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詩書四人聽得慘叫聲竟然是徐剛發出,急忙起身,向隔壁奔去。
沒等近前,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一個人影倒飛著從房內摔出。
丁英壽走在前面,正好面對來人,他已經瞥到對方衣著,正是先前去找麻煩的徐剛,不過徐剛來勢太兇,丁英壽不敢硬接,身形一閃,徐剛便越過他,重重撞到走廊墻壁。
“哎呀……我操你娘……”徐剛又是一聲慘叫,貼著墻壁緩緩癱在地上。
走在后面的張詩書將他扶起,臉色鐵青道:“怎么回事?”
徐剛嘴角溢出血絲,左胳膊好像斷了,軟軟吊著,哼哼道:“……點……點子扎手,大家……小心……”
這時鄧海泉已一腳向門踹去,那道門幾經摧殘,這時再被猛力一踢,頓時散成兩截飛進房內。
房門大開,里面情形頓時一目了然。
八仙桌前坐著兩名臉色陰沉的中年男子,見眾人打上門來,卻也安然不動。幾個妓女縮在角落瑟瑟發抖,見房門大開,頓時尖叫著跑了出去。
“打架了,打死人了……”
張詩書將徐剛交給丁英壽攙扶,邁步走進去,后面跟著鄧氏兄弟。
臉色陰郁的兩名男子,其中有一個嘴上長著碩大黑痣的,冷冷道:“退出去,今日的事就算沒有發生,別惹得爺們不高興!”
張詩書飛快掃視兩個陰郁男子模樣裝扮,一個先前說話的黑痣男,另一個年紀稍大,估計有四五十歲,面目陰鷺,不言不語。他們身上并沒有攜帶武器,看衣著打扮仿佛只是平常商人,不過有徐剛的前車之鑒,張詩書自然知道眼前兩人并非等閑。
張詩書緩緩說道:“不知二位高姓大名?我這位兄弟雖然魯莽,不過二位下手也太狠了吧。”
那名年紀稍大的陰郁男子始終不開口,還是那位黑痣男說道:“哼哼,折斷他一只手臂只是小懲,依著爺平日脾氣,不宰了他算他走運,小崽子們還不給爺滾出去!”
鄧海泉頓時大怒,腳下一橫,越過張詩書,揮起拳頭就向黑痣男人砸去,嘴里還罵道:“操你娘的,老子讓你狂……”
黑痣男人臉色一兇,豁地站起,伸手向鄧海泉拳頭抓去,這一抓勁風激烈,來勢極快,竟發出銳利的呼嘯聲。
“老鄧快退!”張詩書急忙提醒。
鄧海泉看似粗蠻,其實心里早有打算,先前徐剛不知對方底細已經吃了大虧,他如何還不清楚這兩人恐怕不是易于之輩,所以第一拳只是試探,見對方猛然出爪,便虛招一晃,收回拳頭,再后退半步,讓過爪影。
黑痣男人一爪抓空,手臂忽然詭異地暴漲半尺,本已落空的招式又籠罩鄧海泉半邊身子,鄧海泉大驚,不及閃退,眼看這一爪就要讓他深受重傷,忽然只聽得鄧海泉身后傳來一聲悠長的吸氣聲。
鄧家老二鄧海田猛一吸氣,出手如電,一拳擊在大哥鄧海泉后背,這一拳卻沒讓鄧海泉受傷,只見他身體巨震,下一秒黑痣男人的手也抓在了他胸前。
黑痣男一爪正中目標,卻發現落爪處堅硬如鐵,竟然無法抓破對方肌膚,緊接著一股巨大的震力猛地傳出,震得他手指隱隱發麻。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鄧海泉也是一聲猛然吸氣,豁地出拳,這一拳打出竟隱帶風雷之聲,比他平日拳力何止狂猛數倍。
黑痣男不及收回右爪,左掌倉促翻起,擋在身前,硬接一拳,拳掌交接,黑痣男連退數步,身體碰到酒桌,眼看就要連桌帶人傾倒,那始終不言不語的年長陰郁男子站起身來,伸手在他背上輕輕一扶,便化解了他身上帶著的沉猛力道。
鄧氏兄弟也是連退幾步,身形不穩,不過好在沒受什么傷,鄧海泉暗道:好險。
黑痣男止住身形,沉聲道:“雙拳合擊,龍門紅拳?你們鄧家還沒死絕嗎?”
鄧海田罵道:“你全家死光我們鄧家還好好地興旺發達。娘的!不敢報名號的藏頭縮尾之輩,今日老子們和你們死扛到底!”
剛才如果不是他見機得快,迅速出手和大哥連為一體,恐怕鄧老大就要被對方重創了。
鄧海泉也心有余悸道:“點子扎手,大家并肩子上吧,反正看這兩家伙的樣子也不像好人。”
那年長陰郁男子終于開口道:“誤會,是誤會,大家就這樣罷手,如何?”
這個男人說話帶著一種拗口的話音,不像中原官話,倒像是蠻疆之地偏遠地區的口音。
張詩書心中一動,喊道:“這兩人定是邪派妖人,兄弟們將他們擒下,這是大功一件!”
丁英壽積極響應師兄,抽出長劍叫道:“一起上,別讓他們跑了。”
眾人迅速合圍,連左臂不能動彈的徐剛也抽出劍來,居旁掠陣,兩名陰郁男子見不能善了,陰聲道:“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進來,爺們今日就大開殺戒……”
張詩書不等他說完,突然出劍,這一劍雖是偷襲,但看起來平平無奇,似乎只是起手式。
黑痣男心中輕視,待劍即將觸身,才身形一閃,不退反進,伸手抓向張詩書。
在黑痣男眼中,張詩書這一劍依然在前沖,傻乎乎地仿佛根本不知道劍勢已經落空,黑痣男心中殺氣大盛,一爪就要將張詩書開膛破肚。
未等手爪碰到張詩書胸腹,黑痣男忽覺腰間勁風襲來,情知不對,腰背一個大幅度側彎,勉力閃躲,左臂一痛,還是中了一劍。
黑痣男非常兇悍,受傷后反而不退,右爪猛地一伸,張詩書大驚,手忙腳亂地閃避,躲過前胸,肋間卻被他手指鉤到,嗤的一聲,衣服開裂。
張詩書連挽劍花護住全身,后退幾步,心驚膽戰地查看傷勢,發現自己躲避還算及時,只是衣服裂開,倒是沒有受傷。
黑痣男本欲追擊,被丁英壽橫劍攔住,他后退兩步,對年長同伴道:“這個人使的是華山劍法,剛才我險些被他的暗影浮香劍迷惑,師兄要小心。”
年長陰郁男子點點頭,用那種古怪的口音道:“暗影浮香劍法有迷惑雙目的作用,你注意分辨聲音,視線不要為劍影所亂,就不會被它迷惑。”
黑痣男點點頭,說道:“這些小崽子有龍門鄧家的,還有華山派的,我一個人對付不了,師兄你出手吧。”
年長陰郁男子出聲道:“好,全部殺了,咱們趕緊撤!”
他的殺字一出,張詩書等人便警惕,等他話音一落,眾人更是十二萬分提防。
卻見他年長陰郁男子兩只袍袖一抖,半截胳膊直到手掌的衣袖頓時化為粉碎,露出兩只干枯猶如雞爪的手掌。
張詩書不知對方什么來路,但感覺很不好,提醒道:“大家小心!”
年長陰郁男子突然騰身而起,人在半空,兩只手一伸,在俠少們駭然的目光中,那手掌竟然泛出刺目的黃光,光芒閃耀中,本來干枯的手爪變得既鋒利又恐怖,十根手指猶如涂上金漆的尖銳匕首。
他騰空而舞,伸手一劃,一爪將張詩書當頭籠罩,一爪向鄧海泉胸前擊去,來勢極快,瞬間已至身前。
“來得好!”鄧海泉一聲大吼,雙拳在身前一交叉,兵分兩路,一拳擊對方大腿,一拳攻向下腹。
張詩書用劍如飛,看似漫無目的地在胸前舞起數道劍花,神奇的是,一朵劍花還在閃耀,他的人影已至別處幻起另一朵劍花。劍花交錯,亂人眼目,根本無法分辨他的具體位置。
暗影浮香劍法,華山鎮牌之寶,劍法幻變無窮,最厲害的是它有迷惑人眼的特效,眼睛明明看到劍勢從這里來,其實已經被迷惑,長劍反而從另一個方向攻來,讓人防不勝防。
面對兩路攻擊,年長陰郁男子根本不閃不避,一爪閃電抓去,頓時和鄧海泉拳頭相碰,鄧海泉心中一喜:龍門鄧家紅拳素以拳力狂猛著稱,江湖中敢用肉身硬接鄧家拳頭的,多是不知厲害的無知之徒。
鄧海泉拳力一催,就待將對方手爪當場震斷,年長陰郁男子根本不理會他,另一爪從劍影中鉆入,準確地找到張詩書的劍身,曲指一彈,將他一式殺招化解。
張詩書長劍被彈,只覺手腕發麻,虎口劇痛,大驚后撤,暗道:這老家伙好深厚的內力。
那邊鄧海泉正暗自催動拳力,年長陰郁男子忽然反手一握,他的手爪枯瘦異常,張開卻非常巨大,竟然一把將鄧海泉的拳頭完全包住,然后輕輕一捏,鄧海泉頓時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嚇得正和黑痣男對戰的弟弟鄧海田和丁英壽急忙向這邊望來。
鄧海泉用左手捂著被捏了一下的右手,連聲慘叫,那種叫聲是痛入骨髓的慘叫,本欲再次進攻的張詩書急忙嚇得連退數步,扶住鄧海泉道:“鄧老大,你怎么了?”
鄧海泉嘶啞道:“……他……有毒,他的……手爪有毒……痛死我了……”
張詩書翻開他的手掌一看,就這么一會兒工夫,鄧海泉的右手竟然生出無數黃色的大血泡,還有無數血泡不斷長出,然后在他驚駭的目光中,一個血泡突然破裂,血水四濺,幾點液體正好濺到張詩書衣服上,頓時腐蝕出一個小洞。
張詩書揮劍將那處衣服割去,心中極為恐懼,顫聲道:“大家……大家快退,這是真正的妖人……”
年長陰郁男子冷冷道:“現在退,遲了,都給我留下吧。”
說著,身體再次縱躍半空,兩只金黃干枯的爪子向張詩書二人攻來。
眼看紅塵五俠就要命喪當場,忽然屋中一亮,一道極速的劍光從外面飛了進來,繞著兩名陰郁男子轉了一圈。
俠少們頓時壓力一輕,哪還管什么除妖人、立俠名,倉皇后退,一直退到門外才稍覺心安。
再細看房中,只見一道模糊的黃色身影帶著耀目的劍光在里面縱橫馳騁,兩名陰郁男子在劍光中左支右絀,忽然一面墻上飛上點點鮮血,也不知道里面誰受傷了。
劍光又繞了兩圈,忽然屋中一暗,三道身影頓時分開。
兩名陰郁男子并肩站在一邊,其中那個黑痣男身上青色的綢袍已被鮮血染紅,臉上身上手上不知縱橫著多少細小的劍痕,那名年長陰郁男子兩只手爪劇烈顫抖,胸前一道劍痕將衣服割開,但好像并沒有受傷。
另一邊,靜靜佇立著一個身背長劍的年輕俠客,此人面如冠玉,神態從容,正是同心盟紅衣巡視操行之。
張詩書大喜叫道:“是操師兄,操大俠,哈哈,我們有救了!”
張詩書的大師兄是同心盟中的一位堂主,平日和操行之關系不錯,張詩書曾隨著師兄見過操行之,所以一下就認了出來。
操行之用目光對張詩書等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伸手一甩,一個瓷瓶扔給張詩書,說道:“讓那位中毒的朋友服下解毒丹,遲則無救。”
張詩書頓時顧不上和操行之寒暄,眾人護著讓鄧海泉吃下解毒丹,他手上的黃色血泡才慢慢消退下去。
操行之對那兩名陰郁男子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會使這般歹毒的功夫?”
兩名陰郁男子對望一眼,黑痣男說道:“師兄,你身負重任,不能死在這里,小弟為你擋住敵人,你走。”
年長陰郁男子根本不客氣,點點頭道:“師弟今日即便逃了,師父知道此事,你也要深受萬般痛苦而死。師弟你留下斷后,你的后事我幫你料理。”
兩個陰郁男子以冷靜到恐怖的語氣談完各自生死,那年長陰郁男子身體忽然往后一撞,后面的墻壁頓時粉碎,木屑橫飛,原來這道墻壁只是用薄木簡單砌成,根本不是厚實的土磚之墻。
操行之目光一凝,喊道:“好朋友,留下吧!”
耀目的劍光再次閃現,電射年長陰郁男子,黑痣男忽然一聲大吼,眉心快速升起一道血紅色的印記,然后整個身子撲向劍光。
劍光大熾,屋中劍氣縱橫,房屋擺設桌椅字畫等瞬間粉碎,那黑痣男卻是存了必死之心,身上一時間不知中了多少劍,詭異的是竟然還不死,依然瘋狂地阻擋著操行之追擊的劍光。
“死!”操行之久攻不下,終于動怒,一聲爆喝,劍光如太陽光爆發,刺得門外觀戰的張詩書等人眼睛都睜不開,一時間耳朵中只聽到劍氣的呼嘯聲響個不停,半響,才漸漸停息下來。
偷偷睜開眼睛,再看房中,黑痣男依然屹立不倒,操行之伸劍指著對方,面色從無有過的肅穆,冷冷道:“通靈血痕?原來你們竟然是魔教妖人!”
黑痣男想要開口,一張口,猛地噴出一道熱血,身上無數道傷口也跟著飚出血箭,他掙扎著吼道:“圣教之魂,永存不滅,我圣教之人是殺不完的,你等著接受報復吧……”
操行之不待他說完,手臂微動,一道劍光閃起又熄滅,黑痣男的頭顱頓時飛起老高,撞到屋頂又掉了下來。
張詩書等人這才壯著膽子走進一片狼藉的屋中,張詩書走到跟前,恭聲道:“操師兄,要不是你及時趕來,小弟等人可就糟了。”
丁英壽最是靈活,湊趣道:“操師兄殺了魔教妖人,想必過幾日全江湖都要傳誦操大俠的威名了。”
操行之伸出手來,掌心中一枚黑色釘子樣的事物,嚴肅道:“這是子午透骨釘,還有剛才那個逃走的妖人使出的蜈蚣毒爪,都是大魔頭毒心老祖的獨門絕技,看來魔教余孽蟄伏多年后,又開始不安分了。”
幾名俠少不知道魔教的可怕,也不知毒心老祖是何方人士,還開玩笑道:“有操師兄在,魔教來多少人還不都是送死。”
操行之搖搖頭,也不細講,只說道:“我得馬上趕往長安城向本盟簡護法匯報此事,張師弟我有一事相托。”
張詩書忙道:“師兄盡管吩咐。”
操行之將法門寺本緣主持的剿匪之事說了一遍,安頓道:“你五人明日代我去參加剿匪,并向本緣方丈解釋一二。想來一群山匪應該也無大礙,你們打斗經驗雖差,只要小心一些,這可為你們揚名江湖的第一戰。”
張詩書等人急忙應是,他們本來就答應了法門寺剿匪,沒有操行之囑托,也會積極參與,現在操行之這么一說,五名俠少立即振作精神,準備明日拿黑風寨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