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徐徐的落下了,整個紙坊鎮上也因為江夏縣老爺下午剛剛接到的武昌府的戒嚴函文而下令早早閉了城門,城內原本應該擁擁嚷嚷的走號客、遛鳥人也都沒了影子,鎮上到處是緊閉著的門戶。大街上除了那更夫跟夜號的巡防,鎮上少有吆喝之聲,便是那尋常人來人往的煙花之地、也少了不少龜公、老鴇夸張的招呼之聲,或許除了煙館之外,其他地方都感受到了現今省內糜爛的局勢,這大清占據了漢人數百年的江山,要丟了...
這鎮上大老爺們感覺惶惶不安,卻也完全影響不到一個人的心情,這不,紙坊鎮南郊五里外的義莊,此刻那正是罵聲笑語、吆喝沖天,在那近百盞巨大的燈籠照耀之下,宛若一座小城般的義莊此時也隨著夜晚跟外出征稅人員的到來而逐漸變得熱鬧起來,或許對于曾經馬賊出身的奎盛跟他的義莊來說,夜晚是他們一天收獲的開始...
“奎爺英明,自從弟兄們跟著您被朝廷招安了之后,許了一營巡防管帶的位子,咱們現在在這紙坊鎮得地界之上,誰人見了不得給上三分面子,就算是他縣官老爺如何,一箱銀子抬過去,還是不是咱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哈哈,痛快...痛快,可比那天天鉆鳥山林舒服的多了...”
相比較義莊外圍左右前三大庭院中,沖天的火光與邀酒之聲,此時的義莊正殿--忠義堂中無疑要冷清了不少,因為堂內除去殿中央高坐于猛虎皮之上的壯漢--奎盛之外,殿內就只有8個壯漢,跟幾個身著紅絲下人服裝的婢女,其中的一個眼眶中雖然已經充滿了淚水,但是臉上卻掛著僵硬的笑意,被一個正在拍著奎盛馬屁的刀疤臉摟在懷中,他的手更是不規矩伸進來小婢的褻衣之中,正在大笑著放肆著!
大殿內其他幾人都知他的性子,也見怪不怪的或喝水或兩兩交首低聲交談,好似沒有看到一般!
這八人正是奎盛手下的八大金剛,在這江夏地界之上,罵名不比他奎盛低多少,若論起兇殘程度了,只怕其中還有幾人更在其上。
奎爺、奎盛是個高壯的中年漢子,這些年的打拼,風里來雨里去,不是面對官軍的追剿,就是需要應付其他馬賊的敵意,有時候甚至還要跟各地的地主家的家丁斗上一回兒,如此的經歷,早就令他原本高瘦的身材變得魁碩起來。見那大殿之上,他還沒有開口,那個懷中正摟著一個小婢調戲的漢子便率先拍了個馬屁,不過,奎盛臉上表情非但沒有一絲得意,反而隱晦的皺了皺眉頭。
“你們幾個,都下去吧!記得把門帶上!”
示意殿內的幾個婢女出去,那個被那最先開口的刀疤臉摟在懷里的小婢原本絕望的臉上頓時來了幾分精神,她掙扎著猛地掙開了漢子的懷抱,衣飾不整的她胸口露出了好大的一抹雪白,似乎望去原來胸前的肚兜已被那刀疤臉解了去,此時正拿在手中聞著肚兜上的香氣。
“是,老爺...”
幾個小婢趕忙出了大殿,不過臨走之間還是為在座的幾人各換了一杯水,方才掩門而出!
“賬房處已經把這個月的收入都統計出來了...都傳傳看一下,然后...還有什么話說嗎?”
放下手中的茶杯,奎盛臉上掛上了一絲冷笑,拿起擺在他旁邊的一個賬本,嘩的一下扔給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正在大口吃著旁邊桌上糕點的漢子。
那漢子本還沒有在意呢,只是當他漫不經心的翻開了奎盛扔過來的那本賬本之后小看了幾眼,頓時臉上表情變得古怪了起來,像是不敢確定一般,從頭至尾的快速翻了一遍,這才將它遞給了旁邊的另一人,低下頭去默默無語了!
“怎么樣,老二。你跟我時間最長,看出來了什么沒?”
奎盛悶哼一聲,臉上冷笑更盛。
“這...”
“....”
賬本在殿內一眾人的手中轉了一圈之后,再一次回到了奎盛的手中,但是面對著奎盛的追問,卻沒有一人敢接口,因為,他們都發現了,這一次眼前的這位從不喜形于色的奎爺是真的怒了!
“老二的三隊本月上交銀兩6238兩、布匹120卷、快槍30條、良馬3匹,比上月少了六成...”
“虎頭的四隊本月上交銀兩6180兩、布匹115卷、快槍30條、良馬4匹,比上月少了五成半...”
“禾子的五隊本月上交銀兩5831兩、布匹120卷、快槍25條、良馬2匹,比上月少了六成...”
“你毒老虎的五隊本月上交銀兩6310兩、布匹85卷、快槍20條、良馬0匹,比上月少了五成半...”
“還有你泥鰍的六隊本月上交銀兩5780兩、布匹100卷、快槍25條、良馬2匹,比上月少了六成半...”
“哼,你王三也給我耍小點子了,本月上交銀兩7280兩、布匹130卷、快槍30條、良馬5匹,比上月少了四成半...”
“小言是最近才進來的,少了點也就罷了...但是,刀疤...我把陸家最肥的幾個村子都安排給了你,瞧瞧你給我交的是什么成績,銀兩8430兩、布匹120卷、快槍50條、良馬5匹,比上月少了七成半...刀疤,能給我解釋下原因嗎?哼!”
奎盛臉上寒意大盛,最近他也聽到手下風聲了,似乎有些人吶,覺得自己手上的實力足了,翅膀硬了,開始對他屁股下面的虎皮來了興趣了。尤其是不少人都在傳他獨吞下了趙家數百年庫存的銀子,令最近一段時間來,義莊私底下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他口中的刀疤正是那個之前調戲小婢的刀疤臉。奎盛這些時日以來對他不滿可不是一點兩點了,這義莊里的數百弟兄,誰人不知道這莊內的小婢都是他的私人物品,手下八大金剛中,除了他這個以前老龍頭(奎盛岳父)的義子之外,還有誰敢在他面前放肆。
向他奎盛也算待他不薄,他手下的八大金剛中獨獨他刀疤一人的馬隊人數超過三百人,紙坊附近的數得上號的富貴地界,七成以上都扔給了他,而他倒好,不但帶頭修改了上交7成的規矩,更是私底下大肆拉攏手下,現如今,跟在他身邊的人只怕有五六百之眾了吧!已經到來威脅到他的地步了!
對于手下這幫越來越猖狂的馬賊們,他知道對于馬賊們來說,實力才是別人效忠的關鍵。所以,對于這些明顯就在刀疤臉跟他之間搖擺不定的手下,雖然他恨不得一個個的全給拉出去斃了,但也要等到他解決了刀疤之后。
“一只眼怎么還沒消息,該不是被刀疤給偷偷做了吧?”
臉上寒意更重,奎盛目光死死的鎖住了刀疤臉,幾個月前的一次與這橫行江夏地界上的另一幫馬賊沖突的時候,他唯一的心腹,也是被他派去監視刀疤的原八隊的首領意外的丟了性命,沒了辦法,他這才小紅心找了幾個機靈點的小廝,其中就包括一只眼塞進了刀疤臉的手下去,這段時間來他都表現的不錯,雖然只幫他從刀疤手下拉攏了一個小隊,卻從沒出過差錯,從刀疤那里傳來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之前刀疤礙于他的實力不必自己,加上他也知道,八隊的那件事情做的有點過火了,所以,對于他把手下塞進自己的隊伍里也保持了默認態度。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不會找他茬了,先是私下接觸馬家合子、接著又吞了自己點名給他的小黃莊,他刀疤耐不住性子想要除掉一只眼也不是不可能,不然,怎么可能到了現在,他都還沒回來跟自己匯報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