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滿意足地抱著一大堆東西走出綜合性貿易市場,金發少女卻發現自己被游行的隊伍給堵住了去路。
自從經濟危機爆發以來,示威游行又一次成為了基輔城內最常見的風景,基本上每天都有好幾回。要是哪天全城都沒人在游行,才是不正常的情況――比如出現了暴風雪或零下四十度的嚴寒天氣之類。
沒辦法,這個國家目前的處境確實堪憂--或者說從蘇聯解體以來,就沒有幾年的境況讓人舒服過!
貧窮、蕭條、失業、一個月能上漲幾倍的物價,經濟到了崩潰的邊緣,賣淫被合法化,頓巴斯地區看不到盡頭的內戰,民主、自由、人權統統成了空談,喊著自由平等口號上臺的政客們,卻還要窮奢極欲、揮金如土。于是,憤怒而又絕望的人們走上了街頭,吶喊著各式各樣的訴求:要求工作、要求救濟、要求減稅、要求更便宜的天然氣、要求提高退休金……此外還有主張女性權利,反對賣淫合法化的……――
穿著破舊軍大衣的金發少女,用一種頗為微妙的眼神,注視著兩位只穿了丁字褲和高筒靴的裸體紅發女郎,舉著一道條幅袒胸露乳地從自己身邊走過,條幅上寫著“烏克蘭的女孩不是被拿出來賣的!”
這就是當代烏克蘭除了內戰和政變之外,最為世界人民喜聞樂見的標志性街頭文化--裸體美女抗議!
在這兩位紅發女郎的身后,還追著一大堆用手機拍照的外國游客,以及裝備更加專業的新聞記者。
相信要不了幾個小時,這兩位紅發女郎的高清晰度裸體照片和視頻,就會被掛在許多網站的頁面上,與東方某個島國諸位德藝雙馨的愛情動作片女演員的容姿一起,被世界各地的網民們互相議論,津津樂道。――
說是反對妓院合法化,抗議總統把烏克蘭女孩當商品賣,這確實是符合傳統道德的正事。可是這些裸體抗議隊的美女們自身,又何嘗不是在用出賣肉體的方式,來吸引觀眾的眼球呢?
就少女所知道的情況,她們自從建立團隊以來,就把裸體游行作為主要的活動方式。無論是烏克蘭的內政還是國際大事,都會引來她們的出場。抗議烏克蘭的妓院合法化,要搞裸體游行,譴責政界要人的不當言辭,也要搞裸體游行,對持續多年的烏克蘭東部分裂內戰發表觀點,無論是主張戰爭還是要求和平,也一樣要搞裸體游行,對待阿拉伯國家的歧視女性法律,同樣要搞裸體游行;就連對前幾年遭受海嘯與核危機的日本人表示支持,她們也要舉著牌子上街過一把脫衣癮。沒辦法,不脫光了的話,有誰會來看啊?
這年頭可是一個刷粉吸眼球的信息時代,對于任何公眾人物來說,知名度和關注率都是吃飯本錢!
然而,不管她們脫上多少次,除了刷存在感和吸引眼球之外,都沒有什么正面效果。
最近幾年,在基輔城內已經有好幾家窮瘋了的旅游公司,開始把美女裸體抗議隊作為“烏克蘭特色”的參觀項目,向全世界的游客們進行推銷……而裸體抗議隊為了從旅游公司那邊籌集活動資金,也不得不按照有關的旅游路線和時間進行露天的裸體活動。甚至為了照顧某些付錢特別慷慨的大型旅游團體,她們居然在零下二十五度的冬天,還要脫光了裸體上街--就算是脫衣舞女,也沒有這么恐怖的工作環境吧!
烏克蘭的女孩是不是能夠拿來賣的還不好說,但要說她們防寒耐凍,擅長野外活動,倒是絕對的事實。
雖然這確實吸引了不少眼球,但在觀眾的眼里,她們不管打著什么樣的口號,都只是裸體秀而已。
事實上,金發少女在上一次來到基輔的時候,還看到過一場更加可笑的裸體示威――裸體女郎們光著屁股舉著牌子抗議某些人捕獵野生動物剝取毛皮,而自己的腳上卻全都穿著鹿皮和貂皮的高級靴子。
這不是跟食人族舉牌子游行要求保障人權,希特勒發表演講要求尊重猶太人一樣可笑嗎?
“……唉,如今的烏克蘭就像個大妓院,每一個女孩都是賣肉的,區別只在于能不能賣上價錢……”
披著蘇聯時代舊軍裝的金發少女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在人潮中艱難穿行,同時打開那些伸向自己購物袋的賊手……偶爾還有匕首和手槍!但這些小賊都不是少女的對手,最終不是驚慌失措地逃之夭夭,就是臉色蒼白地抓著折斷的手臂在地上打滾。而他們的槍和匕首,自然也都成了金發少女的戰利品。
街邊櫥窗內的液晶電視機里,正在播放著今天的國內新聞。金發少女隔著玻璃,朝里面稍微瞅了幾眼,發現新政府上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果然不是平抑物價、解決就業,更不是開啟和談結束內戰,而是把一大堆日本和歐美的卡通片列入禁播黑名單,宣稱這些片子都是“破壞傳統道德、毒害青少年心靈的非法麻藥”。據說,為了爭論要不要禁播這些片子,諸位可敬的議員們還在會場上大打出手,以至于頭破血流。
對此,金發少女只好無奈地繼續翻白眼,嘲笑著這些議員的虛偽和可笑――拜托,街上那些整天忙著酗酒、抽大麻和亂搞啪啪啪的小家伙,還用得著這些不值一提的卡通片來毒害心靈嗎?
說穿了,不就是因為沒本事解決社會和經濟問題,所以才用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來刷存在感嗎?
雖然從來都不曾對這些政客抱有過任何的信心,但少女還是忍不住對他們的荒唐行徑感到悲哀和滑稽。
艱難地擠過游行的人群,金發少女花費了大約半個小時,終于走到了停車場,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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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輛外觀破破爛爛得慘不忍睹,似乎早該進垃圾堆的“拉達”牌小轎車。――
沒有了雨刮器,發動機蓋不翼而飛,前頭缺了一只車燈,另一只車燈用透明膠帶粘著。四個車門只剩下了一個,后窗玻璃也碎了……怎么看都像是從車禍現場剛剛拖出來的。
但無論是金發少女,還是停車場的看門人,或者是經過的路人,對此都習以為常--在烏克蘭沒有車輛報廢制度,也就是說,只要你的車還能喘氣兒就能上路,哪怕缺個輪子少個門也沒事。
金發少女把購物袋和拉桿箱丟到后座,扯出一條纜繩牢牢地綁好,以防甩出。又從方向盤下面拽出兩根電線――車鑰匙早就丟了--用尖端的銅線打出“滋滋”的電火花,啟動了這輛破破爛爛的拉達車。
然后,這輛車就上了路,并且遇到了更多的奇葩同類--在基輔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車:駕駛盤有在左邊的,也有在右邊的;車門有用鐵鏈綁上的,還有根本沒車門只有車洞的;發動機蓋有失蹤的,也有釘了塊帆布的;車子本身也有拿農用拖拉機胡亂改裝的,此外還有拆了炮臺的前蘇聯步兵戰車……
有的車子只剩下了四個輪子加一塊底板和一臺引擎,車殼子已經連一塊鐵皮都不剩,連駕駛座都是不知從哪兒搬來的沙灘椅,但照樣在路上健步如飛,霸道得好像喝了酒的螃蟹。幸虧烏克蘭的人口少,不用像印度人一樣賣掛票,所以在車廂外頭,總算還沒有掛滿了擠不下的旅客和蹭車回巢的狗熊……
等到這輛“拉達”車慢慢駛出市區之后,附近道路上的車流也越來越稀疏,很快就完全消失,而道路兩邊的景色也同樣迅速變得荒涼起來--哪怕是在相對發達的歐洲部分,原蘇聯各國也都是地廣人稀,絕大多數人口都聚集在主要城市之中,而城市外面則是渺無人煙的空白之地。
隨著這輛汽車不斷向著北方前進,車輪下的水泥路逐漸變成了柏油路,柏油路又變成了泥土路,最后連泥土路也沒有了。四周同樣也看不到莊稼和農莊,只剩下一片充滿了野性生趣的東歐荒野。
叢生的雜草、生銹的路標、倒塌的電線桿、崩壞的混凝土樓房……曾經繁榮的城鎮,因為居民的全數撤離而徹底荒廢,一切都是那么的破敗,看上去既像是被遺忘的瑪雅古城,又像是核戰后的噩夢世界。
但是,哪怕是在這個被全世界拋棄的生命禁區,也依然有人類頑強地生存了下來。
不過,此時的他們究竟還能不能算是“人類”,恐怕也要打上一個很大的問號……
金發少女駕駛著她那輛破破爛爛的“拉達”車,停進一座落滿灰塵的混凝土建筑里,提著購物袋和拉桿箱走了出來。接下來,她便脫掉了身上的軍大衣,露出了白皙的肌膚,同時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嗷嗚~~~~~~”
下一刻,金發少女突然向空中一躍而起,苗條的軀體頓時膨脹了一圈,白皙的肌膚變成了銀灰色的濃密毛發,纖細的小手變成了裹著白毛的尖利狼爪,兩只三角形的耳朵從頭發中頂起,直直地插向天空,而屁股后面更是冒出了一條長長的銀色尾巴,臉上的犬牙也向外突出,仿佛饑渴地想要撕裂一切。
“……嗷嗚~~~~~~”
完成了變身的狼人少女,繼續朝著天空嚎叫了幾聲,直到遠方隱約傳來同樣的狼嚎,這才回頭叼起變身前丟下的軍大衣、購物袋和拉桿箱,歪歪扭扭地掛到自己身上,隨即四足發力,朝著前方狂奔而去。
在她前方的地平線上,一座象征著死亡的巨大水泥棺材,于灰色的薄霧之中巍然屹立。
而在她身后一塊斑駁不堪的破舊路牌上,則用模糊不清的俄語字母,寫著這樣一句話:――
歡迎來到切爾諾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