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理虧的緣故,林清這幾日都做了點心湯水,按時送去乾清宮請罪?!?
李懷玉見了不由好笑,來關(guān)雎宮的時候,難免打趣幾句,“朕到不知道,清兒還這般賢惠?!?
“臣妾向來如此的,只是皇上從前并不在意罷了。”林清裝傻。
“哦?朕還以為你是因為這幾日黃大將軍都要入宮來,所以才去的這般勤的。既是如此,明日起你便不必去了,只著人將東西送過去就是,免得勞累著了?!崩顟延袼菩Ψ切?。
林清連忙笑道,“皇上這是說什么話?臣妾豈會因為這個就覺得累?”
要知道林湛能夠在京里待的時候有限,過幾日就又要去西北了,倒是還不知什么時候能見著呢!
上回去打仗,尚且還去了接近一年。此番早就說好了是要去駐守的,沒個三五年,怕是不能回來了。
李懷玉這才不忿道,“平日里你可從未想著往乾清宮送東西,怎么如今這般勤勞了?”
林清這才回過味來,李懷玉這該是吃醋了。覺得她放在林湛身上的注意力太多了么?
“臣妾不能否認,是想去乾清宮漸漸阿湛。他過幾日又要出京了,我這個做姐姐的,別的忙幫不上,自然想盡力照顧他一番?;噬想y道還不明白臣妾的心思?”林清道。
“罷了,朕不過是隨口一句話,你倒有這許多的道理在這里等著朕?!崩顟延駸o奈搖頭。
朝中關(guān)于派誰去北定城駐守的議論,直到此時還未得出結(jié)論。倒是李懷玉在一日早朝,直接宣布了黃大將軍推薦上來的人選,正四品下懷化中郎將李國遠。
這人是黃大將軍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人,本人就出身西北,對民風(fēng)民俗十分了解。這也是李懷玉看重他的原因之一。畢竟平日里駐守西北,與戰(zhàn)時又有不同,有一個了解當(dāng)?shù)孛袂榈膶㈩I(lǐng),十分重要。
而林湛,被授予從六品下歸德司階的官職,跟著李國遠一同駐守定北城。
林清對他的這個官職還算滿意。就林湛自己的戰(zhàn)功,也夠坐上這個位置了。不是他太年輕的話,只憑著從黃大將軍軍中出來的這一點,官職還要往上。
不過林湛自己倒是不很在意這個。林清去送他時,他說,“武將的品階升得快,只要有仗可打,就不愁不能升官。阿姐,你再等我?guī)啄辏綍r候我一定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回來,再沒有任何人能夠小看你。”
林清無奈,“阿姐并不靠這個撐門臉的。阿湛,你記住,第一要緊的,是要保重自己。記著父親還在家中等你呢!阿姐在宮里,自己便可護的自己周全了,你不必掛心我?!?
然而林湛看著她的目光,卻帶著些許憤怒與難過,“阿姐,莫非你連我都信不過?”
“你這是什么話?你是我親弟弟,不信你,我還能信誰呢?”林清無奈的問道。
“阿姐你總說在宮里過得很好,莫非以為我們都是笨蛋不成?聽聞太后賜了你‘滴露’,那是能夠隨意喝的東西么?就這樣,你還能在我面前笑出來,阿姐……”林清的隱瞞,讓他覺得很受傷。
林清這才意識到,當(dāng)初那個需要自己處處照拂的林湛早已經(jīng)長大,早已經(jīng)脫離了自己的保護范圍了。見林湛臉上傷心難過的神色,她心頭一痛,卻只能道,“除了這個,別的不是都很好么?阿湛,她畢竟是太后,皇上也有為難之處……”
“早知如此……”林湛憤怒的開口,然而后面的話卻沒有說出來。
那是不能說的話。他訕訕的看著林清,低聲道,“阿姐,即便是皇家,只要我夠強大,也能護佑你?!?
“我說過多少次!我不需要這個!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明白么?”林清皺著眉斥道。
林湛隨意的點著頭,最后離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阿姐,你可后悔過?”
永寧四年二月,才回京不到一個月的林湛,又一次啟程離開了京城,前往西北。
那日林清站在關(guān)雎宮的院子里,默默的想著林湛最后的那個問題。
后悔么?不,沒什么可后悔的。從一開始就明白是這樣的結(jié)局,縱使她不是皇上的嬪妃,也沒什么不同。
……
今年江南的春天來得格外的早,大皇子自從學(xué)會了走路之后,更是難管了,非得時時刻刻都有兩個嬤嬤跟著,才能放心。也因為這樣,林清日日里帶著他,倒是騰不出時間去想別的了。
這一日天光甚好,大皇子一大早就將林清從床上吵了起來,鬧著要出去看花花。
林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想回浣花軒去看看。說來,那個地方,也是好久不曾回去了。
香凝不能理解林清這種心情,“那地方寒酸得很,奴婢們?nèi)デ魄埔簿土T了,主子如今的身份,去了不合適。”
“我有什么身份?不過一樣是伺候皇上的人罷了。再說,那地方也是我住過的,怎的如今反倒不能去了?”林清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春凝也幫腔道,“主子不過是去瞧瞧罷了,又不是要搬回去。你這般大驚小怪,倒是讓人發(fā)笑?!?
林清打定了主意,便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門。
也不是她想要擺譜,或是顯示身份,實是如今帶著個大皇子,走到哪里,都需要帶著這些人。別看七八個人跟著,除了春凝哈呃香凝,別人都不是伺候她的。
“關(guān)了一個冬天,出來走走,倒也讓人心情暢快?!绷智逍Φ馈?
浣花軒比搬走的時候破敗了些。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沒有人住的房子就是這樣,會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衰敗下去,怎么都阻止不了。倒是滿院的花草,開得比前年還恣意些。
香凝也道,“這些花草,沒人照看,反而生得更好,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都是些野花野草,又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自然不需經(jīng)心。”林清一邊說,一邊抱著大皇子在花叢里游戲。
只是沒堅持一會兒,她就累了。將孩子交給奶娘帶著,結(jié)果春凝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汗,忍不住感嘆道,“真真是沒力氣了。也不知他小小的身子,哪里來的這許多精力?”
“小孩子就是這般,歇不住。要是停下來,就該叫困了。”負責(zé)照顧大皇子的李嬤嬤在一旁笑道。
歇了一會兒,便往回走。或許是今日天氣確實好,所以御花園里的人不少。
只是走著走著,林清忽然覺得有些奇怪,開口問道,“春凝,這些宮女腳步匆匆的,在做什么呢?”
春凝也皺眉道,“瞧著倒是急著去做什么呢?看著方向,是碧桃苑,莫非桃花開了?”
林清微嘲,“桃花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哪一年不開?與這些宮女什么關(guān)系?”
倒是香凝心直口快,直接說了出來,“莫不是皇上在碧桃苑吧?奴婢聽說每年桃花開的時候,皇上都會來的?!?
“那就去看看?!绷智逑肓讼?,抬步往那邊走,“正好,看看今年的桃花?!?
誰知走到碧桃苑,只見一群宮女藏頭露尾的,似乎在偷看什么東西。林清忍不住皺眉,輕輕咳了一聲。那群宮女回頭,瞧見是她,不由驚慌的散開了,反而露出了她們窺看的對象。
片片粉色的煙霞只見,雕梁畫棟的亭子里,一個青色的身影靠在欄桿上,正在靜靜的捧著一本書看。
似乎是聽見了響動,那人抬起頭來,往這邊看,正好對上了林清的視線。
林清微怔,沒有想到是他!然而此時想走,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秦玉笙站直身子,身姿如竹,遠遠的行了個禮,“臣見過珍修儀娘娘。”
“不必多禮?!绷智逯荒芡W∧_步,只覺得全身都不自在。然而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為何要不自在?
這時候若是避開,反而不妥。因開口問道,“秦大人怎么一人在此?本宮還以為是皇上到碧桃苑來賞花呢!”
秦玉笙眉間閃過一抹無奈,往一側(cè)示意道,“原是皇上邀臣來御花園賞花。只是方才似乎有位嬪妃來請,皇上便過去了。臣只好在此看書打發(fā)時間?!?
林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能夠隱約看到一個明黃的影子,旁邊是一襲紫色的衣裙,看著倒是很相宜。
“原來如此,那本宮便不打擾秦大人了?!绷智迨栈匾暰€,也發(fā)覺自己來的不太是時候。
“阿清”秦玉笙急促的開口,似乎想說些什么,對上林清波瀾不驚的神色,卻終是化為一句問候,“你現(xiàn)在好嗎?”
“勞秦大人惦記,本宮一切都好?!绷智妩c了點頭,就欲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那邊說著話的李懷玉,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動靜。抬步往這里走來。
林清只好等他過來,行禮請安,“臣妾打擾皇上,真是罪過?!倍磉叺娜艘睬埔娏?,是慧淑容。她的臉色不太好看,似乎方才與李懷玉的談話并不愉快。
林清無奈,早知道這樣,不若直接回關(guān)雎宮去,如今反倒像是自己特意趕過來打擾別人似的。
“不妨?!崩顟延穹路馃o意的看了一眼秦玉笙,“今日天色好,朕便出來走走。并不忙?!?
若是別的嬪妃,聽到這話,只怕就要順理成章的留下來了,然而林清本就覺得別扭,當(dāng)下便道,“皇上有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正好大皇子也困了,臣妾送他回去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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