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張二又把細節(jié)說了一遍。原來死者叫李德強,住在離豐寶巷不遠的和平街對面的一個平房裡,三十三歲,人稱豬肉阿強,每天都在附近的菜市場買豬肉。發(fā)現(xiàn)其屍體的地方位於西郊一個養(yǎng)豬場旁邊,就在離這邊現(xiàn)場不遠的位置。
“養(yǎng)豬場?”喬崎緊蹙眉頭,“哪個養(yǎng)豬場?”
“富貴養(yǎng)殖場。”
聽到這個名字,喬崎一愣,這不是今早上席川無聊的時候隨便搜到的那個養(yǎng)豬場嗎?
“目擊者是誰?”她又問。
張二:“養(yǎng)豬場負責人的老婆,張玉芬。”
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這麼巧,或者說,這個“巧”,是人在作祟。
當喬崎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匆匆趕到現(xiàn)場時,看見那個大型養(yǎng)豬場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觀音廟後,腳步凝在了田壟上。
夜晚稻香宜人,靠近城郊的這片區(qū)域空氣好,到處都是蟲鳴蛙叫。
對面圍了一圈人,而旁邊則站了幾個民警在維持秩序。這次殺人事件作案手法殘忍,割去死者頭顱,且拋屍野外,頭顱失蹤。根據(jù)現(xiàn)場的法醫(yī)說,這與豐寶巷無頭男屍案的殺人兇手很可能是同一個人,頸部切口部分整整齊齊,專業(yè)程度不亞於在場的任何一位法醫(yī)。
“這次的兇手,到底是哪路人?幹嘛要殺一個賣豬肉的?”張二嘆息。
喬崎思緒有些飄忽,正想著早上的事情,無意間卻看見了左前方一個正在被警察詢問的乾瘦男人。直覺牽引著她走上前去。
她很快便判斷出這個男人是賣菜的。那位年輕刑警見喬崎來了,打了聲招呼,又打算繼續(xù)問他。
“他是誰?”喬崎問。
“死者的朋友。據(jù)他說今天下午一點左右還和死者說過一陣話,後來聽到死者被害的消息後,就趕了過來。”那位刑警答。
男人長相普通,穿著一件藍色長袖,見到喬崎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朝她點點頭,“你好,警官。”他以爲喬崎也是警察,態(tài)度敬畏。
“死者生前得罪過什麼人嗎?”她單刀直入地問。
賣菜的答:“阿強老老實實的,哪裡得罪過什麼人啊?他還有一個六十歲的瘋子媽要養(yǎng),爲人實誠,哪知道……”說到這裡,他也不免被觸動了傷感情緒,明明前幾個小時還見到的人,如今卻陰陽兩隔,兩人平時還一起喝過小酒,哪知如今……
“那你知道他一般什麼時候下班嗎?”
男人從感傷中回來,嘆了口氣:“一般都是八點左右,今天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早就下班。”
他忽然臉色一變,話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莫非是……他撿的那東西?”
喬崎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便問:“他撿了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說哩,不過肯定是值錢的東西。我知道這件事還是他那瘋子媽說漏了嘴告訴我的。今天下午我就和他談這個事兒來著,哪知他嘴巴緊得很。恐怕?lián)炝藗€不吉利的東西,現(xiàn)在倒把自己害了。”
喬崎思忖一番,對旁邊的年輕刑警說:“讓他現(xiàn)在這裡留一會兒,我去看看屍體,等等還有事需要他幫一下忙。”
“好的。”
天色已暗,只在養(yǎng)豬場附近支了一個明晃晃的燈,照到這邊來,倒也勉強能看得清。阿強的屍體被拋在離養(yǎng)豬場不遠的地方,底下是一方稻田,而左邊則是養(yǎng)豬場通向張玉芬家的一條小道。張玉芬就是在回家的途中發(fā)現(xiàn)他的屍體的。
喬崎找到張玉芬,果然是今早上在民政局遇見的那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人,身材微胖,盤了一個髻,長相普通。
“我剛給豬接完生,一路回家,就看到一個人躺在草叢裡,走近一看,差點嚇死我了……”張玉芬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當時周圍也沒什麼人,我們這邊路過的人少,附近都是果園,你看嘛,住家戶也只有三家,還在對面那個山坡上去了。”
她站在小道上,旁邊就是一個類似於墳頭的小土堆。
喬崎臉色忽然一變,打斷她的話,拿出手機,打開照相功能,遞給一旁的張二,說,“能在這裡給我照張相嗎?”
“哎?”張二一頭霧水地接過手機,見喬崎一臉嚴肅,眉間是他這幾年來從未見過的偏執(zhí),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掉在了地上。
只見喬崎站到一條小道上,在她的後面就是張玉芬的家。張二嚥了咽口水,最後在閃光燈的照射下,一張詭異的照片出爐了。
喬崎拿回手機,將照片發(fā)給席川,之後又去看了眼現(xiàn)場。
屍體早已被裝進屍袋裡,附近乾乾淨淨,甚至找不到什麼腳印,這給查案人員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她在原地駐足思考,努力撇去腦海裡那個極端的想法。
眼看著月光越來越黯淡,圍觀的人也開始四散,喬崎最後決定讓賣菜的那男人帶他們?nèi)ヒ粋€地方。
一路上,喬崎都心神不寧,總感覺有什麼大事要發(fā)生。今天分明是她結(jié)婚的日子,她才和丈夫分別了不到十個小時,可就已經(jīng)覺得心裡堵得慌。在車上,她得了空,剛纔發(fā)過去的圖片也沒見席川回覆,於是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在等待接聽的過程中,她一直在想,爲什麼不久前席川會出現(xiàn)在果園那裡,他應(yīng)該知道她在現(xiàn)場,爲什麼一個人走了,還是坐的公交車?這一切都太不合理。
四十秒左右後,電話總算是接通了。
“老婆……”那邊的聲音還帶了濃濃的睡意。
也不知爲何,她暗自鬆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喬崎問他:“你現(xiàn)在在哪裡?”
“醫(yī)院附近的賓館,一睡就睡到現(xiàn)在了。”
怎麼會?從醫(yī)院到這裡,怎麼說也要一個半小時,而距離她上次在果園旁看見他,也不過一個小時出頭而已。而且他說,一覺睡到現(xiàn)在?剛纔那個男人不是他,那是誰?可那樣貌、身材、動作神態(tài)乃至到每一細節(jié),都和他相差無幾。
喬崎想了想,將剛纔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等到她說完,大約過了兩分鐘,席川那邊終於有迴應(yīng)了。他的聲音瞬間低了一個度:“等著,我來找你。”
“這……”
“嘟嘟嘟……”還沒等喬崎說話,那邊就把電話掛了。
張二見後座的喬崎一臉失魂落魄,更是搞不清發(fā)生了什麼。一般發(fā)生案子後,無論她心情多差,都是在狀態(tài)中的,但今天這種情況,確實很少見。
天色越來越暗,幾乎要吞噬整個大地,月亮躲進了雲(yún)層,無邊的黑暗漫上來,遮掩住僅有的黯淡星光。
不到半個小時後,車子到了豐寶巷附近的菜市場,這裡已經(jīng)幾乎沒有攤販了。衆(zhòng)人下了車,賣菜的男人帶著喬崎等人一路沿著菜市場附近的一條小道,來到了一棟老舊的居民區(qū)前。
“這是他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男人指了指前面依稀可見的那處平房,“那是他家。”
居民區(qū)前方有一個規(guī)模不大的廣場,許多老人和孩子都在這邊乘涼,還有的放著音樂在跳廣場舞。喬崎停下腳步,看向那邊的人羣:“過去問問,看有沒有目擊者。”
這邊的老人見幾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走了過來,紛紛上前圍觀。
待到張二把豬肉阿強被害的事情說出來後,幾個老人的表情頓時不對了。
一個抱著孩子的老婆婆說:“我今天下午還看見阿強擔著豬肉往我們這邊過,你說他被人殺了,我不信!”
“我也看見了……就在那課大樹下面。”
喬崎:“當時他的行爲有什麼異常嗎?”
那個老婆婆答:“我記得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將他堵住了。”
“能描述一下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嗎?”
“長得白白淨淨的,人很高,俊得很,穿了一身黑色西裝……”就在這時,話語戛然而止,接著衆(zhòng)人聽到老人的聲音提高了不止一個度,她指向不遠處正朝這邊走過來的席川,“這不是,他來了!”
從人羣中疾步走向這邊的席川臉色極度不好。喬崎看過去,哪怕隔了好幾個路人,都能察覺到他的眼神膠在她這邊。她攢緊拳頭,和他對視。
很快,他就走了過來。那老婆婆還在說:“就是這個年輕人,把阿強堵了……”
喬崎自動過濾掉周圍的雜音,正要開口問,卻被席川一把拉到身邊。
“你有沒有出事?”他打量了一下她的全身,語氣急切。
她搖搖頭,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而在場的幾位刑警又詢問了幾個目擊者,紛紛指證是席川將豬肉阿強堵在了那棵大樹下,並表示之後兩人一道走了。
席川不管這些,眼睛越來越紅,最後將她攬進懷裡,喃喃道:“你沒事就好……”
如果這樣的舉動都不能引起喬崎的懷疑,那麼她的確有些智商不足。但遺憾的是,偏偏她又是個通透得令人害怕的女人。偵探天生的直覺告訴她,席川瞞了她很多東西,諸如昨晚發(fā)生的事情,諸如今天,他在電話的說辭。
等到他將她放開,張二已經(jīng)走上前,猶豫了很久,開口道:“席川,他們說是你……”
“如果我要作案,會愚蠢到暴露自己身份這種地步嗎?”他聲音冷淡地打斷張二。
而就在席川說話的空隙,喬崎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念頭:或許當晚邢毅看見的,就是席川。不,應(yīng)該這樣說,是一個長得像席川的男人。
她頭疼得厲害,卻在這個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電話號碼,喬崎盯著那串數(shù)字看了幾秒,動作緩慢地按下接聽鍵。
“問紫鵑,妹妹的詩稿今何在?如片片蝴蝶火中化。問紫鵑,妹妹的瑤琴今何在?琴絃已斷你休提它……還記得嗎,這首越劇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在倫敦西區(qū)劇院聽到的。”
“NO.7,喬崎,你好。不對,應(yīng)該叫你小七……I?miss?you?so?much.”
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聲從那邊傳來。她的臉色逐漸蒼白,視線也移到一旁的席川身上。喬崎的嘴脣蠕動了兩下,周圍的雜音都開始變得“嗡嗡”作響,腦海裡全是血腥畫面。她感覺自己沉入了湖底,那裡面有密集的水草,將她的頭、頸、胸、大腿給緊緊纏住,她快要無法呼吸。
那邊的男人說:
“小七,我回來了。”
手機掉在了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四周的人和景物都變得模糊不堪,她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席川,突然綻開一個詭異的笑容。
席川的男主位置不保了!讓我這個親媽給你加把火,呼呼呼呼!!!
我把終極鬼畜王都炸出來了,你們還不浮出水面?!PS:他前幾章也露過面,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