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2月31日,在這一年的公歷最后一天里,一則石破天驚的無線電廣播傳遍了神州大地。
“……我宣布……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上海蘇維埃政府~~今天~~成立了!”
剛剛設立的上海人民廣播電臺播音室內,穿著一身中山裝的金奇娜大姐洋溢著興奮的微笑,傲嬌滿滿地挺著還算豐滿的胸脯,努力模仿《開國大典》里面主席同-志的做派,發布了上海公社成立的公開宣言。
而在她的身邊,播音室內的諸位穿越者則是帶著一臉淡定的表情,整齊一致地四十五度角望天。
再接下來,便是輪換播出的《國際歌》、《義勇軍進行曲》、《蘇維埃進行曲》和《人民軍隊向前進》。
另一方面,在上海街頭各處設立的兌換點,國民黨政府各種鈔票的回收和兌換工作也在迅速展開。
由于上海市民如今都知道國民政府已經被紅軍搶光了金庫,又親眼看了鋪天蓋地的基洛夫飛艇集群、浩浩蕩蕩的天啟坦克和機動戰士高達隊伍,在《蘇維埃進行曲》和《國際歌》的伴奏下開進上海灘,故而覺得這個蔣委員長的南京國民政府,只怕也跟當年的袁世凱、段祺瑞和馮國璋一樣,屬于兔子尾巴長不了的類型,于是紛紛抓緊時間,把中央銀行、交通銀行和中-國銀行的票子換成外匯不提。
然而,上海蘇維埃政府新貨幣的推廣工作,就沒有那么順利了。出于多少年來對帝國主義列強的習慣性恐懼,即使已經看到了那么多充滿玄幻色彩的“超科學兵器”,并且親眼見證了英法美日四國的滬上駐軍迅速毀滅,很多上海市民受到老觀念的影響,依然不認為紅軍能夠在上海站得住腳跟。
結果,他們寧可把國民黨的鈔票換成各國外幣,也不愿意要紅軍發行的鈔票。
幸好,穿越者也不打算用能換到真實貨物的鹽票,來兌換普通市民手中猶如廢紙一般的舊鈔,所以根本就沒有開設新舊鈔票的兌換窗口,而是只接受金條和銀元來兌換新鈔,于是兩邊居然皆大歡喜。
此外,由于上海公社的鈔票畢竟不是完全的空頭軍票,好歹還能換成精鹽,而食鹽也是生活必需品之一,所以零零星星還是有一些人把銀元和銅元兌換成了新幣,然后再換成精鹽拖回家里。
即使是那些家里不缺食鹽的人,如果手里有閑錢的話,往往也試著兌換了一點新幣,拿回來觀摩把玩。
比如在大陸新村九號,一座三層的紅磚小樓內,魯迅和許廣平就正在端詳著一套剛剛發行的新貨幣。
“……這就是紅軍發行的滬票么?嘖嘖,果然是清一色的紅票子呢!看著好革命哦!”
望著掌心里這一疊紅彤彤的小票子,許廣平不由得嬌笑著嘖嘖稱奇,“……可惜就是個頭太小了點兒,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小的鈔票。而且材質也挺奇怪,非紙非木,更非金屬,真不知這究竟是什么玩意兒……”
——上海公社發行的鈔票,正式名稱是上海蘇維埃銀行幣,但按照民國的習慣,一邊被簡稱為“滬票”。
為了徹底斬斷一切偽鈔制造者的妄想,穿越者們在一番討論之后,索性不用紙張,而是用光滑挺括、不怕水浸的塑料薄片來制造滬票的“紙幣”——二戰之前的塑料工業還很原始,連無色塑料都還只是剛剛發明。至于能夠用來印刷圖文、制造票證的塑料,要到二戰之后才會被發明和廣泛應用……由于一個世紀的技術差異,這種現代社會在校辦小作坊里就能生產的貨幣,到了民國卻成了不可思議的科幻產品。
所以,上海公社在1934年的此時,就使用塑料貨幣這種“黑科技”,對于偽鈔制造者來說無異于釜底抽薪……你們不是很有能耐嗎?若是當真那么有本事的話,倒是提前把這種塑料給我發明出來看看?
就算有人勉強用硬紙板造出了偽鈔,一般人檢驗偽鈔的辦法也很簡單——丟到水里泡一泡就行了!
為了節省材料和凸顯差異,這種塑料鈔票比正常的鈔票要小得多,基本只能跟塑料菜票看齊,每張只有約摸兩張半的標準郵票大小,正面是幣值數字和圖案,背面則印著“每元鈔票可兌換精鹽一斤(500克)”。
為了彰顯我黨我軍無產階級紅色革命的基調,這種塑料鈔票的基礎底色,一律采用深淺不一的大紅、紫紅、粉紅、玫瑰紅等等。然后,考慮到當前國內的殘酷戰爭環境,還有即將迎來的帝國主義列強干涉和入侵,為了激勵國民的勇武之風,鈔票圖案一律以充滿科幻色彩的先進兵器作為主題。
具體來說,在這種塑料滬票里面,一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桿AK47突擊步槍;兩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門107多管火箭炮;五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架翱翔藍天的武裝直升機;十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輛雙聯裝炮塔的天啟坦克;二十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架威風凜凜的機動戰士高達;五十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艘使用鯊魚外觀涂裝,顯得異常猙獰恐怖的基洛夫飛艇;一百元紙幣上的圖案則是一朵冉冉升起的核爆蘑菇云……
總之,讓不明就里的現代人乍一看去,恐怕還以為這是什么《紅色警戒》游戲愛好者俱樂部的餐票。
在這些用紅色塑料做成的“紙幣”下面,還有用硬質紅色塑料制成的上海蘇維埃政府硬幣,體積則跟現代的游戲幣相當。其中,五角硬幣的圖案是“鐵拳爆-菊大出血”;兩角硬幣的圖案是鐮刀錘子黨徽;一角硬幣的圖案是一顆五角星……事實上,在最初的時候,王秋還打算按照民國時代的習俗,用方志敏、粟裕、金奇娜等人的頭像作為硬幣圖案,弄一堆“方大頭”、“粟大頭”和“金大頭”出來。
誰知方志敏和粟裕一聽到這事,不知為何居然被嚇得魂不附體,趕忙連聲推辭——于是,“滬票”的硬幣圖案便被換成了體現工農政權特征的鐮刀、錘子、齒輪、鐵拳、五角星等抽象符號。
后來,穿越者們才知道,在瑞金革命根據地的時候,中央蘇區政府也曾經發行過紙幣,并且原想在紙幣上繪制毛偉人的頭像,不料被對方堅決拒絕,這才改成了列寧頭像。
很顯然,既然連眼下的主席都不敢或不愿往紙幣上刊印頭像,方志敏他們這幫人就更沒這個膽量了。
由于“滬票”的一元幣值僅僅相當于一斤精鹽的市價,實際購買力要比銀元低得多,所以上海公社除了一角、兩角和五角硬幣之外,沒有發行面值更低的分幣,被一般市民頗為形象地統稱為“紅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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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換上了“上海蘇維埃銀行”牌匾的原上海女子商業銀行,坐在自己那間熟悉而又陌生的辦公室里,看著陸續有上海市民用大麻袋扛著精鹽從樓下的大門里出來,中-國第一位女銀行家張幼儀忍不住苦笑起來。
“……為了發行你們的這些‘紅票子’和‘紅角子’,我的銀行都要變成鹽行了……”
她嘆了口氣,對坐在小沙發上喝茶休息的王秋同學有些抱怨地說,“……你們的準備物資夠用嗎?”
“……放心,我們已經運來了六百噸的精鹽,足夠應付任何擠兌,并且給廣大市民建立起信心。實在有需要的話,就是再調撥一千噸精鹽過來也沒什么問題。”王秋放下茶杯,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能換到東西的鈔票就是好鈔票,就是有信用的貨幣。只要貨幣能流動,商品就能流動,市場自然會繁榮。”
“……但問題是,這種紙幣的信用一時還是建立不起來,就我所知,很多商鋪都在堅持拒收這些看起來實在不像錢的滬票……你們到底是為啥要把鈔票弄得這么奇怪啊!”
張幼儀苦惱地撓了撓頭發,“……用食鹽當準備金,把銀行弄成鹽行……古今中外有哪個銀行家這么玩過?再這樣搞下去,以后大家打招呼都要說‘你們家好有鹽哦,有鹽人家果然不一樣’……呵呵呵呵……”
……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這位女銀行家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而王秋則是憐憫地望了她一眼——沒見識就是沒見識,事實上,古往今來搞“鹽本位”鈔票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說,我國北宋時期就曾經發行過“鹽引”,或者說鹽鈔……雖然這玩意兒最后被弄成了原始版本的期貨和股票;而抗戰時期的八路軍山東根據地,也以海鹽為資本發行過“北海幣”,并且幣值相當堅-挺。更何況,不管是金本位也好,鹽本位也罷,其中一個隱含的前提就是“槍本位”!也是在暴力基礎之上建立的貨幣信心。要是老百姓對某個政權的生存缺乏信心,那么任憑你搞什么本位,有多少黃金儲備都是白搭。而只要紅軍能夠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那么就是空頭鈔票都有人肯收……
而紅十軍團即將面對的下一個敵人,也已經在上海公社誕生的這一天,悄然地出現在了遠方的海面上。
——當天中午,上海公社就接到了外敵來襲的第一條警訊:“……祝橋鎮方向發現日本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