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馬學士從隨從的管家手里接過一個匣子遞過來:“這些拿著在甘州用,如果不夠,就寫了信來,我會讓人給你送過去!”
馬立國看了看馬學士手里的八寶紫檀木盒子,卻沒有去接,反而慢慢跪倒在地,向著馬學士磕了一個頭。
薛小暖忽然轉身看向鐘雪珍,鐘雪珍看了她一眼轉而又去看薛玉彤,薛玉彤的神情緊張起來,誰人也沒想到馬立國不只磕了這一個頭,而是三拜九磕,將額頭磕出了青印,磕出了鮮紅的血。
“兒子已是死了的人,父親從此之后可以將兒子忘記了,還有我的妻子薛氏和這兩個孩子都請父親忘記吧,他們是我的妻兒,卻不再是馬家的人,所以,父親這兩個字也從此會從兒子的骨血里除去了!也因此,請您收回這些程儀,謝謝馬大學士!”
馬立國說完,又重重地將頭磕了下去。
馬學士的嘴唇抖動,臉色變得青白,手里拿著的八寶紫檀木盒子滑落掉在地上,盒蓋被打落開,里面的銀票和首飾從掉了出來:“你,你竟然不明白為父的心情!”顫聲中食中二指合攏指向馬立國。
馬立國跪著抬起頭來,冷冷地道:“我是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連妻兒都護不住的男人,什么也不是,我也只知道,我做錯了事,就應該得到上天的懲罰,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更蒙皇上不棄,得此重生,立國以后只會好好做人,護著妻兒平安度過一生!”馬立國說完這些話,又是重重一磕。
馬學士聽到此,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眼前一黑,眼看就要倒下去,被身邊人扶住。
馬立國對著馬書賢馬學士身邊已經震驚地不知說什么的管家道:“還不快扶你家大人回府?”
馬立國本是四品知府,雖然已成白身,但官威未減,只這一聲便將管家唬得跪到在馬立國的面前:“二爺,二爺……!”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身邊其他的人已扶著馬學士跌跌撞撞地回了馬車旁邊,馬立國眼里含著一泡淚,了然地轉身對著薛氏道:“讓你受委屈了,為夫糊涂,但日后定不會負你!”
薛玉彤上前一步,扶住馬立國道:“老爺……!”
薛玉彤臨走上前給兩位嫂嫂和大哥行了禮,將一眾親侄兒侄女的笑容印在心坎里,她拉著薛小暖的手半天不愿意放開,就是這樣一個小人兒,卻救了她們一家。她抱著薛小暖,對著她的耳邊道:“丫丫,三姑謝謝你!”
丫丫只是鐘雪珍和薛剛私底下對芵小暖的愛稱,,薛榮貴也會這樣,但除此之外,從沒有人這樣叫過薛小暖。此時薛玉彤輕輕叫出,薛小暖還是感覺到了三姑的真心!
離送別的長亭不遠的一個山坡上,肖颯靜靜看著亭中的人,視線落在那個穿著桃紅湘錦褙子的人身上,看著薛小暖在馬立國面前的動作,看著她與身邊人的互動,看著她被薛氏抱著久久不愿放開的情景,肖颯的嘴角不由自主的輕輕翹起,心里滿滿地都是得意,薛二,這下子你成了馬立國的大恩人,感覺怎么樣?
身邊的冬青看著自家的爺那快要咧到耳邊的嘴角,暗中鄙視,明明心里快活的不得了,卻偏這樣使勁掩蓋,以為別人看不到。高興就笑出來唄!
肖颯將冬青臉上的表情看在眼里,哼了一聲道:“想什么呢”
冬青道:“想爺什么時候給在下取回個主母!”
肖颯臉一紅,拍了下冬青的頭道:“放肆!”
冬青笑瞇瞇地看著坡下的人道:“爺,薛二知道你這是送了份功勞讓人記著她的恩嗎?”
肖颯肯定地道:“她聰明著呢,肯定知道!”此時的肖颯就像一個得到糖的孩子,心里充滿了對眼前之人莫名的意動。
“娘,你給三姑的銀票,可讓她裝好了?”
回到府里,薛小暖還有些不放心,問鐘雪珍。
鐘雪珍笑著點了下她的頭:“就你什么都想的周到。自然是放好了,我讓她把銀票縫在了貼身穿的衣服里,馬子息的內衣里也縫了幾張,馬子息遇了這件事之后,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變得很懂事!”
薛小暖想起馬子息對著自己說的話:“表姐,你要好好的!”不由也笑了,隨即道:“馬車是祖母給的吧?我看著不像是大伯給的,大伯一直陰沉著臉,大伯母也看著不對勁莫不是那邊又有什么事兒了!”
鐘雪珍也注意到了,卻道:“他們不說,我們這邊也不用太多關注!”
薛小暖也笑道:“ 我大哥開春進了國子監,得了先生的幾會夸獎,如今正得意著,二哥去了京吾衛,現在也忙起來,三哥呢讀書是三個兄弟里最好的,父親給他找的楊啟山,是當朝大儒,有他的指點,他要是再過個兩年等到春闈,定會給娘爭一個探花郎回來!”
這樣一來,他們薛家這二房未來的日子會過得越來越好!
送走了馬立國一家。一晃到了四月,其實也不過從三月過到四月才十多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是春日里最好不過的月份,不過,西北候府是皇上新賜的府邸,有些樹種才讓人種起,要看桃花,只有在城外的一座山上去看。
薛小暖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去城外看桃花,出了府門沒走多遠,就看到冬青站在路邊,白果看得真切道:“是肖世子身邊的人!”
冬青走近了薛小暖的馬車邊道:“我們家爺說是薛小姐會到城外去看桃花,讓我在這里等著!”
薛小暖打開了草綠色的絹紗簾子道:“你家爺算得這么準,就知道我會去看桃花?說吧,有什么事?”
冬青眉眼兒擠在一起道:“小姐說的是,我們家爺確是有事請薛小姐過去一趟!說是如果你不去,讓我告訴你,是抓到了當初散布搖言的人!”
薛小暖一聽,這事關系著自己,自然要去。
冬青騎著馬在前面帶路,到了一座四合小院門前,下了馬,門開,肖颯穿著一件墨綠暗竹紋下擺繡著竹葉兒的刻絲直綴,束著紗冠,依舊用一根羊脂玉的白玉簪子插在紗冠里,腰間用白色錦段做成腰帶上鑲著一顆墨玉珠子,清爽中透著那么幾份瀟灑,十分的養眼。
薛小暖進了院門,肖颯的眼里是熱切的贊賞,薛小暖今兒個梳了雙丫髻,用了兩朵粉團團的牡丹各插在一邊,穿著件杏黃宮段遍地金的褙子,一條月白的挑線灑花裙子,耳間戴著一對兒茄形耳墜子微微晃著,平添了幾分調皮,映襯著一張小臉兒越發的嬌嫩,與前幾次見過的人兒又有不同。一時有些癡了!
“肖颯,快快讓我見過那人,我要看看是個什么樣奸滑猴腮,竟要做出這樣齷齪的事來!”
肖颯指了指門內,薛小暖走上前去,想要一把推開了房間的門。
肖颯卻將她的胳膊腕抓著進了旁邊的一間屋子,走近墻邊,移開了墻上了一張畫,兩個雞蛋大的洞正對著對面的屋子,薛小暖將眼對上看去,房間里擺著家具都可以看出來這里的一家普通人家,沒有什么貴重的東西。
但坐在八仙桌邊一張交椅上的人穿著的卻是很有貴氣的刻絲長袍,眼里驚恐地看著進來的人,穿著飛魚服,配著秀春刀的兩個男人。
“你們是……是……”
“你最好說出來,否則,我們可不敢留你在這里,只有去北鎮府司!”
對方的身子已不由自主地顫起來,忽然頭仰了一下,便倒了下去。
薛小暖道:“完了,什么也問不出來了!”
肖颯聽到她的話,擠薛小暖的頭向洞內看去,眉頭皺起:“該死,這是個死士!”
薛小暖能感覺得到肖颯呼出來的氣息如貓爪子樣浮在自己臉上,癢癢的,這一轉身才發覺他的臉就靠在自己的脖子子邊上,趕忙往邊上挪了一步,心里一時如鼓在敲。
肖颯正氣惱沒有注意兩人的動靜,面面相覷,肖颯想了想道:“對不起,薛二,本來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薛小暖輕咳一聲,搖了搖頭:“肖颯你遇到的對手可不是一般人哪,你看就連這樣散步流言的人都用的是死士,可想而之其他的事!”
肖颯抿緊了嘴唇。
薛小暖坐到馬車里,看著肖颯緊蹙的眉頭,心里有種想要上前去撫平他額頭的沖動,她緊了緊自己的衣服道:“回去吧,流言的事,說說也就過去了,我不會在乎的!”
肖颯看著她的眉眼,心里暖暖地,他知道這是薛小暖安慰他,細想想哪一家的閨閣女兒不在乎自己的聲名。肖颯握緊了拳頭,看著薛小暖道:“我會在乎!”
薛小暖怔了怔,忽地坐正了身子,再不看肖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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