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行之在思考一個問題。
夢蘿到底去了哪里,是被人劫走,還是被人救走?
這個問題他曾經(jīng)問過李守義,李守義說沒什么分別,其實大有分別。
如果是被人救走,那么證明夢蘿的身份絕不簡單,起碼不是一個普通的苗女。
如果是被人劫走,那么對方為什么要這樣做?最大的可能是夢蘿知道一些不應該知道的秘密,但是這個秘密她一直對自己隱瞞。
無論哪一種可能,夢蘿絕不像在他面前表現(xiàn)的那樣單純。
想到這里,丁鵬有些失望,他以操行之的身份示人,雖然表現(xiàn)得冰冷孤傲,但是對這個苗女還是挺有好感的,想不到是這樣的結果。
在想這些事的時候,操行之已經(jīng)走在了去往陜西的路上。
這一次他被委派前往長安城辦事,他的師父葉孤瞻已經(jīng)給他說清了厲害,目前的長安對同心盟是不友好的,希望他能謹慎行事。
操行之并不擔心,因為他只是丁鵬的傀儡分身,丁鵬遠在千里遙控,這種絕對的安全感,讓他無所畏懼,因此從這幾次的拼殺經(jīng)歷可以看出,他將操行之那種彪悍的性格演繹的非常完美。
這大概是他假扮操行之,偽裝的最相似的地方了。
當然,不怕死無所懼是一回事,真正做事的時候還是要謹慎小心,畢竟這個分身丁鵬用得很趁手,并不希望他有什么損傷,從柳艷姑的經(jīng)驗看,分身也是會死的。
因此操行之決定繞路而行,不直接去長安,而是舊地重游,先去寶雞城看一看。
就當是前哨,為真身重回中原探一探虛實情況,如果危險不大,丁鵬就決定親自來寶雞,了結一些當年恩怨。
繞路而行可以多消耗一點時間,目前的情況,自然是越晚去長安對自己越有利。
不過他需要先找一個借口,這樣盟中萬一質詢起來,也好有解釋。
正好操行之在總盟聽到一個消息,新成立的寶雞分盟,最近受到四海幫的強力排擠,已經(jīng)有些支撐不住了。
這是很好的借口,誰都知道操行之好斗,自己人就在眼皮底下被人欺負,依照他的性格,當然不會善罷甘休。
因此在路過商洛的時候,操行之便借酒醉之名,在當?shù)氐耐拿朔置藫P言說要給四海幫寶雞分舵好看。
十日后,操行之來到了寶雞城外。
舊地重游,他的心情是非常復雜的,因為這個舊地不是一般的舊地,它可以說是丁鵬這一世的重生之地,是他的起點,也是他折戟的傷心之地。
有很多的人和事,隨著時間并不會淡忘,反而會越來越清晰,因為它們就像心中的刺,時時刻刻發(fā)出隱痛提醒著不能忘記過去的慘痛。
操行之緊緊地捏了一把流風劍的劍柄,大步進入城門。
“操大俠?”
一聲驚呼讓操行之回頭,不遠處是一位發(fā)須皆白的魁梧老人,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個鏢師打扮的漢子。
操行之皺了皺眉頭,不管是自身的記憶還是丁鵬的記憶,一時都沒有想起這位是什么人。
白發(fā)老人疾步走近,自嘲笑道:“操大俠貴人事忙,估計是不認識在下了,老夫是宏遠鏢局總鏢頭丁擎雷,曾和操大俠一起剿滅過靈山邪派。”
操行之結結實實吃了一驚,不過他的樣子一向面癱,表現(xiàn)的并不異樣,楞了一下,才開口道:“丁總鏢頭?兩年未見,總鏢頭為何如此蒼老!”
也不怪丁鵬沒有認出人來,實在是丁擎雷的樣子變化太大,記憶中他是一個紅光滿面魁梧結實的大漢,雖然年紀偏大,但由于長期練武,外表看起來并不老邁,但是只過了區(qū)區(qū)兩年,丁擎雷竟變得如此滄桑衰老,而且一臉暮氣,看起來足有八十歲。
丁擎雷聞言,苦笑道:“一言難盡……,操大俠,當日一戰(zhàn),老夫對大俠的風范實在是心存仰慕,久久思念不已,這次終于再見操大俠,可否讓老夫做個東,咱們一醉方休?”
操行之淡淡笑道:“丁鏢頭言重了,正好在下也有事詢問總鏢頭,咱們就在附近找個酒家坐坐。”
丁擎雷道了聲好,熱情地引著操行之前行,不過他并沒有在附近找酒家,而是又走了一條街,直到尋找到一處上檔次的酒樓,這才款款相邀操行之上樓。
上到二樓,找了一間臨街的雅間,丁擎雷熱情地請操行之坐了,又將身后的兩個鏢師分別介紹給操行之,一個姓莫,一個姓馬,都是久走江湖的精干漢子。
閑聊了幾句,等小二將酒菜上了,丁擎雷和莫馬二位鏢師熱情向操行之敬酒,操行之酒量極豪,來者不拒,一一干了,喝過幾巡后,氣氛放開了不少。
丁擎雷又喝完一杯,重重放下酒杯,嘆道:“當日跟隨操大俠剿滅靈山派,誅殺了幾個妖孽,可惜被那為首的魔頭跑了,不知操大俠在江湖上可曾見過那丁鵬賊子。”
操行之搖搖頭,沒有說話,別人喝酒是越喝話越來,他是越喝話越少,本來人就沉默,現(xiàn)在更是不言不語。
不過丁擎雷三人的熱情已經(jīng)被酒點燃,只聽那姓莫的鏢師道:“總鏢頭,當日你不曾帶我們前去,如果我和老馬在,絕對不會讓那魔頭跑了,要是誅殺了他,少鏢頭也許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
說到這里,莫鏢頭看到丁擎雷臉色不愉,才發(fā)覺自己好像說多了,趕緊打住話頭。
不過另一位姓馬的卻是不看人臉色,頓時附和道:“誰說不是,要是總鏢頭帶上我和莫老哥,定叫那丁鵬有死無生,少鏢頭也就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自暴自棄,也許……”
砰!丁擎雷重重拍了下桌子,喝道:“喝了幾杯馬尿,說什么胡話!”
馬鏢師急忙住嘴,低下頭吃菜,莫鏢頭勸場道:“總鏢頭勿生氣,老馬是個快嘴巴,他不是有心的。”
丁擎雷看了看操行之,尷尬道:“讓操大俠見笑了,家門……不幸,哎,老夫實在是慚愧。”
操行之心中一動,故意問道:“看總鏢頭之情,想來是有難言之隱,如果不見外的話,可否對操某說明,也許在下可以幫的上忙。”
丁擎雷白發(fā)顫動,苦笑道:“只是一些無奈家事,不敢勞動操大俠大駕……”
操行之笑道:“總鏢頭是個痛快人,何苦學這么婆婆媽媽,有需要在下的,當說無妨。”
丁擎雷遲疑了一下,說道:“承蒙操大俠看得起,老夫那就厚著臉皮求個不情之愿,老夫想請操大俠代為說媒,不知大俠可否幫忙?”
“哦?替何人說媒?”
丁擎雷嘆了口氣,郁郁道:“替老夫那個不肖之子說媒,不瞞操大俠,這樁親事老夫原是絕對不同意的,但奈何拗不過那個小畜生,老夫只有這一個獨子,怎忍看他每日以淚洗面?又擔心他一時心情郁結,出什么岔子,因此最后想想,索性遂了他愿吧。”
操行之不解道:“在下看丁總鏢頭也是一位開明之士,既然貴公子愿意,為何要苦苦反對?”
丁擎雷一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時,那個馬鏢頭又忍不住了,出聲道:“我們家總鏢頭實在是菩薩心腸,要是換了我,別說一萬個不同意,還要打上門去問問他白鶴門,為什么要縱容一個殘花敗柳來勾引我們公子,他們是怎么管教弟子的!”
“老馬!”
丁擎雷喝了一聲,馬鏢頭又不說話了,不過這一次操行之看得出來,其實這番話原本是丁擎雷想說的,不過礙于身份,自然不能由他說出來,不過下面一個鏢頭說說就沒什么影響了。
不過操行之無心計較這個,他敏感地抓住了幾個字-白鶴門,丁鵬心中頓時記起了那個面目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女子,雖然面目模糊,但她的名字和她與自己的糾纏,丁鵬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白鶴門女弟子,姬鳳。
說來那也是一個極端可憐的女子,被柳艷姑陷害,九死一生,又在陰錯陽差下和自己發(fā)什么了一段露水姻緣,丁鵬心中對她有很大的愧疚,只是當時他便如喪家之犬,自己都顧不上自己,只能狼狽逃往西域,對姬鳳的下落也就無從了解。
這一次,又從丁擎雷等人處聽到了她的師門,操行之急切問道:“白鶴門?是嚴北斗嚴前輩的白鶴門?”
丁擎雷點點頭,汗顏道:“正是!”
操行之又問道:“不知丁總鏢頭要向白鶴門哪位女俠求親?”
他的語氣盡量放得平穩(wěn)冷漠,但心中已是焦躁不堪,曾記得丁擎雷的兒子丁少鋒欽慕姬鳳,為了尋找失蹤的姬鳳,在深山中搜尋一個多月都不罷休,他很怕丁擎雷說出來的就是那個名字。
丁擎雷臉上羞慚無比,又重重嘆了口氣,拿起酒杯一仰頭喝下。
莫馬兩位鏢師這一次也不敢多嘴,看著操行之尷尬地笑了笑。
操行之冷冷道:“總鏢頭這是對在下見外了?”
“不敢,不敢。”丁擎雷忙道:“實在是羞于啟口,不過老夫的臉面早已被那個不肖子丟盡,也不怕招來操大俠鄙視。老夫想請大俠提親的,就是……就是那位……”
憋了半天,還是說不出來,最后丁擎雷臉紅脖子粗一用勁說道:“就是嚴前輩的女弟子,那個曾遭靈山派囚禁侮辱的女子……”
說完,丁擎雷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擔,也好像是解開了一些心結,郁郁道:“老夫實不該對她有怨恨,說來她也是個苦命人,但是,但是事關家門清白,老夫怎能無動于衷。”
操行之語氣冰冷道:“看來總鏢頭并不想結這門親事!”
丁擎雷苦笑:“我丁擎雷在江湖上雖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丁家世代經(jīng)營,在這寶雞城也算有些身份,丁家獨子要娶一個……破鞋,老夫實在無面目再見父老鄉(xiāng)親。”
說完,丁擎雷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先前還請人做媒,現(xiàn)在又說不愿意,這樣前后矛盾的話,肯定會讓操行之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女方還是一個破鞋,操行之會不會覺得自己怠慢他?
操行之哼了一聲,果然生氣了,眼神中已有煞氣隱現(xiàn),莫姓鏢師無意看了一眼,頓時如遭雷擊,那感覺就像被一把小刀連根捅到心底一樣難受,他心思電轉,急忙道:“操大俠不要誤會,我們總鏢頭只是心結難開,并不是有意要借機侮辱大俠。說實話,總鏢頭心是很軟的,也拗不過少鏢頭,求親之心確實真誠,但另一方面,那個……那個姬姑娘情況也確實特殊,雖然曾經(jīng)遭遇令人同情,但畢竟身子已非完璧,再加上還帶著一個孩子,實在讓人……”
“什么!”操行之出手如電,一把揪住莫鏢頭的脖領子,目中光芒如欲吃人,一字一頓問道:“你再說一遍,姬鳳還帶著什么?”
莫鏢頭被他閃電一抓,抓住脖子,頓時無法呼吸,臉迅速紫青起來。
丁馬二人大驚,急忙出手勸阻,操行之右手一揮,一道劍光將橫在雙方之間的桌椅劈成兩半,沉聲道:“誰再動一下,我讓他死!”
丁擎雷和馬鏢頭不敢再有絲毫動作,僵立不動,丁擎雷急聲道:“操大俠不要誤會,在下不是有意輕辱大俠,要怪就怪那個女子……”
“說!”操行之松開一些力道,對著莫鏢頭喝道。
莫鏢頭嚇得幾乎尿了褲子,沙啞著嗓子道:“小,小人只說……說她帶著一個……孩子,都是總鏢頭思慮不周,這種爛事怎么能讓大俠……”
操行之一把扔開莫鏢頭,轉頭狠狠瞪著丁擎雷道:“此事再也休提,否則別怪操某不客氣!”
說完,大步向外面走去。
只留下丁擎雷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如何觸怒了這個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