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朕想,你應該解釋一下,這糕點到底是如何出現在抓周的東西里的?”李懷玉冷冷看向皇后。【。!
皇后卻是面色如常,低眉斂目道,“皇上,臣妾擔保,臣妾所準備的東西里,并沒有這樣的。”
她說著拿起那個裝了點心的盒子,“皇上也知道,臣妾準備的東西,全都是內造的。為的便是配得上皇子皇女的尊貴。而這盒子做工粗糙,恐怕就是京里稍好些的店鋪,都不屑用的。更何況是內務府?”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說的話有禮有節,眾人聽畢俱都忍不住點頭。
李懷玉的目光落在旁邊放滿了東西的桌上。皇后沒有說錯,這些東西,的確都精巧非常。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你的嫌疑。你也有可能故意弄出這樣一個盒子,好為自己洗脫嫌疑。”他道。
皇后挑了挑眉,似乎對李懷玉的堅持難以理解,臉上卻仍是淡淡的笑意,“皇上這話,臣妾卻不敢認的。夫妻一體,大公主和大皇子,都是皇上的孩子,自然也是臣妾的孩子。既是如此,臣妾怎會害了自己的孩子?何況皇上將這抓周宴交給臣妾來辦,臣妾豈會做這樣自打嘴巴的事?”
“說的很有道理,但仍是沒有證據。這且不說,既然你說到,這抓周宴是你一人負責,那此事即便不是你做的,那也是你監管不力,才會讓人有機可乘!”李懷玉不依不饒。
皇后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辯解道,“既然皇上認定了臣妾有嫌疑,那臣妾說什么都是無用。臣妾負責此事,出了事自然應當負責,但卻不敢承認就是臣妾的錯處。有嫌疑的人,也不止臣妾一人!”
她說著,目光往四周掃過,“抓周時眾人都圍在桌子旁邊,加上先是戰報傳來,之后大皇子和大公主又一起嬉戲,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這時候即便有人往上頭放點兒東西,也不會有人知道。5因此臣妾認為,所有人都有嫌疑!”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皇后真是夠狠!自己身上洗不干凈,索性將所有人都拖下水。
他們到底是倒了什么大霉?不過是來參加個抓周宴罷了,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在場許多老臣,甚至還參加過李懷玉本人的抓周宴呢!什么時候會折騰出那么多事情來呢?
李懷玉聽了皇后的話,沉吟了半晌,道,“皇后此言,頗有些詭辯之意。然而也并非全無道理。在場那么多人,便是有人渾水摸魚,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來,倒是為難了。”
的確,那么多人,還有朝臣和宗室在,總不能將所有人都扣下來吧?
可這件事情,難道就這樣息事寧人了么?自然也不能。畢竟皇后還是最大的嫌疑人,不能將自己身上的臟水洗去,她這個皇后只怕就當不下去了。
因此皇后開口道,“這盒子雖然普通,但能出現在宮里,反而不普通了。不若叫人順著去追查,總能尋到些蛛絲馬跡。還有那點心和毒藥,也可順著追查。”
眾人都知道,這兩條線索說著容易,可是只怕是追查不出什么東西來的。然而皇后已經擺出了自己的立場,她關心的不是結果,而是自身,因此她又道,“至于臣妾的檢查不力之罪,臣妾甘愿受罰。”
這招以退為進用得好,立刻便提升了她在命婦們心中的形象。
“臣妾斗膽說一句,皇后娘娘怎會做出這種事?在這抓周宴上出了事,她便脫不了責任,又怎會犯傻?”這是其南王府的老太君開口了。這位老太君,是宗室里威望最高的老婦人。
其南王祖上是太祖的兄弟,功勛顯赫,一門忠烈,然而卻中南戰死。太祖憐憫,便將其遺孤封王,傳至如今,在宗室之中,是輩分最高的一位,說話頗有分量。
她開口為皇后說話,便陸續有許多人開始附和。如此一來,便沒人會相信皇后與此事有關了。
李懷玉意味深長的看了皇后一眼。這個皇后,倒真是沒有挑錯,只犯了一次錯誤,如今的手段便越加圓滑,讓人抓不著痕跡了。但也越是如此,李懷玉對她的懷疑也就越深。
只是此時不是堅持這個的時候,好好的抓周宴,鬧了那么一場,所有人都已經沒了興致。
李懷玉想了想,問道,“大皇子和大公主可還能支持?這抓周還是應當繼續的。”
林清急忙抱著孩子站起身,“大皇子并沒有大礙,應該能支持。”
然而大公主看起來卻并不太好。太醫又給她把過脈,道,“大公主身子虛弱,只怕是堅持不住。”
慧淑容看出了太醫的欲言又止,心中不安,急忙道,“嬪妾想,抓周是個寓意,還是應當讓大公主抓一次。”
這事沒什么可猶豫的,最后慧淑容抓著大公主的手,拿了一個針線包。
而大皇子,在林清的注視之下,抓住了一本書和一把劍。喜得李懷玉直道,“果然是朕的兒子!”
抓周宴草草收場,李懷玉見大公主著實不好,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心里也著實擔憂,便道,“大公主瞧著不太好,還是早早的抱她回去才是。”
他并沒有說誰抱回去,慧淑容只覺得自己心在砰砰直跳,站起身就欲行禮謝恩。
誰知符昭容聽了這話,竟然反應過來了,轉身就朝著這里走過來,想要將孩子抱回去。慧淑容不敢反抗,但也不愿將自己的孩子交給她,便只緊緊地抱著不放手。
太后在一旁瞧得直皺眉,轉頭瞥見云妃,心下有了計較,便道,“爭來搶去,像什么話?”
說著回身對李懷玉道,“哀家瞧著,符昭容帶孩子并不經心,如今這孩子身子弱,怕是經不起折騰。不若抱到哀家那里去。哀家年紀大了,能有個孩子承歡膝下,也是好的。”
聽了這話,慧淑容的心直直的沉了下去。女兒能夠在太后跟前教養,是好事。她知道,這樣就是日后說親,都要更好些。然而她著實舍不得。大公主今日才受了這樣大的苦,卻又要離開自己,著實讓她難受。
林清在一旁瞧著,此時開口道,“太后娘娘仁慈,大公主住在慈寧宮,想來菩薩也是庇佑的。只是太后娘娘年紀大了,怕是照顧不過來。不若讓慧淑容過去跟著照看,豈不兩便?”
李懷玉看著慧淑容抱著孩子不撒手的模樣,想起林清說“這世上哪有不疼孩子的娘”,便應了,“你說的是。母后既然喜歡孩子,就將大公主抱過去就是了。慧淑容你日常得空了,便去照看,別讓母后累著了。”
慧淑容聽了這話,驚喜不已,連連答應,“嬪妾知道了,必不會辜負皇上和太后的信任,照顧好大公主!”
太后對這個說法不甚滿意,然而君無戲言,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也只能勉強點頭。
李懷玉這才轉向皇后,臉上的笑意冷下來,“你是一國之母,掌管六宮,卻還是讓人在你眼皮底下做出了謀害皇嗣之事,朕便罰你為大公主和大皇子抄經書祈福。”
因為方才皇后一番作態,李懷玉也不能重罰,這個抄經書,只能算是格外輕罰了。
“臣妾遵旨。”皇后鄭重的跪下領了處罰的旨意。
誰知就在她起身的時候,也不知怎么,竟是一時沒有站住,又重新摔了下去。
她的丫鬟都不在身邊。離她近的,除了李懷玉便是林清。林清手里抱著孩子,李懷玉倒是伸了手,到底也沒有拉住,就讓她摔在了地上。
原本除了有些丟人之外,也不是什么大事。誰知皇后摔下去之后,便抱著肚子,叫起疼來。
林清眼尖,瞧見了皇后身下的衣裳浸出了一片暗紅,連忙叫道,“快來人,將皇后娘娘扶起來,太醫呢?”
李懷玉這時候已經將皇后抱起來了,幸好方才過來的太醫還沒走,連忙過來請脈,然后便支支吾吾的答道,“回皇上的話,娘娘這是動了胎氣,怕是……怕是有些為難。”
“什么?你說皇后有孕了?”李懷玉震驚的吼道,“朕養著你們太醫院干什么吃的?七日一請的平安脈,你們就沒診出什么來?一群飯桶!”若不是抱著皇后,他只怕就要摔東西了。
林清急忙勸道,“皇上息怒,如今還是皇后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緊。”
幸好梅苑離著坤寧宮并不遠,很快便有人抬來了步輦,將皇后放上去。一群人又跟去了坤寧宮。
倒是那些宗室和大臣們十分尷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林清偶然轉頭瞧見了,急忙叫人去告知郝佳德。郝佳德看李懷玉只顧著皇后,便自己做主,讓大臣們都散了。
這一場抓周宴,真真是一波三折,給這些大臣們平添了不少談資。只怕明日京城里就都是傳言了!
而宮中眾人,便是慧淑容,也跟著去了坤寧宮。只是將大公主交給了奶娘,囑咐好生的喂了藥,哄她睡覺。
眾人在外頭焦急的等待了好一會兒,太醫終于搖著頭出來了。
皇后娘娘的這一胎,沒了。
嬪妃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作何表情。這消息著實來的太過突然,嬪妃們還未從皇后有孕的消息中回過神來,便得知,這個孩子又沒了。心情忽上忽下,面上反而沒了表情。
李懷玉跟在太醫身后走了出來,神色淡淡的,“都回去吧!皇后小產了,身子不好,宮中的事務就不要拿來打擾她了。惠妃和云妃商量著辦吧!實在拿不定主意,就去慈寧宮請教太后。”
林清跟著眾人往外走,到了門口,忍不住回頭去看,李懷玉還站在原處,看起來形單影只,只有身后的珠簾,因為方才受力的緣故,還在輕輕的左右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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