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酒樓的伙計剛從清源酒樓出來去紀府時,正遠鏢局的當家馮云天抬步進了朱府的大門。
盛京第一首富是紀府,第二便是朱家,也是紀府二夫人的娘家。
馮云天進門后,下人將其帶到前院待客的花廳,隨后去請自家老爺。
朱家雖然比不上紀府,卻是富可敵國,花廳內一水的金絲楠木家具,翡翠屏風,雕牡丹的純金香爐,雕廊畫棟,四角宮燈,一派奢貴。
一盞茶的功夫,朱家家主朱和城走了出來,一身青藍色長袍,四旬上下,白面無須,精神矍鑠,聲音也比常人洪亮,“馮掌柜大駕光臨,真是稀客!”
馮云天立刻起身,“見過朱掌柜,您客氣!”
朱和城坐在主位上,晏晏笑道,“馮掌柜突然造訪,有事?”
馮云天立刻上前,恭敬笑道,“有一樁小事麻煩朱爺!”
“什么事?”朱和城端著茶輕抿。
“您可能聽說了,盛京最近開了一家清龍鏢局,連紀府和陳家商行都成了他們的主顧,你說一個新開的鏢局,能有什么本事,昨天還上我們鏢局去,問有沒有什么散貨給他們。既然是同行,我也想著扶持一下,就將十車糧交給他們押運,誰知道,今天早上我們二掌柜去臨行驗貨的時候發現他們將糧食都換成了沙石,將原來的糧食昧了起來打算以假亂真,幸好我們二掌柜的發現了。但是清龍鏢局的人不認賬,蠻橫不講理,還將我們去的人都打了,不知誰報了官,現在清龍鏢局的當家已經被抓起來了。小的怕他見了府尹大人以后胡說脫罪,所以想讓朱爺去府尹大人那里打聲招呼,您和府尹大人是故交,只要您一句話,我們鏢局就算有處訴冤了!”
說著,將兩張銀票放在桌子上,諂媚笑道,“這有兩萬兩銀票,是小人的一點意思,一萬給府尹大人,一萬給您做辛苦費!”
“馮掌柜這就見外了,何必如此客氣?”朱和城一瞥那銀票,淡笑了一聲。
他是久經商場的老狐貍,聽馮云天說完如何不明白里面的彎彎道道。
若他們真是被坑了,又有證據,還用賄賂府尹做什么,分明是他們設套陷害清龍鏢局,想將這個新開的鏢局鏟除。
這種鏟除異己的陰謀詭計他見的多了!
馮云天又將銀票往前推了推,“應該的,不能讓朱爺白辛苦!事成之后,小人定還有重謝!”
朱和城淡淡一笑,“那行吧!既然馮掌柜看得起鄙人,那我就和府尹大人去打個招呼。”
“是、是,勞煩朱爺跑一趟!”
馮云天走了以后,朱和城將銀票收起來,隨即讓人備車直奔府衙。
蘇九被帶進衙門后,暫時被押入牢中,等著統領將案子上報后府尹大人審訊。
牢里臟污不堪,陰暗潮濕,一進去,無數人探出頭來,用麻木的雙眼盯著剛進來的人,眼底深處迸發出一種幸災樂禍的興奮。
更有人伸出手來拽獄卒的衣服,大喊冤枉。
在這里,就是人間煉獄。
長歡緊緊的護著蘇九,不讓那些人的手碰到蘇九。
“都坐回去!”獄卒用鞭子往那些伸出來的手上一抽,戾喝一聲。
很快到了一間牢房外,獄卒打開牢門,推著蘇九和長歡,“趕緊進去!”
長歡被推了一個趔趄,轉身欲動手,被蘇九一把拉住。
獄卒重新鎖上牢門,轉身踢踢踏踏的走了。
蘇九轉身,借著微弱的燭火,只見這間牢房內有十多個人,一個挨一個,并排著將牢房的四面都坐滿了,抬頭看著蘇九和長歡兩人,一個個眼睛發綠。
似餓了許久的狼,終于看到了新鮮食物。
正中央坐著一彪形大漢,光頭大耳,滿臉橫肉,嘴里叼著一根雜草,一只手臂搭在曲起的腿上,陰狠的打量蘇九,咧嘴笑道,“呦呵,進來兩個小雞仔,長的像個女人似的,細皮嫩肉啊。”
旁邊一衣衫襤褸的人爬過去,討好笑道,“老大,這倆看著不錯,咱們慢慢調教,別一下子玩死了!”
大漢瞥他一眼,“老子用你教!”
“是,是!”
大漢抬眼看著蘇九,“小兄弟,有銀子嗎?要是有銀子孝敬老子,我就讓你先舒服幾天。”
蘇九臉色不變,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一角落,對著地上的人道,“勞煩往邊上靠一下,給我們讓個地兒!”
她話音一落,牢房里十多個人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似聽到什么好笑的事,笑的張狂嘲諷。
“小兄弟,這牢房里的位置也不是隨便坐的,首先你得有銀子孝敬咱們老大,第二還得伺候咱們老大幾天,老大高興,就給你個位置坐。”一賊眉鼠眼的男子咧嘴嬉笑道。
長歡目光陰郁的在眾人面上一掃,笑道,“伺候誰?我來!”
“伺候我們老大!”
“怎么伺候?”長歡問道。
大漢將腿伸出來,把鞋脫了,露出一雙臟污發臭的腳,笑道,“老子這腳有幾日沒洗了,先給老子舔干凈!”
長歡勾唇陰冷一笑,緩步走過去,在大漢面前半蹲下去,伸手去握他的腳腕,抬頭笑問道,“這只腳?”
長歡本就長的俊俏,這陰暗的牢房中看上去格外的白凈,那大漢兩眼發亮,淫邪笑道,“就是這只,舔、”
“咔!”一聲骨頭直接掰斷的脆響在牢房中清晰的響起。
那大漢話還沒說完,直接仰頭“啊”的一聲慘叫,他肥胖的腳直接被掰斷,詭異的往上翹著,腳趾直接碰到了腿上。
大牢里瞬間靜了下來,蘇九抱胸站在那,勾唇笑道,
“要為你們老大報仇嗎?一起上吧!”
這邊紀余弦一進府衙沒去見府尹大人,先去了牢獄。
他進門的同時,朱和城也到了林府尹后院。
守門的衙役見是朱家家主,也異常的客氣,帶到后院花廳,道,“您先喝茶,小的去向我們大人通報!”
“有勞!”朱家管家將一錠銀子放在衙役手上。
衙役立刻笑開,“小的馬上就去!”
朱和城在花廳里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京兆府尹林文亭走進來,一身官服,官威顯赫。
朱和城立刻起身,躬身請安,“草民見過大人!”
林文亭上前一步,雙手將他攙起,溫和笑道,“和城兄不必多禮!”
兩人落座,下人端了茶上來。
林府尹道,“前兩日你我沒下完的那盤棋我還留著,和城兄今日來找我下棋的嗎?”
朱和城淡淡一笑,“非也,今日是受人之托,請府尹大人幫個忙!”
“何事?”林府尹問道。
“您府衙上現在是不是關著一個叫蘇九的少年?”朱和城問道。
林府尹點頭,方才侍衛統領正和他稟報此事,他也聽了個大概,正準備讓人去調查。
“一樁小案子,正遠鏢局有他們按手印的字據,證據確鑿,大人何必再派人調查?清龍鏢局私昧貨物,直接封了他們就是!”朱和城笑道。
林府尹目光一閃,捋須笑道,“是正遠鏢局的人讓和城兄來的?雖然他們有證據,但是此事的確有些蹊蹺,不查恐怕不足以平民心啊!”
朱和城淡淡一笑,將那一萬兩銀票拿出來放在桌案上,“這是正遠鏢局馮掌柜孝敬大人的一點小意思,請大人笑納。”
林府尹眼睛掃了一眼銀票上的金額,眼尾的皺紋頓時深了深,對這樁案子心中了然,幾乎可以肯定這是正遠鏢局下的扣了,清龍鏢局的確是被冤枉的。
“這、”林府尹為難的皺了皺眉,“只怕清龍鏢局的人不服!”
“若是他們不服,大人盡管派人去調查,只是查到最后也是這個結果罷了!”朱和城道。
意思就是你要收了這銀票,可以查,但不能查出別的來。
林府尹了然,淡笑點頭,“和城兄去告訴馮掌柜,本府尹最講證據,既然他有白紙黑字的協議,那不必有什么憂慮,本官一定會給他一個公道。”
這話簡直講的滴水不漏,就算有人在一旁聽著也聽不出有什么不對來。
朱和城卻了然,感激道,“草民代馮掌柜謝過大人!”
“和城兄客氣!”
“大人您忙,草民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我送和城兄!”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抬步往門外走。
大牢里,紀余弦進去說要見蘇九,獄頭心里一陣打鼓。
新來的犯人怕不聽話,都會先送到“特殊”的監牢里先讓那些亡命之徒收拾一下,等他們再去帶人的時候,保證老老實實的,有的不用用刑審訊就全都招了,只求換個監牢呆著。
今天他讓人把蘇九兩人關進了魁二牢房,魁二是整個監牢中最惡的惡人,這一會,那兩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恐怕早已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
牢頭試探問道,“那兩人是公子什么人?”
“朋友!”紀余弦淡淡道。
牢頭心更慌,硬著頭皮帶紀余弦進去。
一進大牢,一股難聞的潮濕氣息頓時涌過來,越往里面走越黑暗陰森,兩側牢房中的犯人扯著嗓子的叫冤,一陣鬼哭狼嚎。
紀余弦微微皺眉,臉色緊繃,快步往里面走。
到了關押蘇九的牢房外,只見牢房里人都站著,擠在門這邊,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牢頭心道,壞了,這魁二還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欺辱那兩個新來的,這要讓紀余弦看到,不知道會怎么發怒?
“干什么呢?都讓開!開門!”牢頭喝了一聲,有獄卒上前把門打開。
里面的犯人聽到牢頭的聲音齊齊轉身,面上并不是看好戲的猥瑣表情,反而都有些惶恐,而且臉上都或輕或重的帶著傷。
“讓開,讓開!”牢頭喊了兩聲。
眾人頓時向兩側退去,把門讓出來,牢外的人看到了牢里面的情形,頓時有一愣。
牢里所有的人都站著,唯有蘇九和長歡兩人坐在最里面靠墻的位置,兩人面前,一尖嘴猴腮的犯人臉朝上的平躺在地上,他身上還壓著一個人,就是魁二。
魁二雙臂撐著地,頭向下沖著地上那人的腳,地上的人脫了鞋,露出一雙黑漆漆帶著腐臭味的雙腳。
魁二強撐著身子,否則一不小心就得對著那雙銷魂的腳親上去,然而他本就胖,有一只腳還斷了,憋的一張大胖臉通紅,冷汗直流。
看清牢房里的情形,牢外的幾人都是一愣。
牢頭驚聲喝道,“這是干嘛呢?”
“撲通”一聲,魁二跌下來,正啃在下面那人腳上,嗓子一嘔差點吐出來,哭著向牢頭這邊爬,“牢頭,趕緊、趕緊給我換個牢房吧!”
紀余弦看著牢房里泰然自若的蘇九緩緩一笑。
蘇九也已經看到男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走過來,笑道,“你來了!”
她一走過來,本堵在木欄這邊的犯人呼啦全部退開,讓出寬敞的一塊地方來。
昏暗的牢房中,少女笑容明媚,似月華初升,清輝皎潔。
紀余弦隔著木欄伸進手去,輕撫少女的臉頰,低聲問道,“受苦了嗎?”
蘇九眸子清亮,緩緩搖頭。
男人輕笑點頭,目光溫柔,“有我在,別怕!”
蘇九自然不怕,可是此刻聽到男人寵溺的語氣,鼻尖突然一酸,咬唇乖巧點頭。
長歡站在蘇九身后,看著親昵相望的兩人,目中閃過一抹晦澀,霎時變的黯淡。
于老跟著一起來的,抬手將一錠金子交給那牢頭,笑道,“勞煩牢頭給換個牢房,干凈一點的。”
牢頭看著手里的金子,眼睛差點瞪出來。
來探監的,最多給他們幾兩銀子,就已經算是有錢人了,而紀府一出手便是一錠金子,他在這當差一輩子也掙不了這一錠金子。
抖著手將金子揣起來,牢頭笑的惶恐,“好,好,我馬上讓人去辦!”
說罷,回頭吩咐獄卒,“快,趕快給這兩位公子換個牢房,干凈點,再那套新的被褥來!”
牢房里魁二那群人簡直歡呼雀躍!
這閻王終于走了!
很快就給蘇九找了一個干凈且清凈的牢房,里面有一張木板床,鋪著新被褥,旁邊還有一張桌子,擺著粗瓷碗和茶壺。
牢中陰寒,牢頭還特意讓人加了個火爐。
在牢獄里,這就算上等待遇了!
紀余弦將身上的黑色狐毛大裘脫下來圍在蘇九身上,淡聲道,“等著我,很快帶你回家!”
蘇九挑眉,“你想怎么做?”
目前來看,對方有阿樹按了手印的字據,形勢對他們確實不利。
“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紀余弦道了一聲,溫熱的手指滑過蘇九的臉頰,轉身往外走。
蘇九看著男人欣長矜貴的背影漸漸被牢中的黑暗吞沒,心中一片安然,她不知紀余弦會想什么法子救她出去,可是心中確信,他一定可以。
現在,安爺阿樹他們也一定行動了。
聽說紀長公子求見,林府尹十分意外,朱和城前腳剛走,紀余弦就來了,兩個城中最富貴的人一同來府衙,真是稀奇啊!
不會也是為了那個蘇九吧?
放下手中的公文,林府尹抬步往前廳走,一進去,先開口笑道,“長公子,好久不見!”
“草民參見府尹大人!”紀余弦垂頭,氣質卻從容,帶著天生的貴氣。
林府尹忙道,“長公子不必多禮,請坐!”
下人立刻上前奉茶。
“長公子百忙之中來此,有事?”林府尹瞇眼笑道。
“是,我有一朋友是開鏢局的,被人陷害關押在牢中,她身子弱,受不得牢中寒苦,請府尹大人盡快審訊,還她清白!”紀余弦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來意。
林府尹眸子一閃,問道,“可是那個叫蘇九的公子?”
“正是!”
林府尹干干一笑,“此事恐怕沒那么簡單!本官剛剛看完此案的詳情,正遠鏢局可是有白紙黑字的證據,長公子如何證明蘇九是清白的?”
“此事有很多疑點,只要府尹大人派人去查,定能查出端倪,希望大人明察秋毫,天黑之前便將此案了結!”
林府尹淡笑一聲,“長公子繆贊了!可是就算蘇九是清白的,本官派人去查也需要時間,在天黑之前結案,長公子也太為難本官了!”
紀余弦臉色淡淡,唇角抿著似有似無的笑,“這樣說,府尹大人是不肯給紀某這個面子了!”
“本官不是不給長公子面子,實在是做不到!”林府尹語氣微冷。
紀余弦淡淡點頭,突然轉移了話題,“紀某有另外一事想請教府尹大人。”
“長公子請講。”
“朱雀街上有一家玉香齋,專賣古玩字畫,紀某也好此道,只是聽說玉香齋里的東西極貴,一個普通的墨硯就要五萬兩銀子,我是生意人,不明白這是為何,府尹大人可知?”
紀余弦話音還未落,林府尹已經面色大變,倏然轉頭。
這玉香齋是林府尹開的,當然以他人之名。
賣的不過是屬下或者旁人送他的一些字畫或者文房四寶,還有他府上一些瓷瓶玉器,大多是都是普通不值錢的東西,全部被他放在店里賣,那些有求于他的人,知道里面內幕,直接去買畫或者墨硯,也不問價,放下一萬或者幾萬兩銀子就走。
這是一種變相的賄賂,通常也叫雅賄。
通過這個店,林府尹已經斂財無數。
紀余弦此時無故提起玉香齋分明是已經知道這店是他的,說不定手里還有了什么對他不利的證據。
紀余弦雖是商人,但在大梁朝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就算是朝中高官,也很多有和紀府有些千絲萬縷的交情,若是玉香齋的事被他透漏出去,那他的官場生涯便做到頭了。
當今圣上雖恨官員貪污受賄,說不定殺了他都有可能。
林府尹額上漸漸沁了一層薄汗,臉上又帶了客氣的笑,“本官每日繁忙,很久沒上街了,怎么會知道?不過、”
他語氣一轉笑道,“剛才說的蘇九的案子,本官腦子里突然有了想法,馬上派人去正遠鏢局調查,天黑之前定還蘇九清白!”
一萬兩銀子和性命比起來哪個重要,自然誰都清楚!
紀余弦淡笑點頭,“多謝府尹大人。大人忙,紀某便不打擾了,下午酉時來接蘇九。”
“好、好!”林府尹客氣的笑。
紀余弦微一頷首,轉身往外走。
林府尹送出去幾步,看著紀余弦的身影漸漸走遠,臉色猛的沉了下來,好一個紀府長公子,果然不容小覷!
沉思片刻,林府尹招了衙役進來,“去牢里關照一下,讓獄卒對著那個叫蘇九的客氣點!”
“是!屬下馬上去!”
林府尹又另招了侍衛統領來,“馬上帶人去正遠鏢局調查運糧一事,記住,一定要找到正遠鏢局陷害清龍鏢局的人證物證,另外查清之后,將馮云天和涉及此案的人都帶來!”
“屬下遵命!”
侍衛統領第一次接到這樣的任務,一定要找到正遠鏢局害人的證據,哪有這樣吩咐人辦事的?
一般不都是去調查后才能確定是不是陷害?
而且現在府衙上還積攢著兩三個案子,蘇九的案子按理來說怎么也要壓個三四天再審訊,這次怎么這么急?
當然,他是聽差辦事的,不敢多問,忙照吩咐去做。
林府尹這邊往后堂走,還未進書房,就聽衙役又來稟告,“鎮北大將軍來了!”
南宮恕?
林府尹一怔,今天這是怎么了,連接有客上門。
南宮恕可是朝中二品大將,不可能也認識一個開鏢局的百姓吧。
林府尹心里納悶,不敢怠慢,忙帶著人出去迎接。
南宮恕已經走進來,一身青色錦袍,身姿挺拔,身上帶著與生俱來凌厲之氣,只站在那,便氣勢迫人。
林府尹忙躬身請安,“下官見過大將軍!不知大將軍親臨,有何吩咐?”
南宮恕面容冷峻,淡聲道,“本將今日來,的確有事。”
“是,大將軍請!”林府尹在前面躬身帶路,領著南宮恕進了花廳。
南宮恕坐在椅子上,林府尹自然不敢去坐主位,只坐在旁邊,恭敬笑道,“大將軍什么吩咐?”
“聽說清龍鏢局的當家蘇九押在大牢中,可有此事?”南宮恕深邃立體的五官清冽,淡聲問道。
林府尹心里撲通一聲,果然是為了蘇九!
這蘇九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讓盛京首富紀紀余弦和朝中二品大將都來關照。
林府尹訕訕一笑,低頭道,“是,剛剛關進來,下官覺得此事有疑,還未對蘇九審訊,派了人照應!”
南宮恕淡淡的點頭,“本將詳細問過清龍鏢局的人,他們的確是被人陷害,還請府尹大人盡快還蘇九清白,放她回去!”
林府尹連連點頭,“是、下官也明白,已經派人去正遠鏢局取證,天黑之前定然結案,放了蘇九。”
“好,府尹大人這樣說,本將就放心了!另外勞煩府尹大人對蘇九多多關照!”
“大將軍盡管放心!”
“不打擾府尹大人,等傍晚本將再來!”南宮恕起身。
“是,下官恭送大將軍!”林府尹神色謙卑,一直將南宮恕送出門去。
待南宮恕一走,府尹大人立刻回身吩咐道,“快,去牢里,給那個叫蘇九的送些點心茶水,另外加幾個火爐,別凍著她,問問她還有什么需要,一應滿足。”
那些衙役驚愕的看著林府尹,那蘇九是府尹大人的姑奶奶啊?
就算親姑奶奶,都沒見林府尹這么關照過。
林府尹瞪眼在那衙役身上踢了一腳,“發什么呆,還不趕緊去!”
“是、是,小的馬上去!”衙役一溜煙的跑了。
林府尹嘆了一聲,往后院里走,突然想起懷里揣的那一萬兩銀票,這一下子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此時給送回去,只怕正遠鏢局會反咬一口。
林府尹眉頭緊皺,正思量此事,只聽身后一陣蹬蹬腳步聲,一衙役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林府尹嗓子發干,瑟瑟問道,“誰又來了?”
“睿王殿下!”
林府尹徹底瘋了!
瘋了也不行啊,趕緊出去迎接吧。
這一次府衙上下,上到林府尹,師爺,主薄,下到衙役,聽差的,全部出來恭迎睿王。
“卑職參見睿王殿下!”林府尹雙膝跪下去,伏地請安。
身后眾人也齊齊下跪,
“參見睿王殿下!”
兩列侍衛停在衙門兩側,蕭冽緩步走進來,一身淡藍色錦袍,玉帶束腰,面容清俊,氣質慵懶尊貴。
“起來吧!”
“謝殿下!”林府尹起身,侍立在一旁,惶恐道,“殿下親臨,有何要事吩咐?”
“蘇九可在你這里?”蕭冽雙眸漆黑如墨,淡聲問道。
“在、在!卑職已經知道她是冤枉的,正派人去取證帶正遠鏢局的人來審訊,等人一到,馬上就升堂,一定還蘇九清白,天黑之前卑職親自把她送回去!”
這次不等蕭冽問,林府尹連珠炮一樣,全部都交代清楚。
蕭冽抿唇輕笑,聲音緩淡,“你怎么知道她是冤枉的?”
“啊?”林府尹驚愕抬頭。
難道睿王是正遠鏢局那邊的人?那他剛才說了那些話,還有活路嗎?
正惶恐間,只聽蕭冽繼續道,“她就是冤枉的!”
林府尹差點背過氣去!
額上的冷汗滴下來,被寒風一吹,只覺渾身都涼透了!
能不能別這么折磨人!
“就按你說的辦,本王現在去牢里看看蘇九。”蕭冽道。
“殿下不可!殿下金貴之體,怎么能去大牢,卑職惶恐!”林府尹忙道。
“無妨!”蕭冽大步往大牢的方向走。
林府尹急忙對身后的暗暗使眼色,一衙役會意,立刻退后,繞過回廊向著大牢里跑去。
林府尹在后面跟上蕭冽,彎著腰謙卑笑道,“那卑職給殿下引路。”
林府尹故意繞了后花園,反正蕭冽也沒來過大牢,而大牢里此時正熱鬧。
十幾個衙役涌進來,前面的人抬著雕花大床,后面的人抱著絨毯,雕花的紅木桌椅,提著燈,最后面的人端著水果點心,茶,各色菜肴,還有酒。
一行人急匆匆進了大牢,擁擁擠擠的往蘇九的牢房走,一群犯人扒著欄桿兩眼看呆了。
蘇九看到來了這么多人,也嚇了一跳,這是干嘛啊?
衙役將蘇九和長歡兩人請出來,然后快速的將絨毯鋪在地上,緊接著是床、桌椅……
很快,本陰森破舊的牢房徹底換了一個樣。
地上鋪著厚密的絨毯,靠里放著一張雕花拔步床,上面鋪著錦被軟裘,對面放著貴妃榻,旁邊是紅木桌椅,擺著熱氣騰騰的美味菜肴,牢房四角吊著宮燈,將這一間牢房照的富麗堂皇。
蘇九看愣了!
這是以后讓她常住了?
“兩位公子請進!”衙役站成一排,恭敬的請蘇九進牢房。
蘇九和長歡對視一眼,都是滿目驚疑,抬步進去,那些衙役立刻撤出去。
蘇九看著還沒鎖上的牢門,喊道,“喂,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獄頭上前,一臉諂笑,“這門不鎖了,公子要是在里面呆的無聊,隨時出來溜達溜達。”
蘇九,“……”
這府衙的人,從上到下是不是都瘋了?
長歡看著滿桌的佳肴,驚愕問道,“老大,這不是咱們的斷頭飯吧?”
聽說死牢里的犯人被行刑前,都會給一頓有肉有酒的飽飯,只是不知道,原來還會給布置屋子。
蘇九灑脫一笑,坐在椅子上,伸手拿筷子,
“管它呢,吃飽了再說!”
這邊林府尹帶著蕭冽到了大牢門口,猶豫問道,“殿下真的要進牢里去?”
“嗯!”蕭冽俊顏淡淡,腳步卻越接近牢房越是有些急切。
“那卑職在前面帶路,里面黑,殿下小心腳下!”林府尹諂媚道。
蕭冽腳步一頓,道,“不用,你不要去,找個人給本王領路就好!”
“這、這”林府尹為難的皺眉,“讓殿下自己去大牢,卑職怎么敢!”
“按本王的吩咐做就是,進了大牢,也不許人喊出本王的身份!”蕭冽淡聲交代。
林府尹一怔,這是為什么?
難道蘇九不知道睿王的身份?
他不敢胡亂揣測,只得應下,派了個人領著蕭冽去府衙大牢。
一進去,腐臭加上潮濕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墻壁上點著燭火,那火光發藍,更添了幾分陰森的寒氣。
蕭冽眉頭越皺越緊,腳下也越走越快,似一道冷冽的風,吹過陰暗的地牢。
“爺,您小心腳下!”侍衛改了稱呼,還特意拿了一盞燈給蕭冽照路。
突然,前面似很亮堂,宮燈閃爍,火爐圍繞,和周圍的昏暗的氣氛格格不入。
蕭冽一怔,走近后牢房里的布置和正在喝酒的蘇九,面上憂色盡去,薄唇忍不住勾出一抹笑。
讓侍衛退下,蕭冽一人上前,站在牢房外,看著大快朵頤的少女,搖頭失笑,“蘇九,現在你還能吃的下去?”
蘇九聞聲抬頭,頓時一樂,“蕭睿,你怎么來了?快坐,進來坐!”
蕭冽,“……”
姑娘,咱們是來做客了嗎?
這丫頭,有時候心細如發,有時候又大大咧咧的真似個山匪。
打開牢門進去,上下打量蘇九,的確沒受刑沒受苦,提起的心,才終于放下。
蘇九給他倒了一杯酒,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蕭冽墨眸不聲不響的瞧著她,淡聲道,“今日我路過你們酒樓,本想進去看看你不在,見喬安正要著急出門,才知道你出事了!”
“你回去后麻煩幫我告訴安爺,不用擔心,我沒事兒!挺好的!”蘇九淡笑道。
蕭冽挑眉,有吃有喝,的確挺好!
“嗯,我已經和府尹打過招呼了,很快就開堂審訊,定還你清白!”
“原來是你!我說衙役怎么都瘋了似的!”蘇九恍然一笑,抬頭道,“你好大的面子,連府尹都聽你的!”
蕭冽彎著唇角,笑的淡定,“不過是看睿王的面子罷了!”
蘇九了然點頭。
兩人又聊了幾句,蕭冽起身道,“等下就要審訊了,我要避嫌,不能陪著你,但會在府衙外等著,什么都不用怕,一切有我!”
聞言,旁邊默默吃飯的長歡抬頭目光略深的看了一眼蕭冽。
蘇九點頭,“小爺我行得正走得端,沒什么怕的!”
“嗯!”蕭冽唇畔間染著笑意,拍了一下她肩膀,轉身往外走。
“老大,這個蕭公子到底是什么人?”長歡疑惑的問道。
“睿王府的幕僚!”蘇九隨口答了一句,突然想起紀余弦之前說蕭睿并沒有對自己坦白身份,當時她正生氣,也未細想,難道蕭睿還有別的身份?
然而,不管他是誰,對她來說都一樣,他們是朋友,無關身份。
蕭冽出了大牢,林府尹還在外面等著,一臉焦急,見蕭冽出來才松了口氣,忙迎上去,“殿下辛苦了!”
蕭冽緩步往外走,“調查的事怎么樣了?”
“回殿下,方才衙役來報,正遠鏢局所有涉案的人都已經帶來了,正關在班房里,清龍鏢局的人也來了,而且他們已經找到了正遠鏢局設局陷害的人證!”林府尹立刻道。
“好!”蕭冽點頭,“那就升堂問案吧!”
“是、是,殿下要不要旁聽?”林府尹小心問道。
“不用了,本王相信府尹會秉公辦事。”
“下官惶恐,絕不辜負殿下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