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剛剛開墾過的田地,翻出的泥土還露著黝黑的外表,證明這片土壤非常肥沃。
一個大概六七歲的小姑娘,提著一個小巧的籃子,蹦蹦跳跳地在田地中玩耍,不時彎下身刨開泥土尋找著什么。
在離田地不遠的地方,一處山坡上丁鵬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立在那里,蠻有趣味地看著小姑娘的戲耍。
突然,一聲歡呼,小姑娘雀躍起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蹲下身小心地從籃子中捧出兩株小小的花草。
刨開泥土,小姑娘將花草種在了那里,再小心地用泥土將它的根部覆蓋。
小姑娘又從籃子中拿出一盞水壺,很有愛心地給小花草澆灌著。
做完這些,小姑娘站起身,滿足地發出一聲輕嘆。也許她已經在憧憬這些花草以后會長出如何嬌美的鮮花。
她恐怕不知道,自己親手種下的這棵植物乃是奇毒無比的靈脂蘭的分枝。
一陣風吹過,山坡上的丁鵬已經瞬移到田地,小姑娘正要伸一個懶腰,忽然發現師父來到了自己身邊,頓時大吃一驚,急忙跪拜道:“弟子叩見師父。”
丁鵬笑了笑,溫和道:“起來吧,不用多禮。你是叫茍二妹?茍大方的妹妹是不是?”
星宿弟子已經超過一百眾,對于一些不突出的弟子,丁鵬并不是印象很深,甚至有些人的全名都記不太清。
茍二妹就屬于不突出的弟子,她加入星宿時年紀太小了,修煉了一年多也沒多少成就,很難進入丁鵬的眼界。
丁鵬之所以記住她,是因為她有個好哥哥,茍大方,上次排名的門派前十高手中年紀最小的弟子。
茍二妹是個活潑的孩子,不過在師父面前不敢造次,聽到丁鵬的詢問,低頭恭聲道:“回稟師父,弟子正是茍二妹,我的哥哥是茍大方。”
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孩子,行為已經有些拘謹起來,不為別的,實在是星宿門規森嚴,尤其是尊卑之分,同門之中太多的師兄弟姐妹已經因為這樣的原因吃了教訓,茍二妹同屋的一個女孩,甚至就因為閑聊時說了一句不敬師門的牢騷話,竟被大師兄斬斷了一根小指。
因此,丁鵬雖然從來不親自處罰弟子,但是星宿門人沒有一個不對他畏懼恭順,有膽小的弟子甚至在他面前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對比下,茍二妹雖然年紀小,膽子倒是挺大。
丁鵬今日的心情顯然很好,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溫聲道:“你剛才是在種草藥嗎?”
茍二妹點點頭,抬頭飛快地看了師父一眼,見他滿臉笑容,膽子大了一些,嬌聲道:“回師父的話,這是秦老培育的靈脂蘭,已經分枝成功,在水中生了根后,秦老便讓弟子試著種兩棵,如果十日不死,便算移植活了?!?
“哦,看來你懂的倒不少。”丁鵬看著面前那張小嘴嘰嘰喳喳,頗覺有趣,繼續問道:“為師看你剛才跑來跑去,好像在找什么,你是在選擇合適的種植地方?”
茍二妹又重重點頭,蹲下身子,小手很利索地刨開泥土,解釋道:“靈脂蘭很嬌氣的,泥土太干了也不行,太濕了也不行,還需要透氣,因此弟子剛才是在尋找蚯蚓,有蚯蚓的地方泥土松軟一些,可以讓它好好呼吸?!?
丁鵬哈哈一笑,夸獎道:“不錯,你做的挺好。不過為師再提醒你一句,靈脂蘭不能受猛烈陽光照射,因此晌午時分還需要給它一些遮擋之物,幫它遮陰。你接下來的任務很重啊?!?
茍二妹小臉上浮起一本正經的表情,大聲道:“請師父放心,弟子一定照看好它們,一定會讓它們活下來?!?
丁鵬看著有趣,伸手在她蘋果般的小臉上摸了一把,笑道:“好!師父就等著看你的成果,這兩株靈脂蘭只需活下一株,為師重重有獎!”
茍二妹越來越感覺師父根本不像同門私下傳的那樣嚴厲冷酷,冷酷的人哪有這么和氣友善,她的畏懼之心一去,膽子更大起來,趁機要條件:“師父是大人物,哥哥說大人物說的話一諾千金,師父一定不會反悔,弟子不想要什么重獎,只想師父到時候答應弟子一件事。”
“哦?什么事,你先說來聽聽?!?
丁鵬的心情確實極好,第五層境界已剩半步之遙,阻擋他的障礙已經完全掃清,只需假以時日,五毒神掌很快就能練成。
因為這樣的好心情,丁鵬竟然破天荒地忽略了小女孩的狡猾心理,準備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條件,到時候不管靈脂蘭能不能成活,都滿足她。
沒想到茍二妹說出的話,卻讓他非常意外。
只聽茍二妹道:“我想求師父把我分到水組,和我的哥哥一個組。”
丁鵬有些驚訝,如此難得的機會竟然只是想換組,這個小姑娘難道是年紀太小不懂事?
但是又不像,從她的談吐舉止來看,這個小姑娘算是早慧的那種,現在丁鵬的威嚴越來越重,那些成年的弟子站在他身邊都有些戰戰兢兢,說話結結巴巴,可是這個小姑娘除了剛開始有些緊張外,很快便能對答如流,心思靈動,很有一些不卑不亢風度,要說她不清楚丁鵬許諾的珍貴,根本不可能。
丁鵬心中一動,故意沉下臉道:“弟子分組乃門派大事,豈是你一個小孩子能插手的?”
茍二妹急忙跪下來,低聲道:“弟子不敢,弟子和哥哥深受師門活命之恩,將無家可歸的我們收養栽培,弟子永記師父天恩,為師門做一些事也是應該的,師父獎不獎都無所謂。”
丁鵬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個小姑娘不簡單,小小年紀就能說的這么聲情并茂,而且有理有據,最后還將了自己一句,星宿門規除了森嚴,有錯必罰外,還有一個核心原則就是有功必獎,她培育好靈脂蘭,自己豈能不獎賞?
丁鵬沉吟一下,問道:“你為何要調到水組?需知水組除了你哥哥天賦過人,為師另有安排外,其余人只能習練暗器,你在金組可以練到許多武功,難道不比整日打磨枯燥的暗器手法強得多?”
茍二妹沒有遲疑,說道:“師父對弟子的哥哥悉心栽培,弟子和哥哥都非常感激,但是有人便眼紅不已,經常排擠哥哥,處處刁難,弟子想要和哥哥在一起,免得他整日孤孤單單,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竟有此事?”丁鵬皺眉道:“你說的有人是什么人?”
茍二妹遲疑道:“哥哥告誡弟子不能說,弟子也認為背后說人不妥。畢竟他們都是同門?!?
丁鵬深深看了小姑娘一眼,要不是今日恰好遇到,還想不到座下弟子中竟有如此聰慧之人。
她雖然沒有說出具體名字,但只以他們二字,已經透露很多信息。
很顯然,茍大方應該是遭受了整個水組成員的整體排擠,這樣的話,茍二妹自然不能泄露名字,要不然,以后茍大方也不用再在水組呆了,不用刻意排擠,只要得罪了所有人,大家只需用沉默的力量就能讓人受不了。
但是她又恰恰說出他們兩字,丁鵬這個掌門聽了自然不會無動于衷,雖然不能責罰所有人,但是稍稍安排一下還是可以的,這樣水組其他人感受到上面的壓力,自然不會做的太過分,算是間接幫了茍大方。
既幫了兄長,話還說的如此大氣得體,更關鍵的是,這個茍二妹現在不過六七歲,如此聰慧,又如此知曉大局,不簡單。
丁鵬沒有表示什么,最后只點點頭道:“你想調到水組的要求,為師不能答應你,但是你兄長的事情,你不用再擔心,為師會讓李坤警告一二。還有,本座一諾千金,十日后你培育好靈脂蘭,盡可來找我,為師定有重賞?!?
茍二妹的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歡聲道:“好啊,我就知道師父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冷酷……”
說到這里,頓時發覺自己說錯了,茍二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兩只滴溜溜轉的小眼睛不安地看向丁鵬。
丁鵬不在乎地揮揮手,轉身離去。
……
丁鵬讓人將丁智召來。
不片刻,一個羌人少年走了進來,正是水組弟子丁智。
丁智年紀不大,不過在門派中的地位較高,他是第一批加入星宿的弟子,和藍蓮花丁翼等人一樣,是丁鵬從山那邊草原牧民那里買來的小馬奴。
不過他體質天賦一般,五行為水,分組時將他分到了水組。因為丁鵬一直沒有傳授水組毒功,因此幾次弟子考核,丁智也沒有發揮之地,但是這個少年絕不普通,在剿滅黃色旋風老巢的任務中,丁智作為一個不起眼的小跟班,在關鍵時刻發揮了重要作用,他的暗器重創了半天云,使打死彭秋水想要突圍的馬匪頭子最終飲恨當場。
也是這次任務,讓丁鵬開始對他刮目相看,這個很低調的少年,平日不言不語,但其實心思很靈動,每日最早來屋外給師父請安的人就是他,在工地上一些臟活累活他總是搶著干,從來不埋怨,還有平日的點點滴滴,丁鵬稍為留心后,便覺得這個弟子是個可造之才,因此后來不僅很早便幫他灌頂傳功,渡入了元元真氣,還將鑠心彈的暗器手法傳給了他。
丁智也不負所望,作為一個身體心智都沒有發育完全的少年,連續多次在水組的考核中,名列第一,足見這個羌人少年不簡單。
丁鵬最看重的是他的忠心,他的來歷簡單,身世悲慘,是丁鵬給了他新生,給了他一個全新的未來,丁鵬相信這樣的弟子忠誠度比那些成年弟子要高的多。
今日,就是檢驗他忠誠度的時候。
等丁智來到后,丁鵬先詢問了他一些近日的修煉情況,丁智的態度非常恭敬,甚至是謙卑,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情況稟報師父。
然后,丁鵬又用心指點丁智幾處關竅,丁智一面不住點頭表示聽懂,一面臉上露出感激激動的表情。
總的來說,他的表現非常不錯。
等到指點的差不多時,丁鵬有意無意問道:“智兒,為師讓你掌理水組,你做的一向不錯,為師今日想聽聽你對水組其他同門的評價?!?
在星宿派中,有五人是跟著丁鵬而姓的,他們就是丁蓮花和丁忠、丁順、丁翼、丁智,丁鵬一向稱呼他們為兒,以示親切。
只聽丁智恭聲道:“回師父話,水組同門修為雖不如其他四組,但同門之間相親相愛,一向是不比其他組差的。”
這個羌人少年剛來千湖盆地時,一句漢語都不會說,到如今,已經將漢話說的非常利索,反而是他原來的語言已經有些遺忘。
丁鵬恩了一聲,不動聲色道:“你是師兄,當盡量教導他們。絮兒那個丫頭如何,她還是那般懶惰懈?。俊?
絮兒也是水組弟子,按她的資歷和加入星宿的時間,本該早就在水組中脫穎而出,可惜她根本就不是個練武的材料,到如今反而成了水組經常墊底的分子。
丁智低著腦袋,只以余光掃了一眼師父,見他臉上漠無表情,猜不透是什么心意,只好斟酌道:“絮兒師姐……師姐練功確實有些懈怠,弟子以后一定勸她勤勉?!?
丁鵬嘿嘿一笑,說道:“她的性子豈是你能勸過來的,由她去吧。茍大方如何?他進門比你晚,但是上次考核,好像已經超過了你,你這個當師兄的應該加倍努力了?!?
丁智心中一跳,聽著師父語氣中似乎有些不滿,頓時跪倒在地,卑聲道:“師父教訓的是,弟子一定加倍努力,只是弟子愚鈍,茍師弟又是天縱奇才,弟子怕是無法追趕了。”
丁鵬哼了一聲,沉聲道:“如何不能追趕!你是為師看好的人,只要你勤學苦練,他日成就未必就在茍大方之下。聽說茍大方仗著天賦過人,在水組之中有些驕橫?”
丁智楞了一下,連忙說道:“弟子沒有聽過這樣的事情,請師父明察!”
“真的沒有?”
丁智遲疑了一下,說道:“茍師弟武功不凡,遠超本組同門,平日……平日行為也許就有點不太注意,不過總體來說是好的,弟子斗膽,請求師父不要因為一些閑言流語責罰茍師弟?!?
丁鵬看著丁智,說道:“你如此說,是要包庇茍大方了?哼,你這個師兄當得倒是稱職!”
丁智急忙磕頭,嘴中連稱不敢。
丁鵬揮揮手:“起來吧,為師沒有責怪你,不過你身為一組頭領,有事一定要及時向本座稟報,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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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幾個字語氣加重。
丁智恭聲道:“弟子一定謹記師父教誨!”
“出去吧!”
等到丁智離開,秀姑從里間走了出來。
丁鵬冷聲道:“這小子年紀不大,偽裝功夫倒是不錯,竟敢和本座玩心眼!”
秀姑道:“依照弟子調查的情況看,水組眾人以丁智為首,多番排擠茍大方,師父,要不要弟子通知李坤,以門規治罪?”
“不用!”丁鵬嘆了口氣,搖頭道:“嫉賢妒能,乃是人之常情,何況這么多人都有參與,該治誰罪?再說此事本來也是本座當初考慮不周,水組眾人只習暗器,唯獨茍大方一人特殊,大家能不嫉他?他能不遭排擠?這事我唯一生氣的乃是丁智此子,枉我一番栽培之心,可惜啊,他不知珍惜。”
秀姑點頭道:“他年紀還小,有些小聰明,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果他向師父坦白一切,勇于認錯,師父反而會贊賞他的忠誠?!?
“哼哼,估計他還打著如意算盤,以為是有人密告茍大方言行不規,想要為師治其罪呢!他根本沒有想到,本座只是試探,是想要他自己說出實情?!?
秀姑幽幽道:“師父要如何處置他?”
丁鵬笑了一聲,但臉上卻絲毫無笑意,他說道:“下次弟子考核,讓李坤尋個由頭,免了丁智的領頭,暫時讓蓮花代替他,蓮花那個孩子的暗器功夫不下于丁智,只是性格缺少磨煉,讓她借機鍛煉一下也好?!?
秀姑點頭領命,又請問道:“茍大方還是繼續留在水組?”
“當然!”丁鵬沉聲道:“法令不可廢,難道本座的規矩是可以輕易更改的?不過過一段時間,本座將從水組弟子中挑選幾名優秀者,正式傳授他們武功,水組的問題慢慢會解決。”
等到秀姑離開后,丁鵬拍打著扶手,輕輕說了一句:“丁智,你配不上這個名字啊,是本座走眼了,看來炮灰更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