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點蒼雙煞的講述中,丁鵬終于了解血蓮老祖是何方神圣。
此人本是胡商留在中原的雜種,其母為青樓歌妓,胡商后來拋棄了他們母子,母親為撫養(yǎng)他長大,操勞過度,最后染病而亡,血蓮很小的年紀(jì)就成了孤兒,嘗盡世間冷暖,因此養(yǎng)成了偏激乖逆的性格,后來因緣際會投入魔教分支煉血宗,學(xué)到一身驚天動地的魔功。
不過血蓮并沒有在中原江湖干出什么駭人聽聞的大事來,他一等武藝練成,便偷偷離開煉血宗,跑到西域去找他的親生父親。
憑著蓋世魔功,血蓮在西域闖出好大名聲,他性格本就暴虐,因為尋人不著,喜怒更加無常,不知多少西域英豪喪命在他手下,就這樣反復(fù)找了許多年,功夫不負有心人,血蓮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父親。
他的父親出生于一個商人家族,在中原拋棄了他母子后,回到西域又娶了七八個老婆,許多年過去,如今已經(jīng)是人丁興旺,家業(yè)浩大。
父子見面,沒有預(yù)想中的溫馨畫面,血蓮冷冷地對父親說出他們母子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悲慘生活,然后就開殺了。
對,沒錯,血蓮將他父親以及那一大家族大概有上百人,殺了個雞犬不留,一個活口都沒存下,從此這個姓氏就在當(dāng)?shù)亟^戶,而血蓮從此就以“血蓮”之號響徹西域各國。
血蓮?fù)瓿尚脑负螅氲搅藗魇谒涔Φ拈T派,終于回到了中原。
不過這個時候,魔教已經(jīng)露出頹勢,大廈將傾,經(jīng)過幾次和白道聯(lián)盟的大戰(zhàn),煉血宗的老一輩也死得差不多了,血蓮的師父曾經(jīng)的宗主也換了人,由血蓮的師弟血河真君接任宗主。
血河真君對他的回歸很歡迎,也沒有提什么懲罰之類,原因是魔教的高手已經(jīng)死了大半,眼看就要和長安劍派以及同心盟等白道聯(lián)盟決一死戰(zhàn),正是用人之時,血河真君就是想要排擠血蓮,也要考慮魔教其他長老的想法。
總之,血蓮留了下來,并隨后參與了那一場江湖數(shù)百年都未曾經(jīng)歷的大戰(zhàn),紫魔峰之役,這一場血戰(zhàn)可謂是殺得風(fēng)云變色,血流成河,經(jīng)此一役,魔教被徹底毀滅,教中精銳死傷七八,只留一小部分僥幸逃脫,被稱為余孽,到處剿滅追殺。
血蓮就是其中一個余孽,并且是被重點照顧的對象,他在紫魔峰之役表現(xiàn)出色,一身魔功縱橫開闔,殺了不少白道高手,長安劍派的劍尊石玉昆就是死在他的手上,長安劍派弟子提起他來,無不切齒痛恨。
不過血蓮也確實有真本領(lǐng),從紫魔峰殺下來后,他在江湖東奔西藏,起先是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自然遭遇無數(shù)圍剿截殺,后來在一次被正道的追殺中,遇到同樣被追殺的點蒼雙煞等人,雙方互相訴苦,血蓮從點蒼派中口中知曉了天下大勢,知道中原已全部落入白道聯(lián)盟的掌控,醒悟過來這里已經(jīng)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于是決定回父親的老家,那個被他的兇名嚇得可以令止小兒夜啼的西域。
點蒼派也正是因為遇到了血蓮,受他的啟發(fā),才最終決定躲到西域避難。
不過兩方在來到西域不久后便分道揚鑣,一方面是因為點蒼派受不了血蓮殘忍暴虐動不動就殺人的行為,另一方面是理念不同,什么都說不到一塊。
簡單點形容,就是血蓮是混亂陣營,而點蒼派雖然墮落了,但還保持著守序陣營的觀念。
以后雙方就刻意保持著距離,沒有多往來,不過這些年點蒼雙煞也聽到不少血蓮在西域的威名或者說兇名,據(jù)說后來他還不知死活地又跑了趟中原,結(jié)果自然不難猜,血蓮重傷逃回,僥幸撿了條性命,再以后就不怎么聽聞他的消息了。
說到這里,卜天雕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大笑道:“血蓮在西域創(chuàng)下好大的名頭,被稱為老祖,或許是自己也得意地認為自己已經(jīng)天下無敵,竟敢跑回中原囂張,哈哈,吃了苦頭終于知道痛了。有人說他重傷已死,還有人說他一直在閉關(guān)突破,反正這幾年都沒見過他的影子,說不定早死了也沒準(zhǔn)。”
段仇世搖頭不認可:“血蓮是魔教有數(shù)的高手,魔教武功詭異陰險,再加上還有許多古怪防身手段,擊敗容易,想要他的命可不簡單,不過依他的性子,這么多年銷聲匿跡,恐怕真是受了重傷,不得不躲藏起來暗暗蟄伏。”
丁鵬聽了,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警惕,魔教這個字眼可以說是他的心中之刺,靈山派當(dāng)日被滅門,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魔教緣故,他雖然沒有多接觸魔教中人,但那個裝啞巴的老仆曾給他留下深刻印象,而雙煞描述的血蓮老祖的生平往事,也讓他對魔教不可輕易視之,這些人不說武功,性格行事都是殘忍無情睚眥必報,這次殺的人如果與血蓮有關(guān),自己必須早作防備才是。
心中念頭紛呈,面上卻是平靜淡定,丁鵬舉杯笑道:“來,兩位兄長,暫且不提那些無關(guān)旁人,咱們弟兄再喝一杯。”
三人一口飲盡,丁鵬不欲再談血蓮老祖,免得引起雙煞懷疑,轉(zhuǎn)移話題道:“小弟上次看到兩位哥哥的徒兒都是英氣勃勃,一時俊杰,這次怎么不見他們伺候左右?”
見丁鵬夸獎自己的弟子,卜天雕便得意起來,大笑道:“他們有事外出了。兄弟不要贊他們太多,免得被小王八蛋聽到,尾巴翹到天上去。不過說起來,師兄的徒兒朝陽,還有我那個不成才的混蛋弟子胡唯明,都是極佳的練武根骨,悟性也好,就是太懶惰,不能專心練武,老子像他們這么大時早就出師了!”
段仇世也笑道:“師弟剛說不要夸,怎么自己又夸起來了。朝陽就算了,只是中上之資,唯明那孩子確實不錯,是個可造之才,以我看來,他的天賦恐怕還在當(dāng)年的令師兄之上,可惜令師兄絕世英才,被門中長老喻為百年不遇……可惜……”
剛開始本是微笑而說,說到后來,段仇世想起門中凋零,昔日同門長輩都已逝去,不僅悲從心來,難以自制。
卜天雕在石桌上重重錘了一拳,粗聲道:“段大腦袋,你又來了,吊了幾天書袋就是喜歡悲春傷秋,死就死了,有什么了不得,咱們都有那一天,等到了那一日就能下去和他們團聚了。”
段仇世苦笑,眼中悲傷難掩,沒有接話。
丁鵬卻是對另一件事感興趣,開口道:“小弟也收的幾個徒弟,只是一直沒有遇到良才,聽兩位兄長之話,這收徒當(dāng)中也有學(xué)問不成?難不成真能一眼就識出是不是靈根慧骨?”
卜天雕一時口快,說道:“那是自然,哈哈,你算問對人了,咱們點蒼派別的沒有什么自傲,這看人收徒,辨識根骨一項,點蒼說是第二,江湖沒人敢稱第一。”
段仇世一直給師弟打眼色,可惜卜天雕根本看不到,段仇世等他說完,苦笑著嘆了口氣:“哎,師弟,你真是心直口快,我攔都攔不住。丁兄弟見笑了,不是段某小氣,而是這關(guān)乎本門機密,原本是不能對人言的,現(xiàn)在師弟既然說了,也就無所謂了。”
丁鵬心癢難耐,忙道:“小弟對此非常感興趣,不知兩位兄長可否教我?”
“這……”這下輪到卜天雕傻眼了,粗聲道:“玉龍經(jīng)是點蒼秘術(shù),不能教你啊。草老子的,我這張嘴巴,該打,該打!”
反倒是段仇世若有所思,緩了緩道:“點蒼派已經(jīng)名存實亡,祖上的規(guī)矩也不是不能變通,但是玉龍經(jīng)確為本門至寶,如此冒然傳你……不妥,不妥……”
丁鵬聽得既激動又惱火,心中一時間都升起了殺意,不過馬上壓了下去,這兩老兒還不錯,現(xiàn)在自己被整個江湖驅(qū)逐,好不容易找到兩個臭味相投的伙伴,這樣殺了太可惜,最重要的是,不值得,性價比不劃算。
因為他已經(jīng)聽出段仇世話里有話,并沒有把門關(guān)死,既然他說不能冒然傳,那就是有條件傳了,先聽聽他的條件再說。
丁鵬笑道:“段兄此言差矣,你我三人在這番邦異域幸運結(jié)識,相交莫逆,又共歷大事,以后還將同舟共濟,即便傳授,又怎能說冒然?不過小弟也知點蒼乃天下大派,門規(guī)森嚴,自然不會讓兩位兄長為難,不如這樣,小弟以物相換,或者小弟為點蒼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此交換,如何?”
卜天雕不說話,看向師兄段仇世,段仇世想了半天,斟酌地道:“兩件如何?”
丁鵬含笑說道:“段兄先將事情說出來,容我考慮一下。”
段仇世看向卜天雕,從師弟那雙大眼中他看出激動的火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第一件事,段某請求星宿派助我點蒼重返中原,并且要幫助點蒼派扎穩(wěn)根基。”
丁鵬想了想,說道:“好,可以!”
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帶水,充滿果決和大氣魄,聽得點蒼雙煞老臉激動,可惜他們聽不到丁鵬心中說的后一句話:我?guī)椭悖銕椭遥梦乙惨獨⒒刂性@兩人正好是得力幫手。
吸了兩口氣,段仇世壓住激動,說出第二件:“丁兄擊殺那大月氏副使的武功,我兄弟二人非常佩服……”
“不可能!”丁鵬不等段仇世說完,馬上否決了他的請求:“抱歉,這套武學(xué)乃我星宿派修道天術(shù),如有外傳必遭天譴,所以,恕小弟無法答應(yīng)。”
沒想到段仇世的胃口這么大,竟然看上了五毒神掌,要說傳給他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玉龍經(jīng)這點籌碼,丁鵬絕對不會傻到在自己武功還沒有大成前,就將高級武學(xué)傳給別人,人心難測,到時候一旦別人練成,反客為主,他連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當(dāng)然,以后丁鵬神功大成,這些武學(xué)不再放入眼中的時候,自然可以傳授或者作為交易之用,但絕不是現(xiàn)在。
所以不等段仇世說完,他立馬拒絕,也省的雙煞多抱希望,而且干脆一些,讓他們直接斷了念頭。
段仇世和卜天雕互望一眼,并沒有覺得多意外,按照他們的觀察,那套武功應(yīng)該確實是丁玄最厲害的武學(xué),自然不可能輕易外傳,如果丁鵬答應(yīng)下來,反而他們會懷疑是不是其中有水分。
段仇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得到那套頂尖武學(xué),而是次一等的追求,他裝作為難地想了想,才說道:“既然這樣,也不能強人所難,這樣吧,胡唯明那孩子天縱奇才,拜在我二人門下確實有些可惜,不如讓他也拜丁兄弟為師,我三人一同教導(dǎo),希望能將他培育成才,不知丁兄意下如何?”
丁鵬有些訝異地看向段仇世,見他目光真誠,并無虛偽,再看旁邊的卜天雕,也是一副認同的表情,便明白這件事段卜二人肯定事先已經(jīng)商量過,即便沒有玉龍經(jīng)的插曲,也會想方設(shè)法讓胡唯明拜自己為師。
他心中有了一點唏噓,這時代之人最重師徒源淵,拜得良師那是三生有幸,而收下高徒更是如獲至寶,敝帚自珍,師徒之間一旦定下名分,終身無悔。聽卜天雕和段仇世先前對胡唯明的不斷夸贊,可以想見這個徒弟確實是天賦極高之人,也可以想見他們平日對這個徒弟是如何喜愛保護,但是為了點蒼派的振興,為了重返中原,他們寧愿忍痛割愛,將自己的弟子獻出來交給別人教導(dǎo),這份苦心確實令人動容。
丁鵬沉思半刻,緩緩點頭道:“二位的胸襟讓小弟佩服,這事……我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