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蓮妃娘娘和你說什么啦?”香凝是個沒心眼的,大約是覺得蓮妃肯來看她家小主,就將蓮妃定義在“好人”這一檔上了,所以毫不避諱的發問。【‘春凝在一旁看得直擔心,但看林清似乎也不是很在意,這才放下心來。
林清的確不是很在意,她和蓮妃的事,隨別人怎么說吧,但在她心里,是將蓮妃當做自己的妹妹那么看的。雖然也明白兩人之間的情意只怕會這么淡下去,可是心中總是存了一分憐惜和不忍。
“沒什么,蓮妃娘娘心善,聽說你家小主在這里過得不好,所以過來瞧瞧罷了。”她道。
香凝就信了。因為邵青保的確是在蓮妃走后,就帶著人過來,“林更衣瞧著這浣花軒有哪處需要修補的?只管告訴奴才就是了。”真瞧不出,這林更衣竟然和蓮妃娘娘關系匪淺,看來流言不可盡信。
傳言之中,林更衣是個巴著蓮妃上位,然后又背主爬上龍床的狐媚子。只是單看這林更衣的模樣,也就是清秀而已,比之蓮妃娘娘,那真是差了幾條街去了。
再看這林更衣的穿著打扮,一身半舊的青色素衣,一點花哨都沒有,頭上只用了一支銀簪將頭發攏住,別的就沒了,連耳墜子都沒帶一個。打眼一看,還以為是哪個宮的丫鬟呢!就是蓮妃娘娘身邊跟著的那位硯兒姑娘,穿的都比她好多了。
所以邵青保有些不解。既然蓮妃能夠想到讓人過來休整浣花軒,甚至連自己的份例都舍得撥出來,為何就不送林更衣些衣料首飾,也讓她打扮的喜慶些?這大年下的,林更衣的打扮,太后和皇上看了只怕都會不喜歡的吧?
不過主子們的事兒,奴才要琢磨,但也不能琢磨透了。所以邵青保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原委來,也就放棄了,看著林清在院子里將需要休整的地方一一指出來,“這院墻恐怕要加固一番,角落里也要仔細打掃。最重要的是,屋頂的瓦片要換過,不然下雨時漏雨了可不好。邵總管,是不是?”
她說話還算客氣,所以邵青保十分賣面子,連連點頭,“林更衣說的是。這墻上的爬山虎也一并處理了?”
林清沉吟了一下,“不必,那爬山虎我很喜歡,就留著吧。對了,邵總管,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將這院子里的石板撬起來?我打算在這院子里種花。”
這個邵青保知道,林更衣一進宮時,是分在御花園的清茶園的,后來去了乾清宮,負責的也是照料花草的工作,然后才升到一等貼身宮女的。所以他想當然的以為林更衣很喜歡種花,很會種花。雖然有點兒麻煩,但既然人家提出來了,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當然可以,蓮妃娘娘都吩咐過了,一切按照林更衣要求的來弄。林更衣要在這里種花,可有種子?”邵青保十分體貼的問道。
有是有,不過再多一些也無妨,況且有些品種的種子她還真沒有。何況有些花根本不是用種子就能種出來的。林清從善如流的問道,“還沒有呢,邵總管可有教我?”
“奴才哪里有那本事……只是內務府每年都要將御花園中的花草補種些,那花苗過幾日也該送來了,林更衣要是有需要,也可過去挑選一些。”邵青保道。
林清點頭,示意春凝將此事記下,“如此就多謝邵總管了。”
邵青保帶來的人動作十分麻利,林清本以為需要幾日時間,沒想到他們只用了一天就將浣花軒收拾一新了。如今從外頭瞧著,也是個不錯的小院兒,只是進了屋才知道,里頭的擺設著實寒酸。
邵青保本來打算送些東西過來的,不過被林清拒了。什么身份用什么東西,宮里是有規矩的,若是自己逾越了,說不得就讓有心人拿住了小辮子。還不如就這樣,反正已經習慣了。
春凝瞧著院子里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地,頭疼道,“小主即便要種花,只要一小塊地方就是了,何必將整個院子都翻過來?瞧著也不好看。”
真的是整個都翻過來了,除了從院門通向屋門口留下了一條小路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將石板撬了,土地翻過,整個院子里彌漫著一種泥土的清香。只是看著著實鬧心。
林清也不在意,一邊將自己原本就有的種子拿出來,一邊笑道,“這有什么?反正不礙著你走路。如今是不大好看,不過等開春了就好了。”
這院子里沒有樹,她準備全都種上草本花卉,等到了季節,滿滿一院子的花,不信春凝還覺得不喜歡。
春凝見她說不聽,便換了個話題,“小主的身子還不好,還是進屋去吧!在這院子里受了風,只怕病情又要反復了。”這都一個月了,病還不好,林清自己沒什么,兩個宮女可都急壞了。
林清聽話的回了屋里。這事兒在哪都能做,就不要再挑戰春凝的耐心底線了。
香凝倒是興致勃勃的跟在一旁瞧著她將各種花種擺出來,不時發問,“這是什么種子?沒想到這么一點兒種子,能長出那么大的花來。”
林清見她喜歡,就一個一個教她認。其實她自己也不是很懂,這還是進宮之后才勉強學出來的。也就是自己手里有的她能認全了,所以沒一會兒就教完了。
春凝急不可耐的就要去將種子種上,林清連忙拉住她,“如今還冷得很,這天像是要下雪的。你如今種下去,也只有凍死的份兒!”春凝這才消停了。
沒想到說什么就是什么,傍晚的時候,天上就忽然飄起了雪花。
這場雪足足下了好幾天,才堪堪收住。
第二天早上起來,香凝笑對春凝道,“昨兒春凝姐姐還嫌棄這地上全是泥不好看,今兒可不是都遮住了?”
地上的積雪足有半尺厚,春拿著笤帚將留下來的那條小路上的雪掃開,聞言道,“不是我嫌棄,是本就不好看。況且你以為下雪了真就好么?等這雪一化,滿院子都是泥濘,到時候看你怎么辦!”
香凝吐了吐舌頭,兀自抓著一把雪玩得痛快。她從前在家的時候,每當下雪時,哥哥總會給她堆一個雪人。只是進宮之后,便沒有這樣的自由了。說起來,浣花軒的日子,竟是她入宮之后過的最好的一段時光了。因此也不似從前木訥,笑著對林清道,“小主,咱們堆雪人吧!”
林清就在屋子里,開著窗看她玩兒,聞言笑道,“不著急,瞧著這雪下的越發大了,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你們倆都別忙活了,快進來暖暖吧!”
的確,此時天色看起來還是暗暗地,鵝毛般的大雪飄飄揚揚的往下降,時不時來一陣風,將漫天雪花卷的不辨方向。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的,看起來極是蒼涼。
香凝聞言便乖乖地回了屋,春凝見只剩下門口的一點,便快手快腳的收拾了,才跑回來。
她一身的雪花,看起來倒像是個雪人了,香凝一邊笑一邊走過去幫她拍打身上的雪。
這場雪終于停下來的時候,院子里的雪都到了香凝的膝蓋以上,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坑。偏偏香凝頑皮,竟是不顧寒涼,在院子里踩出了一串印子。
春凝見林清看得入神,便開口道,“小主若是喜歡,也出去走走吧!成日里悶在這院子里,病也好的慢。”
林清想了想,還是點頭應了。春凝便歡喜的去拿了衣裳來給她換過,又伺候她重新梳了頭,這才扶著她往外走。林清哭笑不得,“我哪里就這樣弱了?你去和香凝玩吧,讓我自己走走。”
春凝只是搖頭。香凝那丫頭心思單純,主子不讓伺候,她就真自己去玩,春凝可做不到。既是跟著主子出來的,自然要在一旁照料著。若自己想玩兒,也不必勸著主子出門了。
因為是難得出門,便索性走得遠些。林清自從來了浣花軒,只在除夕那夜出過門,那還是在晚上,什么都看不見。此時看到宮里四處銀裝素裹,心情倒的確是暢快了些。
她其實不喜歡這個季節。很小的時候,那時她還在父母身邊,單純的快樂著,每到冬日,跟著一群小朋友跑出跑進,拿著簡陋的滑雪裝置玩的不亦樂乎。那時候她似乎是喜歡這個季節的。
后來長大些,冬天去學校上課,教室里冷冰冰的,手腳都起了凍瘡,一整個冬天都難受的要命,她便漸漸不愛出門,也這樣的天氣了。
再后來,少女的心思隱秘無痕,只覺得這樣的季節帶著說不出的傷感,也帶著說不出的美好。大學時候,宿舍的幾個人站在學校最陡的那條路上,手牽手站著往下滑,漾起一片歡樂的笑聲,那時候自己是單純的快樂著的。
然后然后她來到了這個世界,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個冷冰冰的世界,若非身懷空間,她只怕早不知被凍死在那條河上了。后來被姐姐撿回去,便一直病了整個冬天,好幾次差點都熬不過去。
直到漸漸長大,她印象中的冬天卻還是那樣陰寒冰冷,讓人喜歡不起來。
沒有想到,時隔多年,竟然又讓自己體會了一次這樣的冰冷。但也因為這冰冷,林清心里才越發的清醒,越發的看清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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