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懷玉臉色一沉,大公主心頭微慌,忙道,“不是……是,是女兒偷聽到宸貴妃的話,并不是她故意說給女兒聽的。【”謊話一旦開了頭,后面便順暢無比,“宸貴妃娘娘對她的婢女說,自從有了五妹妹,大弟弟又不住在鐘粹宮,她只覺得疏遠了許多……”
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樣縝密的謊話,會是一個虛歲才七歲多的孩子說出來的。
李懷玉聽后,略微有些猶疑。他不信林清會這么說,可若非如此,大公主怎會說得出這樣的話?
大公主說完之后,忐忑的看了一眼李懷玉的臉色,見他起疑了,這才哭道,“父皇,寧兒不是故意的……寧兒不知道慧母妃吃了那個糕點會生病。父皇,寧兒好怕!”
“別怕。”李懷玉淡淡的安撫了一句,又問道,“那你怎么會想到要去太醫院要醫書呢?”
大公主放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握緊,手心滲出汗意,“女兒……女兒見母后最近精神不好,聽說書里什么都有,便去借了一本醫書來看……”
“嗯,那點心又是怎么回事?”李懷玉細細的看了大公主一眼,心中的疑惑更深。
“是女兒看那點心顏色清淡,花樣也好看,這才想送些給慧母妃的。慧母妃對女兒很好。”大公主道。
是嗎?李懷玉心頭存疑,卻沒有再問,而是寬慰道,“你還不懂事,許多事不能人云亦云。此次的事也是個教訓,你要記住,日后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了,知道嗎?”
“是,女兒記住了。”大公主這才擦去眼淚,破涕為笑,“謝父皇開恩。”
將大公主打發走之后,李懷玉才吩咐魏忠,“看著大公主,看她到底和誰來往密切。”
他始終不能相信,這件事會是大公主自己做的。即便她真有這樣的心思,必定也有別人在引導。
魏忠答應著去了,李懷玉揉了揉額頭,起身道,“去鐘粹宮。”不管此事與林清是否相關,既然牽扯到了,于情于理,他都要過去問問。
只是,清兒怕又要因為此事與自己離心,李懷玉頭痛的想,才好了幾日,偏又出了這事。
李懷玉到鐘粹宮的時候,林清正抱著宛城公主,用撥浪鼓逗她玩兒,見著李懷玉,索性連禮都不行,笑著道,“皇上恕罪,臣妾怕是不方便全禮了。”
李懷玉無奈的搖頭,情知林清怕是也得到消息,這是表示不滿了,索性就直說了,“清兒,今日慧修儀那里發生的事,你也聽說了吧?”
林清點頭,似笑非笑,“鐘粹宮離著四面景那么近,臣妾說沒聽過,想來皇上也不信的。”
李懷玉一噎,然而心頭卻安定下來。林清會這么說話,表示她雖然生氣,但并沒有因此和自己疏遠了。
他索性走過去,靠在林清身畔,伸出手指逗弄著宛城公主,一邊對林清道,“大公主說,是偷聽了你的話,認為慧修儀有了兒子,就會疏遠她,所以才做錯事的。”
“是嗎?未知臣妾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林清忍不住冷笑,栽贓嫁禍,也要挑個軟柿子才是!“莫非皇上竟也相信了這樣的話不成?這是來興師問罪?”
“清兒你誤會了,朕自然不信你會做這樣的事。你說過,待天賜如親子,朕都記得。”李懷玉嘆息道,從前他曾很想要一個林清生的孩子,但林清每每沉默。那時他還不太明白,現在卻都懂了,清兒不過是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和天賜有隙。
林清原本緊繃著的身子放松下來,唇邊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么感受,但林清知道,對李懷玉,自己到底生了疑慮,不能盡信了。
如若今日他真是來興師問罪,她心中自然會難過,卻也不過是難過罷了。早已看清的事實,再經受一次,也沒什么。只是此后,再要她信任他,卻是不能了。
然而他不是,他甚至根本沒有疑心過自己,這般坦然的說出來,反而顯得磊落。
林清不能否認,這一刻,心里是喜悅的。這是一種淡淡的喜悅,并不是當初傾付一腔熱情時的感覺,卻細水長流。時至今日,談感情,就算是林清也覺得太過奢侈。
然而她和李懷玉之間,到底太多的羈絆,天賜,宛城,那么多年的相處……更何況,一朝為妃,便要在這深宮之中老死。林清堅決,卻不是死心眼。能好過,何苦折磨自己?
也不過是退一步海闊天空罷了。能和李懷玉相互扶持著走下去,是她所能看到的,最好的結局。
可惜她對李懷玉已經不信任了,面上怎么裝,心里的隔閡卻仍然存在。
這深宮之中,想要一起走下去,并非說說就能成的。誤會,陷害,陰謀,隔閡,壓力……只有當李懷玉面對這些,仍然能夠信任她,仍然能夠堅定的站在她這一邊,她才會相信。
“皇上既然相信臣妾,不妨將事情說出來,一同參詳。”林清笑著道。
李懷玉便將他和大公主的對話說了出來,換來林清的鄙視,“慧修儀若要疏遠大公主,只是去看看她,就能有用么?不是要除去那個更讓慧修儀在意的孩子才行?”
“更何況,這些事情,要醫書,做糕點,也都太過巧合了些,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敷衍過去的。”別人不信大公主會做這種事,但林清卻不得不懷疑。
這世上除了聰明的小孩子之外,還有另一種孩子,也是很早熟的:穿越或重生。
雖然不能確定大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卻不會輕視任何人,也不會放過這些漏洞。
“朕懷疑大公主身后還有別人,已經叫魏忠去查了,只是……”李懷玉想遍宮中所有人,也沒找到懷疑的對象。雖說人不可貌相,但宮里的人,他大致也都了解,不可能忽然變化吧?
“皇上七歲的時候在做什么?”林清忽然問道。古人算虛歲,就是七歲了。
李懷玉一愣,“朕七歲的時候,開始學史書,父皇也偶爾會講些政事。你是說?”
“臣妾七歲的時候,每日要和阿湛一同去學堂上學,督促他完成課業,回家之后,還要燒飯,洗衣,休沐日甚至要上街做些小生意補貼家用。皇上,七歲的孩子已經不小了。”林清意有所指的道。
大人對孩子,天然便有一種優越感,會讓他們輕視孩子的智商,但其實六七歲就很懂事的孩子,卻并不少。除去林清這種意外的情況,其實天賜現在也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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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玉眉頭一皺,現在想來,的確……一開始大公主看到他的時候,還有些慌亂,后來卻越說越順暢。若事實當真是如此,她何必慌亂?不過是一開始沒有把握,后來見自己信了……
想到這里,李懷玉不由心下一怒,他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個七歲的孩子左右!
林清看他明白了,這才道,“其實皇上不必生氣,小孩子嘛,不懂得善惡,不喜歡的就要毀去,也不過是沒人教導罷了。最可慮的是,小孩子絕想不出這樣狠辣的招數。若是大公主自己,不喜歡慧修儀的那個孩子,大不了推慧修儀一把也就罷了,下藥這種事……”
或許沒人指使大公主,但一定有人曾“無意”之中,透露出過這樣的消息來,不然大公主怎么會知道?
李懷玉也想到了這一點,厲聲道,“當真是打得好算盤!竟將宮里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皇上小點兒聲,當心吵醒了宛城。”林清拍了拍被聲音驚住的孩子,讓她繼續睡,然后才道,“大公主平日里能夠接觸到的人,都是有數的,這事查起來也不難。”
見李懷玉急著要去吩咐人調查此事,林清連忙拉住他,“皇上,這種事,別人也是‘無心之言’,大公主自己聽了去,就做錯了事。沒有證據,只怕什么也不能做。”
李懷玉這才從被人設計的羞怒之中回過神來,平復心情。這件事發展到現在,似乎越來越復雜,背后之人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難道只為了慧修儀的孩子?
“如今該怎么做?”他下意識的開口問道,沒有注意到,他正在向別人求助。
“等。”這件事林清是仔細的想過了的。甚至連自己的應對之道都已經想好。既然李懷玉還相信她,她也不必藏私,“臣妾想,那背后之人的目的,不外乎是這么幾個。一是弄掉慧修儀的孩子,二是陷害臣妾,三是隱藏什么東西。又或者三者皆有。”
“前兩個朕倒是沒有異議,你說隱藏什么東西,是什么意思?”李懷玉問道。
“臣妾在冷宮之中時,皇上為何格外寵愛阮淑容和穎妃?”林清沒有解釋,反而是問道。
為什么寵愛那兩人?一來是他覺得那兩人應該還不錯,二來,其實是為了將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兩人身上,因為當時他已經知道了,冷宮之中的林清,有了身孕。
甚至后來,他還給穎妃用了假孕的藥物,將她推上風口浪尖,林清才得以平靜待產。
李懷玉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你讓朕等著,若真是如此,對方的目的尚未達到,自然會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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