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的刀口起碼有五公分,甚至可以透過血跡看見翻出的皮肉。喬崎緩緩閉上眼,握緊拳頭,咬住牙關(guān),太陽穴處青筋暴起。
這樣的痛,她受過不少。從之前被人暴打、用刀子捅,到后來入了警界之后受的大大小小的傷。還好,她能保住一條命。只要這條命還在,她就有力氣和這些罪犯對抗。
思及此,喬崎強(qiáng)迫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不知怎么,腦海里竟然浮現(xiàn)出席川那張俊美的臉龐——他站在陰暗處,朝自己伸出手,臉上噙著意味不明的笑容。
對了,今天下午她還向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她這才稍稍對生活有了些期待,怎么能敗倒在這里?
耳邊響起尖利的鳴叫聲,腦袋“嗡嗡”地鬧著,被刀弄出來的口子還在不停流血。雖然嘴巴被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堵住,但她還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體內(nèi)血液的迅速流失。嘴唇開始泛著皮,連口腔里也是一股子血腥味兒。她將帶血的唾沫咽下去,再次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痛楚稍稍得到了轉(zhuǎn)移,可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屋子里的蠟燭越燒越短。男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扎進(jìn)自己的手臂上。迅速蔓延的眩暈和快感不斷攀升,他翻著白眼,用手去捏還在燒著的蠟燭。
屋內(nèi)很快便散發(fā)出一股惡心的類似于燒焦的肉的味道。模糊中,喬崎看見他重新走近自己,手上還拿著一支被燒得融化的蠟燭。
她眉心一擰。
趙俊峰伸出一只手輕撫她的臉頰,“警官,要是痛的話就叫出來?!?
喬崎瞇著眼睛看向他。是趙俊峰本人沒錯,只是由于長期在地下生活,加上吸毒,他的面部及五官已經(jīng)極度扭曲。
“你們警察本事大,居然都找到這里來了。”他譏諷地笑出聲,手上開始動作起來。融化的蠟油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滴在刀口上,本來以及麻木的知覺瞬間被千萬倍的痛楚覆蓋。喬崎迅速清醒,胸口上下起伏,手指甲幾乎要扎進(jìn)肉里。
這么折磨了一會兒,男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新拿了一個針管過來,慢慢湊近喬崎……
老宅里的所有警察都出動了,每個角落地仔細(xì)地搜查。
席川在得知這截蠟燭是在喬崎二叔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的之后,撂下一群人就狂奔過去。
該死!他居然疏忽了?他以為女人心思縝密,身手又好,不會被人輕易算計。怎么會想到有這一出?
最好保佑她不會出任何事!
否則……來到門口的席川赤紅著雙眼,攢緊拳頭,大步走進(jìn)屋子。
傷她的人,他定要數(shù)倍討回來。
屋內(nèi)很暗,雖然有走廊臨時安裝的燈泡,但角落處還是沒有任何光線。席川走到那面鏡子前,看見了地上凌亂滴落的蠟油。粗粗根據(jù)蠟油的分布情況以及形狀計算了一下蠟油滴下來時的距離,他大概能想象出當(dāng)時的場景——女人被某種兇器砸暈后,被人一路拖著走。
空氣中除了腐木和塵屑的味道,并未其他。隱隱中,他好像還嗅到一股熟悉的腥甜氣息,很淡很淡,若隱若現(xiàn),讓他幾乎以為是錯覺。
席川俯□,將耳朵貼近地板,聽著下面的聲音。
然而,除了眾人在隔壁房間錯亂的腳步聲,他聽不到其他的。
他握緊雙拳,走出房間,沉聲叫來一位剛好路過的警察:“讓所有人都給我安靜下來,不準(zhǔn)走動,不準(zhǔn)說話?!?
那位年輕的警察剛來沒多久,大概還不太熟悉席川這號神出鬼沒的人物,當(dāng)下便皺起眉頭:“不走動怎么找人?”
“我讓你去你就去,別說廢話!”他咬牙,一字一句地從嘴里磨出來,像是要吃人般可怖。那警察到底年輕氣盛,剛想反駁,就被趕過來的張二給阻止了:“席法醫(yī),怎么回事?”
席川很輕很淡地看了那名警察一眼,轉(zhuǎn)向張二,把剛才的話又復(fù)述了一遍。
“我明白了,這就去。”他連忙應(yīng)允。
吩咐完,席川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屋內(nèi),將門關(guān)得死死的。整個空間瞬間暗下來,只剩下窗戶那邊透過來的一丁點(diǎn)兒光。
喬崎,你可千萬別出事,否則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掀了這狗屁古宅!
席川站在屋子中央,表情陰沉得嚇人,由于身處于黑暗中,他的感官比平時要靈敏數(shù)倍;仔細(xì)想想,屋內(nèi)的擺設(shè)很簡單,如果是密室,肯定會有通風(fēng)設(shè)施。他深吸口氣,重新俯□,趴在地板上仔細(xì)聽著。
……
趙俊峰將注射器靠近喬崎,伸手撕掉她嘴上的膠布,冷笑一聲,像是在自言自語:“人活著都要死,都要遭遇各種各樣的痛苦。與其被瘋狗咬,還不如做一條咬人的瘋狗。警官,你說說,你想得到快樂嗎?只要把這個打進(jìn)去,你就能享受到快樂……”
“你以為這樣就是快樂了嗎?”喬崎嘲諷地出聲,氣息不勻,“……成天生活在地下,拿毒品慰藉,這樣活著,連條狗都不如……”
大腿和手臂已經(jīng)痛過那陣,現(xiàn)在已經(jīng)麻木。她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毫無血色的臉上卻滿是不屑。
聽了這話,趙俊峰不怒反笑:“是啊,我連條狗都不如。那你呢?現(xiàn)在的你……”他用輕佻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刀背抵住她的下巴,語氣森寒,“反正我都是要下地獄的人,拉你陪葬,豈不是很劃算?不過,狗急了也要跳墻,警官,你不也是連狗都不如?”
喬崎看向他,“張靜雅是你殺的?”
“呵……”聽到她的名字,男人嗤笑了一聲,隨即用刀背拍了拍喬崎的臉,“你是說張小北?她可是我愛到骨子里的寶貝兒,我怎么舍得殺她……”
小北?這么說來,當(dāng)時付媛在病房里打電話叫出的那聲“小北”,是張靜雅?這是她的小名?
趙俊峰說不是他殺的,雖然他現(xiàn)在的話大部分都是渾的,但這句話可信度極高。她咽下一口帶血的唾沫,繼續(xù)問:“你和張家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為什么要住在封家老宅?”
“我憑什么要告訴你?”男人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想拖延時間……不,現(xiàn)在我想讓你快樂。”
“因?yàn)槟闳旧习塘恕!眴唐樘嫠卮鸪鰜怼?
說完這句話,她靜靜等待著他的反應(yīng)。沒有預(yù)想中的慌亂和失控,他反而很平靜,扯開嘴角問:“……怎么看出來的?”
“觀面相,也是作為一名合格的偵查人員必備的職業(yè)素養(yǎng)……再加上你吸毒,濫*交,又讓你堂弟冒充你混入娛樂圈繼續(xù)你的事業(yè),不就是因?yàn)槟闳旧线@病,不能見人了?‘反正都是要下地獄的人’,你的原話徹底暴露了你自暴自棄的態(tài)度。”喬崎緩聲道,“趙俊峰,你也被攪入這個局了,別以為你能全身而退,在某些人眼里,你就是一顆徹徹底底的棋子。用完就扔。”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那么,那個人是誰,你能看出來嗎?”他將注射器在她面前晃了兩下,“說出來,我就拿走它。”
喬崎斂眸。
“當(dāng)然,如果說得不正確的話……”趙俊峰將那把還沾著些許血跡的匕首重新挨近她腿上的傷口處,“我就廢了你這條腿?!?
他看了眼她腿上的傷,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血腥真實(shí)的場景讓他體內(nèi)的虐殺因子徹底活躍起來?!澳阏f說,要是我拿這刀生生把你腿卸下來,該用多大的力氣?”
喬崎深吸口氣,為了盡量拖延時間,便道:“你給我個提示?!?
“提示?”男人輕哼,“行?!?
他湊近她的耳朵,緩緩說了幾個字。她徹底震驚。
而這時,在他身后,喬崎借著昏暗的燈光,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渾身散發(fā)著戾氣的男人,舉著手槍對準(zhǔn)趙俊峰。
席川……他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
不過,見到他來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起碼不會死。
趙俊峰說完后,正要稍稍離開她,卻聽得幾聲槍響,子彈打過來,自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連續(xù)擊中手臂和小腿。他甚至來不及去探究發(fā)生什么,背后就沖上來一個黑色身影,將他重重踢到在地。
一口鮮血從他嘴里涌出來,他嗆了兩下,再也使不上力氣。
席川環(huán)顧四周,皮鞋踩緊他的手腕,幾乎要擰斷筋骨。他彎腰拾起地上的注射器,在趙俊峰訝然的同時,狠狠扎進(jìn)他的喉嚨處,將液體推了進(jìn)去。
喬崎看不見席川現(xiàn)在的表情,所以也就體會不到趙俊峰內(nèi)心的恐懼——這個男人,陰沉的臉堪比地獄來的厲鬼,又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蛇,陰濕而森寒。
體會到即將死亡的痛楚時,席川卻及時放開他,彎下腰和他對視:“告訴我,你傷了她幾刀?”
趙俊峰生生吐出一口鮮血,瞇眼看向他:“兩刀……不可能,你不可能找到這里……”他喃喃著,用十分悲戚的語氣。
“兩刀是嗎?”席川像是自問自答,接著又狠狠捻了一下他的手指,“記住了,是兩刀。”
趙俊峰徹底痛死過去。
見狀,喬崎松了一口氣。她動了動手指,正想開口說話,卻被走過來的男人一把攬在懷里?!巴床煌??”他壓抑著問。
“痛?!?
席川不敢碰她的傷口,喉嚨處哽得難受,一股火氣沖上來,他撿起地上的匕首,就要朝男人揮去……
“席川,別為他臟了你的手,快來幫我解開這東西……”喬崎大聲叫住他。
他幾乎要魔障,聽到她的呼喚后,愣在當(dāng)場,幾秒后,他大步靠近她,俯身用唇貼著她的額頭,“乖乖,要撐住……”
喬崎卻很冷靜。她知道席川已經(jīng)失控了,否則不會眼睛赤紅得像哭過一樣。她湊近他,低聲喃著:“別這樣,我不會有事,你快去找鑰匙,把我腳上的鏈子解開……”
趙俊峰已經(jīng)暈過去了,屋子里東西雜亂,要找到一把小小的鑰匙談何容易?可她顯然小瞧了席川的能力,他根本沒想過找鑰匙,只是從口袋里拿了一個備用的小鋼夾,兩三下就把鎖打開了。
徹底得到解放的喬崎被他一把抱起。席川不敢耽擱,可連碰她都覺得這尊瓷娃娃像是要碎掉。她的嘴唇已經(jīng)沾滿鮮血,大腿也在不停流血,他見過那么多死人,那么多形狀慘烈的傷口,卻在看到她腿上的刀傷后,再次紅了眼睛。
他邊走邊用唇安慰她:“別暈過去,馬上就好?!?
喬崎眼前已經(jīng)快黑了,卻還是應(yīng)了他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