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操行之帶著夢蘿來到了蘇州城。
同心盟的總壇-大自在城就在蘇州西門外二十里,他們如果加快腳程,完全可以在天黑前回到同心盟,但是操行之不知出于何種考慮,并沒有直接回去,而是選擇進城投店。
夢蘿不知他的安排,但是明白同心盟已在不遠,自己很快就要進入一個陌生的環境,禍福難料,她不安的心情表現在臉上,充滿憂傷地說著:“你不會騙我的,是嗎?你會保護我,是嗎?”
操行之沒有回答,背挺著筆直,夢蘿走在他的后面,看著那如山一樣的脊背,想要依靠,但是卻不敢走近。
兩人投了一家干凈的小店,吃飯洗漱后,操行之讓夢蘿自行休息,自己到了隔壁房間,打坐練功。
夢蘿不安的心情持續了很久,操行之敏銳的聽力可以聽到她一直在榻上翻來覆去,直到很晚才慢慢睡去。
操行之不需要睡覺,他本是已死之人,現在在丁鵬的意識操控下活動,只要丁鵬的意識清醒,他就能保持清醒,身體的疲勞損耗便用打坐來恢復,這樣還能鍛煉內力。
事實上就連丁鵬自己都搞不清楚操行之到底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形態存在,說他死亡吧,他的肉體還活著,大部分生理現象和活人無疑,可是要說他活著吧,也有點勉強,因為他只是丁鵬的分身傀儡,自身沒有一絲靈智。
這其中的玄機,丁鵬暫時還無法明了。
夜已經很深,操行之靜靜地打坐,四周寂靜無聲。
但是突然,操行之的身體向后一仰,一個極大的幅度,身子幾乎和床水平,然后一把長劍詭異地由床榻緊挨的墻壁刺入,無聲無息地扎在他原本坐立的地方。
操行之躍身而起,身在半空,劍已出鞘,一道刺目的光芒在黑暗的房間閃過,那面墻壁頓時多出三個大洞,呈品字形排列,如果墻后有人,這三劍足夠將他瞬間斃命。
劍光一閃,房間重新恢復黑暗,操行之面色凝重地看著那面墻,似乎在判斷敵人死了沒有,只是他好像沒有察覺,房頂屋梁之上無聲無息地落下了一個黑影。
黑影似人形,但仿佛沒有絲毫重量,從高處落下不帶一絲風聲,黑影不等完全落地,已經出手,一道比黑夜還要漆黑的長劍無聲無息刺向操行之后背。
只憑聽力,這一劍根本聽不出來。
劍光爆閃,操行之的背后如同長了眼睛,流風劍瞬間發出萬丈光芒,向后面的黑影罩去。
黑影對操行之的反應并不驚訝,漆黑的長劍不斷進擊,兩人瞬間出手數招,竟然沒有發出一下碰撞之聲。
原因在于,兩人都是快劍,出手急如閃電,一下不中就會迅速收招,絕不做多余的無用功,交手數招,兩把劍竟沒有一次相碰。
操行之的劍光非常明亮,每一次擊出都會讓室內亮如白晝,雖然時間極短,但也足夠他看清楚黑影的面目。
這是一個身形瘦削、頭發枯白的蒙面人,操行之目光一凝,前額微痛,塵封已久的記憶破繭而出。
沒錯,就是他,就是這個蒙面人,就是他曾經偷襲了操行之,使操行之重傷頻死。
操行之的意識雖然消亡,但刻在身體上的烙印實在太深了,人在死亡前的感受是最深刻的,留在身體中的本能也是最敏銳的,丁鵬根本沒有搜索操行之的記憶,已經知道這個蒙面人就是當初的兇手!
殺!操行之心中殺氣大盛,不管是身體的本能還是丁鵬的意識,對于這個蒙面人都是非常忌憚,此人不管何種目的,對于現在的操行之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必須予以鏟除,最好是能找出背后的真相。
此人必須留下!
想及于此,操行之劍法一變,長劍橫揮,嗤的一聲輕響,蒙面人眼前便是一道長長的電光疾閃而來,有如閃電橫空般耀人眼目。
正是操行之最近練成的電光幻影劍,是將一字電劍與幻影劍法融會貫通形成的快劍。
熾亮如閃電的劍光不僅表示劍的運行速度快到不可思議,也有攝人耳目的功效,如閃電橫空,令人一見之下,驚心動魄,先自生了怯意。此刻他將劍法施展出來,霎時之間,滿室都是電光,耀人眼目。
黑影蒙面人的劍法卻非常詭異,無聲無息卻同樣極快,他那把漆黑長劍應該經過一定的消音處理,再結合他詭異莫測的劍法,與操行之的電光幻影劍比起來,卻絲毫不落下風。
叮!一聲脆響,兩人交手數十招,終于雙劍相交,但是這一聲短促的音響過后,室內再次恢復平靜—也不能說平靜,畢竟操行之行動之間尚有風聲,不過比起兩人激烈的交手來說,這點動靜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唯一的一聲劍響都沒有驚醒隔壁的夢蘿。
電光如梭,黑影穿梭,屋中時而大放光亮,時而漆黑如寂,轉瞬之間兩人又是交手數十招,兩把長劍依然沒有繼續碰撞,但是房中多了一些聲響,就是兩人的喘息聲。
運使快劍非常損耗力量,兩人雖然沒有比拼內功,但交手上百招也已經消耗了十之五六的內力。
蒙面人忽然嘎嘎一笑,發出猶如夜梟般的聲音:“小子,有進步,想不到多日一別,竟能和老夫打成平手,上次沒有殺死你,真是太失策了!”
操行之抓住他說話的一瞬間,猛然加快速度出劍,這一劍簡直快到不可思議,蒙面人眼前剛剛亮起閃電,他的左臂已經中劍,不過蒙面人實戰經驗非常豐富,左臂一痛,立即出劍一擋,將操行之的流風劍格開,避免了被一劍透體的下場。
“好小子,夠陰狠……”蒙面人對操行之的不講規矩非常憤怒,但是還沒等他說完,操行之又是一劍飛來,他急忙閉上嘴巴,用劍快速格擋。
叮!叮!叮!連續三劍,蒙面人竭力化解,但是因為失了先手,面對操行之一劍接一劍的逼迫,蒙面人頓時開始手忙腳亂,然后操行之又是一劍刺來,蒙面人伸劍一阻,擋是擋住了,但擋住之前流風劍已經刺入他胸前一寸。
操行之的劍路其實沒什么花哨,也很少變化,但是就是非??欤髅骺辞逅膩砺罚胍钃鯀s不容易,有時候明明以為擋住了,其實操行之的劍已經先行一步,刺中了對方。
蒙面人第二次中劍,中劍部位又是要害,頓時發出一聲凄厲的咆哮,漆黑長劍上猛然爆出刺目的紅光,橫劍一揮,操行之迅速抽劍后退,屋中紅光爆閃,桌椅床柜,頓時化為粉靡,蒙面人縱身一躍,跳到窗口就要逃跑。
操行之迅速出劍,劍光如龍,蒙面人轉身揮劍,那把本來輕巧詭異的黑劍竟被他使出了盤龍棍的沉重架勢,兩劍相交,發出一聲沉悶的“砰隆”,操行之只覺對方劍刃上傳來一股龐大的巨力,流風劍彎曲到極限,身不由己后退兩步,而那蒙面人向前踉蹌幾步,又是一劍揮出,隔著三尺的門窗頓時化為粉末,黑影一閃,已經逃跑無蹤。
操行之目中殺氣爆棚,想要追趕,正在這時,隔壁傳來夢蘿慌張的聲音:“操大俠,發生什么事了,你在哪兒?。俊?
…………
操行之的一場大戰,讓遠在西域的丁鵬都驚醒過來,不得不中止練功。
這個時候,丁鵬已經閉關了三十七天,今日他本想沖擊一下135級大關,這個關口是第五層的一個小境界,沖破后他就有望沖擊140級大關,而140級就是第五層練成的標志。
丁鵬驚醒后,思量了很久。
今夜偷襲操行之的這個蒙面人,不僅是帶來了警訊,同時還帶來一些其他信息。
首先,操行之這次返回總盟,事先并沒有告訴組織準確的回歸時間,從湘西到江南,一路上也沒有聯系同心盟的各處分壇,因此一路上太平無事,沒有什么風波,但偏偏在來到蘇州后,遇到了襲擊,這不能不讓丁鵬思量其中的隱憂。
蘇州是同心盟的地盤,江湖上沒有一個勢力在這里擁有超過同心盟的影響力,蘇州城遍布同心盟密探眼線,操行之在這種環境中遇襲,足以讓人懷疑同心盟內部是不是出了問題。
再者,蒙面人為什么要蒙面?自然是不想讓人看到真面目,一個很大的可能就是他是操行之熟悉的人,但是遍翻操行之的記憶,對于這個身形瘦小滿頭銀發的刺客,并沒有一個確切的形象與之對應。
這就是說,他的頭發身材等外形也有可能是假冒的,頭發非常容易偽裝,身材來說,丁鵬也知道武林中有一些縮骨變形之術也是可以短暫改變體型,只有容貌不容易改變,因此,這個蒙面人是個極為謹慎的人,并有可能是操行之熟悉的人,很可能是同心盟中人。
其次,丁鵬雖然沒有認出蒙面人使用的劍法路數,操行之的記憶中也沒有與之對應的描述,不過生死過招后,還是對其有一定的了解,蒙面人的劍法詭異陰暗,出招無聲無息,陰狠毒辣,是一種非常適合刺殺暗殺的劍法,操行之一生愛劍,癡迷劍法,曾觀賞過幾十家名門大派的秘藏劍法,但其中絕沒有這一種;而同心盟以劍起家,當年天下最負盛名的十九位劍客為對付魔教,義結金蘭,歃血為盟建立的同心劍派,就是它的前身,雖然現在盟中高手如云,已不限于劍法高手,但同心盟稱得上分量的人物,操行之基本熟悉他們的武功,其中并沒有使用這種暗殺劍法的人物。
這只能說明兩個可能:一是蒙面人并非同心盟中人,前面的猜測有誤;第二個可能就是蒙面人的確是同心盟成員,但一直深藏秘技,不對外顯露,這個可能說明他所謀很大,絕非僅僅為對付操行之一個人。
還有一個信息,也讓丁鵬為之不安。
那就是最后蒙面人**行之所傷后,急切逃跑,他使出了一種不同于前面暗殺劍法的武功,功力灌注劍身后,使武器爆發紅光,并且力大無窮,雙劍撞擊竟讓操行之后退數步,如果不是流風劍并非凡物,恐怕那一下重擊已經讓它劍斷。
丁鵬為之心悸的并非蒙面人最后所使的武功可怕到不可思議,而是因為這種武功他并非第一次見到,他在樓蘭的時候,已經在血蓮老祖的弟子,那個與李紫薇長的非常相像的女人手上見識過。
化血刀!聽說是血蓮老祖仗以縱橫江湖的魔功,讓丁鵬萬萬想不到的是,這一次他竟然在遠隔萬里的江南,在白道聯盟的勢力范圍,在當年鏟除魔教的主力軍-同心盟的核心地盤上再次見識到了這種邪派武功。
丁鵬心中隱隱不安,不是為白道正派,不是為中原江湖,而是他從自己這些時間經歷的一系列事件中,敏感地嗅出一絲大陰謀的味道。
靈山派,偶然得到五毒真經,掌門暗自修煉……
彭氏雙雄,偶然得到魔刀傳授,墮落修煉,引起湘西之變……
祁連派,掌門陽天雷偶然得到嗜血魔功,囚禁江洋大盜秘密修煉……
蒙面人,疑似同心盟成員,善暗殺劍法和化血刀,兩次刺殺操行之,圖謀不明……
江湖要亂了,丁鵬的眼前仿佛看到一片沸騰血海,三十年太平過后,武林終于要再掀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