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唯懷里沉沉睡去的于諾,眉頭緊蹙,額頭上裹著層層的紗布,面色蒼白而憔悴,她已有三日三夜未曾合過眼了,當在于唯懷里睡去時,于唯甚至有種回到了于諾小時候的感覺,那個喜歡坐在他的膝上,眉眼上挑,嘴角揚起,無憂無慮笑著的那個孩子。
于唯下意識的抱緊懷中的于諾,于謙解下身上的外衣蓋在于諾的身上,細細的捏好衣角。
山風很大,將于諾的銀發揚起,在風中飛舞纏綿,卻刺痛了所有人的心。
于唯抱著于諾在馬車的背風處坐下,將于諾的頭貼緊了自己的胸膛,又緊了緊蓋在于諾身上的外衣。
于凱坐在輪椅上,看著緊蹙眉頭的于諾,眼中滿是心疼。
“大哥……”于唯驚訝的喚了聲,他此時才看到坐在輪椅上的于凱,于凱的腿上蓋著一張毛毯,于唯的眼中盡是驚訝和不相信,“大哥,你的腿……”
于凱輕笑著搖了搖頭,緩緩的吐出兩個字:“廢了。”
“怎么會……”于謙的眼中淚花頓現,撲到于凱的身旁,顫抖著雙手撫上了于凱毛毯下的雙腿。
于凱一把握住了于謙的手,道:“四弟,沒關系了,已經好多了,就是……就是還受不得顛簸,所以諾兒給我弄了個輪椅。”
“大哥,怎么會這樣?”于謙趴在于凱的腿上痛哭起來,父親死了,大哥殘了,妹妹更是失去了兩個最愛的人。
于凱輕柔的揉著于謙的發,臉上掛著從未有過的笑,輕聲道:“莫哭了,諾兒哭累了剛睡去,你又哭,都這么大了,莫哭了。”
于謙‘嗯’了聲,低頭默默的擦著臉上的淚水,聽見一聲幽幽的輕嘆:“只是苦了諾兒。”
于謙抬起了頭,他是第一次在兄長的眼里看到這樣的神色,心疼,憐惜和哀傷。
于允坐到了于唯的身旁,輕輕的撫著于諾的銀發,眼里神色復雜,看著于諾呆坐了三日三夜,看著于諾失聲痛哭,他的心也緊緊被揪著般,疼得松不開,直到于諾在于唯的懷里沉沉睡去后,才微微的松了口氣。
白霖樾一言不發的坐在馬車旁,原本明朗的神色盡顯疲憊,長嘆了口氣后,道:“我明日便回齊燕。”
于凱幾人并未做何反應,只是緊盯著在于唯懷里沉睡的于諾,聽白霖樾清幽的聲音傳來:“我們齊燕會攻打南越的,你們于家,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于凱這次開了口,“我們于家已與南越恩斷義絕了!”
白霖樾看了眼于凱,點了點頭,疲憊的閉上了眼。
幾人沉默沒多久便被一陣雜亂的馬蹄聲而打亂。
楊遏率先反應過來,手握腰間的長刀,警覺道:“來者何人?”
“韓武揚!”前頭的那名男子下了馬,報出了自己的名諱,焦急的問道:“諾兒在哪里?怎么樣了?”
楊遏看清了來人的面容,朝身后的精兵打了個手勢,那守衛的士兵收起手中的長刀,無聲的退了開。
楊遏對韓武揚拱手道:“大小姐在馬車背風處,剛睡過去,別吵醒了她。”
韓武揚點了點頭,快步朝馬車處走去,寧風舞正跟在韓武揚的身后,一臉擔憂。
“大哥…二哥…三哥…四弟…”韓武揚輕聲喚道。
于凱緩緩轉過身子,看到韓武揚,朝韓武揚點了點頭,道:“你怎么來了?”
“收到玉、卿子大師的信,得知于家生了變故,便連夜趕了來,諾兒怎么樣了?”韓武揚在四處搜尋著于諾的身影,神色擔憂的問道。
于凱搖了搖頭,聲音很輕,卻有說不出的心疼,“剛睡過去。”
“可好些了沒……”寧風舞忍不住出聲問道。
于凱沉沉的嘆了口氣,搖頭不肯說,而另外幾人,也沒有要說的打算。
韓武揚坐在一側,輕嘆了口氣,寧風舞也漸漸沉默了下來。
“西楚太子,我們齊燕要打南越,你們西楚呢?要袖手旁觀嗎?”白霖樾閉著眼,冷冷的問道。
“只要諾兒一句話,我們西楚將士定當視死如歸。”韓武揚沉靜的開了口。
“笨丫頭會不會打南越我不知道,我只是問你,你會不會攻打南越。”白霖樾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攻下南越,手刃楚子慕,為兄長報仇。
韓武揚抬起了頭,跳躍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線條明朗的臉上,雙眸中的蹦出耀眼的光芒,簡短干練的答道:“會!”
“好,期待我們的再次合作!”說罷,白霖樾再次閉上了眼。
韓武揚心頭一顫,北鮮已經被滅,如果不出意外,南越很快便會在他們兩國的夾擊下被覆滅,楚子慕為什么那么傻?逼死于嘯成不說,還逼死白霖飛?楚子慕應該知道,于諾是個護短的人,他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于諾沉睡了兩日,再次醒來后,發現大隊已經過了千重山,正向著蜀中進發,楚子慕自盈風山那日后,便再也沒有出現過,而大隊也已經安全的出了南越國的地界。
夜從于諾沉睡后一直守在于諾的身旁,于諾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夜。
于諾一把抱住了夜,道:“小夜,你們銀炎族的人有多了一個族人。”
夜像個大人般拍著于諾的背道:“其實,銀發的你也很好看。”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于諾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調侃,卻沒有笑,只是淡淡的掃了眼身上的白色長袍,道:“哥,我想沐浴,我想換身衣服。”
“哎……”幾個聲音同時應響,于唯掀開簾子,一把摟住了于諾,道:“到前面的客棧,再好好洗洗。”
“好,”于諾看著于唯,甜甜的笑著應道,“我要買新衣服!”
“好。”于唯笑著揉了揉于諾的發,輕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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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比于諾更值得在乎的了呢?只要于諾好好的,她要什么,只要他能給的,一定會給,將其全部,都給她,只要她要!
馬車在一家鋪子前緩緩停靠了下來,于唯牽著于諾從馬車上下來。
于諾抬眼瞧了瞧,對于唯笑道:“哥,在這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于唯有些不放心,道:“那你快點。”
“嗯。”于諾進了鋪子,很快便抱著一個包裹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奔向于唯,道:“哥,走吧,回客棧。”
“不再逛逛了嗎?”于唯笑著問道。
于諾搖了搖頭,上了馬車后,便閉目養起神來,于唯見罷,也不再多說什么,便讓車夫將馬車趕回了客棧。
從馬車上下來后,于諾便奔回了自己的房間,沐浴,從頭到腳將自己洗了一遍,穿上了新買的新衣。
當于諾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一行人早已驚訝得合不上了嘴。
眼前的于諾,依舊是絕世的容顏,銀色長發,只是,身上穿的已不再是簡單的白袍,而是一襲鮮艷的紅色長袍,如血般妖異而刺目。
“諾兒……”眾人無法從于諾的突變中反應過來,呆滯了半響。
弄影卻揚起了眉,搖著手中的骨扇,笑道:“丫頭穿紅色也很好看啊……”
于諾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云淡風輕的笑顏,道:“嗯,我覺得也不錯!”
“諾兒…你這是…為何…”于凱開了口,看著一襲妖異紅袍的于諾,面露擔憂之色,從小到大,他從未見于諾穿過如此妖異的一種顏色,而眼前的于諾,雖然嘴角噙著笑意,可那隱含深意的笑顏早已讓于凱看不透了。
“大哥,你們去云夢澤吧!”于諾嬉笑著開了口。
“諾兒……”
“別說了,我不會走的。”于諾打斷了幾人的話,道:“我要為爹爹報仇,為霖飛報仇!”
于凱幾人一怔,他們不是忘了,只是刻意的讓自己將那種仇恨忽略掉,因為于諾,因為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妹妹。
“你想殺了楚子慕?”弄影隨后便問道。
“你覺得不可能嗎?”于諾轉了個身,沒有束發的銀絲隨著身子的動作而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于諾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樣東西。
那東西令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于允的神色更是擔憂,“諾兒,這把戟……”
那把被于諾塵封的畫戟,此刻被于諾緊緊握在了手中,于諾清冷的眸中頓時閃現出了妖異的紅色,帶著漫天的殺意,令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心悸。
“用這把戟,焚殺那一人,算是我給他最大的敬意了!”于諾冷笑道,她步步退讓,楚子慕卻步步緊逼,她于諾從未怕過誰,即使他是帝王又能如何?她于諾照樣可以顛覆他所擁有的一切!
弄影‘啪’的一聲收起了骨扇,拍著手道:“說的好,這才是我認識的于諾!”
于諾突然笑了,道:“你認識的于諾,是如何的?”
弄影看著于諾妖異的紅色瞳孔,道:“有著面對千軍,傲然一笑的霸氣,有著面對殺戮,紅顏不改的氣勢,即使是死,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那個女子。”
“亂說什么呢你。”莫冉扯了扯弄影的袖子,輕聲責怪道。
于諾揚起了嘴角,清冷而妖異的眸中帶著一絲孤傲,傲然道:“是這個樣子的?”
“是!”弄影看著此時的于諾,一陣恍惚。
或許是種錯覺,或許并不是錯覺。
此時的于諾,嘴角噙著的一抹輕蔑的笑意,清冷的眼眸早已變成了妖異的紅色,銀色的長發,映襯著鮮艷如血的紅色長袍,無不透露出她漫天的殺意,那一抹輕蔑的笑顏,霸氣,不可一世,將骨子里的傲然展現得淋漓盡致。
是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于諾!
是一個不可一世的霸氣女子!
是一個笑看紅塵的傲然女子!
那一瞬間,弄影才知道,此時,他看到的于諾,才是那個真正的于諾!
她不需要再隱藏她的凜冽氣勢,因為她已經不需要再保護任何人,因為她要親手執掌生殺大權!
斷了弓弦,斷了心跳,斷了浮生,望斷飄渺。
為你清歌一曲,為你半世癡狂,為你笑看紅塵,斷盡幾世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