷續續的奔走,于諾的臉上只是掛著淡淡的笑,她從來不說什么,只是心里卻泛起一絲疲憊,南國平了,北鮮也要滅了,呼涼卻犯境了,不知道此次滅了呼涼后,海國是不是也會蠢蠢欲動?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何時才能跟白霖飛一起隱居?于諾無奈的笑了笑,突然感覺那是好遙遠的東西,遙不可及!
一路上,從東面逃來的難民不計其數,于諾的心中有些緊張,不敢多加停留,策馬急速趕往咸封城。
“鏘鏘鏘…叮叮?!毕喔粑迨嗬?,遠遠的便聽見了廝殺聲與混亂的打斗聲,還有那彌漫在空氣里的厚重的血腥味,于諾微微頓了頓,便立馬策馬向咸封城里趕了去。
為何咸封城內會有廝殺?于諾心中有很不好的預感。
趕至咸封城下,咸封城內早已一片狼藉,硝煙彌漫,說不出的蕭殺來。
于諾二話不說,從背后抽出畫戟便舞了起來。
許久未曾飲血的畫戟,才出現的那一刻,戟刃發出了興奮的嗚嚀,薄而鋒利的戟刃閃著冰冷刺骨的寒光在顫抖著,叫囂著。
手起戟落,白色的衣袍上濺上了一朵朵妖異的紅,那一騎白影在這硝煙彌漫的城中異常的打眼,而于諾揮戟利索的肆殺,在告訴他們,擋我路者,死!
一路肆殺,于諾已經殺紅了眼,她沒有找到于允!
沉重的喘了口氣,沖鼻而來的血腥味,令于諾體內的神經變得更加敏銳而興奮,連于諾自己都不知道,從何時起,她竟然喜歡上了濃重的血腥味,喜歡上了肆殺。
“大小姐!”
于諾壓下了心中蠢蠢欲動的嗜殺感,循著聲音望了過去,一個滿臉是血跡的男人,伸手抹了把臉上的血咧嘴笑道:“大小姐,你怎么來了?”
于諾想了想,還是想不起此人是誰,有些疑惑的看著那個男人。
男人在連續的打斗中早已有些脫力,吃力的對殺著,于諾也不松懈,揚著畫戟殺了襲來的三人,便順手將與男人打斗的那人一擊,格了開,然后揮戟迅速的將那人解決掉。
“你是誰?”于諾還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大小姐肯定不認得我,但我認得大小姐即可,二公子在城北被圍攻了,我是來找救援的。”男人見到于諾很是欣喜,雖然于諾不認得他,但是,他知道,他們有救了。
“你去找救兵,我先過去?!庇谥Z不多廢話,朝著男人指的方向策馬狂奔過去。
于諾心下焦急,她只希望她的二哥千萬別出事,千萬不能出事才行!大哥被呼涼人抓了,生死不明,三哥與四哥都在前往云夢澤的路上,而二哥,他只是一介柔弱書生,本就不是個在戰場上走的人,卻被生生推上了戰場。
城北,于諾策馬趕到的時候,廝殺還在進行中,于諾不做多想,揮戟沖了上去,那么多的呼涼士兵,那么多的殘肢斷骸,于諾不知道于允怎么樣了,她只希望她能快點找到他,因為,他是她的二哥,是她最親的人,是她這一生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