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一片山,前面是個林子,山林極大,他們一直走到晌午也沒看到人家。
馬車停下休憩,兩個護衛拾柴點火,燒水做飯,另外兩人去打野味。
蘇九直接坐在樹下,打開奶娘給她準備的點心包袱,拿出一塊綠豆糕放進嘴里,酥軟清甜,入口即化。
錦楓停好了馬車過來,蘇九拿著包袱過去,笑道,“餓了沒有,先吃一點兒墊下肚子!”
錦楓立刻低下頭去,“屬下不敢!”
“不敢?你怕我這里有毒不成?”蘇九挑眉看著他。
在她看來,并肩做過戰就是兄弟。
“不、屬下不是那個意思!”錦楓惶恐搖頭。
“既然不是,那就吃啊!”蘇九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錦楓躊躇片刻,抬頭見蘇九眸子清澈,沒有絲毫客套和虛偽,心中一暖,伸手拿了一塊,真誠道,
“多謝少夫人!”
“一塊怎么夠?”蘇九伸手又拿了幾塊塞到錦楓手里。
錦楓忙用雙手捧著,聞著糕點的香甜之氣,心中暖洋洋的舒服。
蘇九又走到生火的兩個護衛面前,把綠豆糕遞給他們,“你們也吃!”
兩個護衛忙搖頭后退,“少夫人折煞屬下了!”
“吃個東西怕什么?”蘇九嗤笑,“難不成你也怕我這點心里有毒!”
“屬下絕對不敢!”
“那為什么不吃?”
兩個護衛抬頭看了錦楓一眼,才雙手在衣服上用力的蹭了蹭,雙手接過點心,垂眸道,“多謝少夫人!”
“別那么客氣!”蘇九颯然一笑。
這邊錦楓拿了一塊糕點放進嘴里,敏銳的感到一道銳利的視線掃過來,抬頭看去,只見紀余弦淡淡的看著他,唇角抿著笑,那笑卻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他一口點心噎在喉嚨里,頓時彎腰咳了起來。
蘇九回來,坐在樹下,繼續吃她的點心。
紀余弦緩步走過來,眼睛一掃地上的枯葉,眉頭不由的蹙起,卻還是坐了下去,看著蘇九咬著糕點,柔和笑道,“夫人給每個人發了點心,為何偏偏沒有為夫的?”
蘇九
將半塊糕點塞進嘴里,嚼了幾下咽下去,才轉眸道,“你不是不吃別人吃過的東西?”
樹影下,男人墨蓮紅衣在地上鋪開,如鋪了滿地煙霞,他笑的亦是妖冶如火,“以前是這樣,但是,現在對夫人破例了!”
說著,男人如玉的手指伸到蘇九的布袋里,自顧拿了一塊綠豆糕,放進紅唇里,緩緩點頭,“夫人的點心果然美味!”
蘇九哼笑一聲,她就知道,矯情這種病餓上幾天保證不藥而愈。
“給你吃吧,我去撒尿!”蘇九將布袋子直接放在紀余弦身上。
遠處背對著他們的錦楓,胸膛鼓動了一下,突然又咳了起來。
蘇九擔心的道,“錦楓是不是風寒了,怎么總咳嗽?”
紀余弦目光淺淺掃了錦楓的背影一眼,對著蘇九仰頭笑道,“不必管他!”
蘇九點了點頭,往林子深處去了。
紀余弦拿著蘇九的布袋往馬車上走,路過錦楓時,淡聲道,“附近有泉水,侍奉本公子沐浴!”
男人的聲音有些淡,錦楓心神一凜,忙躬身恭敬道,“是!”
蘇九找了地方方便后,提好了褲子,剛要回去,見似有一只野山羊跑過去,她眼睛一亮,抬腿跟上去。
野山羊的肉可比兔子肉香的多!
她明明看到是一只山羊,可追了一段距離,眼睜睜的看著那山羊不見了。
林子里到處都是低矮的灌木叢和半人高的枯草,蘇九縱身上了一顆兩人抱的杉樹,抱著樹干四處打量,遠處似有一抹白,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水聲,蘇九挑眉,縱身向著水源的方向掠去。
離的近了,那水聲越來越清晰,叮咚清脆,一洗冬日嚴寒。
錦楓背靠在一顆樹后,聽到身后風聲傳來,眉目一冷,手握在長劍上倏然回身。
在看到來人時,頓時又愣住,少夫人?
額……她和長公子是夫妻,應該沒什么避諱吧。
錦楓想了想,又轉過身去,倚在樹背后,只當沒看到。
蘇九追著那抹白而來,離的近了才發現是男人的褻衣,她失望的嘆了口氣,剛要回去,眼睛不經意的一掃不遠處的山溪,頓時瞪大了眼。
灌木叢外是一清泉,周圍落葉繽紛,樹影成織,那泉水清澈見底,碧綠如波。
此時男人背對著她坐在泉水中,一頭墨發散下,如瀑落水,裸露的肩膀肌膚如玉,白皙潤澤,水珠滑過他精致的鎖骨沿著緊致而流暢的線條落入水中,性感而妖嬈,魅惑到了極致。
男人微微閉著眼睛,紅唇艷艷,
陽光在他俊美如仙的面孔上跳躍,瀲滟生姿,帶著蠱惑人心的美。
蘇九怔在那,喉嚨滾動了一下,身體和內心同時升起一抹異樣,讓她有些煩躁,想要逃離,又似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也動不了。
水波輕漾,金光浮動,在男人身邊聚集著璀璨的光芒,突然嘩啦一聲,男人從水里站起來,身姿欣長,寬肩窄臀,每一寸的肌膚都完美到了極致,帶著某種惑人的力量和風流的妖媚,讓人心頭砰然一動,狂亂的跳起來。
水面停在男人臍下,清澈的水中隱隱可見男人翹臀,蘇九傻傻的看著,等著男人轉身走上岸來。
她期待著,卻又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
灼灼的雙目帶著某種激動。
就像、看到了那只羊被她捉到后,剝的精光架在火上烤的嫩黃流油,只等著她大快朵頤。
“夫人何必站在那里看,到水里來,看的更清楚!”男人不高不低的聲音緩緩響起,卻似驚雷一樣將蘇九炸醒。
她猛然轉過身去,突然又想,自己心虛什么?又不是她非要看,是他自己光天化日的在河里洗澡,既然他敢洗,干嘛還怕看?
蘇九理直氣壯的又轉過頭去。
不過很可惜,水里的男人已經上岸,而且穿上了中衣。
“夫人很失望?”紀余弦一步步向著蘇九走來。
蘇九聳了聳肩,理直氣壯的道,“我是來抓羊的,沒想偷看你,再說,我什么也沒看到。”
錦楓走過來,將外袍遞給紀余弦,然后迅速的閃身。
紀余弦走到蘇九面前,俯身看著她,笑道,“夫人還想看什么,晚上給你看!”
“且,男人洗澡我又不是沒見過,有什么好看的!”蘇九冷哼一聲,轉身往回走。
紀余弦唇角的笑容卻淡了淡,一把抓住蘇九的手將她帶回,眸子直直的看著她,未挽的墨發散下來,滑過蘇九的臉龐,帶起絲絲的涼和癢。
“夫人還看過誰洗澡?”
“很多啊!”蘇九如實道。
的確很多,以前在伏龍幫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不和幫里的人一起下河洗澡,但看到過他們洗,一個個泡在水里,只露出腦袋,遠遠看去,像是無數西瓜浮在水面上。
紀余弦眼睛里的笑意越發的淡,微微勾唇,“是嗎?”
說完,放開蘇九的手,自顧往前走。
那繃直的身影,看上去好像、生氣了?
蘇九追上去,歪頭看著他,“喂,你生氣了?那下次我不看了行不行?”
“一個大男人,被看了怕什么?”
“別那么小氣!”
紀余弦猛然停下腳步,轉眸淡淡的看著她,“那你答應我,以后看到男子洗澡,一定立刻閉上眼睛,躲的遠遠的!”
不,他怎么會給她機會看到別的男人洗澡!
不等蘇九應聲,紀余弦拉著她的手往回走,斑駁的樹影飛快的移動,男人精致的側臉看上去高深莫測。
蘇九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低著頭不知道想了什么,噗嗤一笑。
山林邊上,護衛已經將剝好的野兔架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
蘇九心道,那只羊要是抓住就好了,想到山羊立刻又想到男人光裸的后背,瞥了男人一眼,垂眸偷笑。
紀余弦眼尾瞥她一眼,本波瀾不驚的眸子剎那間染了淺淺笑意。
吃了烤肉,又休息片刻,眾人繼續上路。
希望在天黑前能走出林子,找到地方住宿。
馬車上,蘇九肚子吃的飽飽的在馬車上打盹,紀余弦看書喝茶,眼尾一掃毫無睡姿的某人,伸腿踢了踢她的腳,“會不會下棋?”
蘇九睜開眼睛,目光還有些迷茫,“啊?”
“夫人會不會下棋?”紀余弦淡笑又問了一遍。
“不會!”蘇九搖頭。
“來,我教你!”紀余弦將中間桌案上的東西收起,手一按下面,桌案翻轉,立刻變成了一個棋盤。
紀余弦在抽屜里拿出兩個瓷罐,里面放著白玉和黑曜石做的棋子。
“過來坐!”
“哦!”蘇九揉了揉眼睛坐過去。
一炷香后
紀余弦臉色鐵青,似極力壓制著什么,扶額閉眸,一字一頓的道,
“夫人,還是去睡覺吧!”
睡成什么樣,都無所謂!
蘇九手里捏著一顆棋子,疑惑的看著他,“不下了嗎?”
“嗯,馬上消失!”
蘇九聳了聳肩,順勢就躺在了桌案旁邊,拿起紀余弦的衣擺蓋在臉上,悶聲道,“我睡了,不吃飯不用叫我!”
紀余弦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什么大風大浪都經歷過,忍耐最重要!
馬車一路走到天黑,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山林依然一眼望不到邊,前面也慢慢變成餛飩的一團。
“公子,今晚要露宿了!”錦楓的聲音傳進來。
“嗯!”紀余弦淡淡應了一聲。
車廂一角燃著琉璃宮燈,燈火昏黃,紀余弦半倚著軟枕假寐,旁邊蘇九睡的昏天暗地。
抬手將她踢掉的被子蓋上,紀余弦一腿曲起,目光淡淡的看著身下熟睡的少女,唇角微勾。
又行了一炷香的時間,天徹底黑下來已經看不清路了,錦楓停下來讓人搭帳篷生火做飯。
馬車下有一個夾層,拉出來后,里面放著帳篷,做飯的鍋,支架等各種露宿用的東西。
蘇九醒的時候,紀余弦不在車內,外面飄進來濃郁的肉香。
蘇九吸了吸鼻子,還未起身,就聽車門吱呀一響,紀余弦出現在馬車外,對著她伸手,“夫人,該吃晚飯了!”
蘇九握著他的手跳下馬車,見眾人圍著火堆而坐,火堆上架著一個銅鍋,里面放了肉片和蘑菇,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在這寒夜里看起來讓人食指大動。
也不避諱,蘇九直接在錦楓旁邊席地而坐,笑道,“有酒嗎?”
錦楓看了紀余弦一眼,見他沒反對,才從身邊拿了一個酒壇給蘇九。
蘇九仰頭喝了一大口,“好酒!”
錦楓挑眉,自然是好酒,三十年的竹葉青,在盛京最好的酒樓里也難喝到這么好的酒。
眾人看著這樣不拘小節的少夫人,也少了些拘束,氣氛輕松,身上也多了些暖意。
錦楓用青花細白瓷碗盛了肉湯遞給紀余弦,里面放著精致的雕花銀勺。
就算在這野外條件艱苦,紀余弦的吃食和餐具也從來不含糊。
蘇九又喝了兩口酒,旁邊紀余弦微微皺眉,淡聲道,“盛一碗湯給少夫人!”
說罷將她手里的酒壇奪走放在一旁,“不許喝了!”
蘇九一雙眸子里似碎了星辰,炯澈流光,撇唇對著錦楓道,“你們這主子管的真寬,反正我從來不會管我的屬下喝酒!”
錦楓只道她說的是醉話,恭敬笑道,“公子是怕夫人空腹喝酒傷了腸胃,是關心少夫人!”
蘇九捧著湯碗,挑眉道,“你們城里人就是會說話!”
其他人忍俊不禁,都跟著笑起來。
眾人說笑一陣,等紀余弦和蘇九喝了湯,才各自盛了端著碗吃。
飯后,蘇九活動了一下筋骨,坐了一天車,只覺渾身都僵了。
錦楓走過來遞給蘇九一杯茶,笑問道,“昨晚少夫人在密室打那婦人的時候功夫好厲害,屬下冒昧問一句,少夫人師出何人?”
盛京城里一些富家小姐,因為身子弱,也可能會請一些師父到家里教一些拳腳,不過都是些強身健體的花拳繡腿,但是昨天蘇九出手狠辣老練,直擊要害,不像是家里的那些師父教的。
蘇九淡笑一聲,“我學的太雜了,早已經不知道真正的師父是哪個。”
伏龍幫里當然也有一些真正的落難高人,就像那個短暫停留的劍客,她跟很多人學過功夫,最后自己揉在一起,成了她特殊的功夫套路。
“要不要打一個回合?”蘇九目光挑釁。
“啊?”錦楓一怔,和少夫人打架他還真不敢,但是習武之人找到勢均力敵的對手總想切磋一番,他又忍不住有些心動,“這、這、”
“什么這個那個的,要不要打?”蘇九話音未落,腰身突然被人攬住,紀余弦帶著她往馬車上走,眸光淡淡,俯身在她耳邊低聲笑道,“又忘了你的身份是不是?”
蘇九明亮的眸子頓時暗下去,意興闌珊的道,“知道。”
“知道便好!夫人先歇息吧!”紀余弦扶著蘇九上了馬車,然后將車門關上。
回身,錦楓正站在身后,垂頭道,“屬下知錯!”
或許是蘇九太過隨和,很讓人忽略她是他們的少夫人,才會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紀余弦幽深的眸子在他身上掃過,臉色略淡,只嗯了一聲,從他身邊走開。
錦楓臉色微白,身姿更加繃直。
蘇九躺在馬車里,白日里睡多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雙手墊在腦后,翹著二郎腿,瞪著看著車頂。
太特么無聊了!
要是長歡胡大炮他們在,還可以斗酒玩骰子,現在就她一個人,只能干瞪著眼。
紀余弦回來的時候,蘇九正在燭燈下習字。
男人淺淺一笑,“難得看你如此用功!”
蘇九聳了聳肩,“睡不著!”
紀余弦將火爐里添了碳,長眸瞄了一眼蘇九寫的字,見她已經開始學習成語了。
真的是進步神速!
“不要寫了,夜深了,早點睡!”紀余弦收起她手中的筆,將桌案放平,兩人平躺在絨毯上。
寒冬的山林極靜,山獸蟲蛙皆眠,只偶爾風穿林子,發出嗚咽的低鳴。
外面篝火還燒著,火光照在窗子上,透過薄薄的光亮。
隱隱還能聽到守夜的護衛正在低聲交談。
蘇九沒有睡意,側身見紀余弦已經閉上了眼睛,微弱的火光在他身后凝成淡淡的光華,暖光氤氳中,睡著的男人少了白日里的邪肆和妖媚,多了幾分慵懶的漫不經心,容色艷絕,俊美如仙。
蘇九看著男人賞心悅目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閉上了眼睛。
夜更深,薄霧漸漸彌漫整個山林,掩星遮月,漆黑不見五指。
兩個護衛睡在火堆旁,突然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兩人立刻驚醒,見是同伴,才松了口氣,問道,“怎么了?”
四個護衛分成兩組,輪流守夜,喊醒他們的是正在守夜的辰風。
辰風眉頭緊皺,壓低聲音道,“辰輕去方便,已經一炷香的時間,到現在還沒回來!”
辰云和辰雷頓時起身,眉頭緊皺,看了一眼馬車,低聲道,“你守著,我們兩個人去看看,一盞茶后沒回來,你去稟告錦護衛。”
“好!”辰風點頭。
兩人進入山林,身影很快被黑暗和薄霧吞沒,辰風在火堆前坐下,不斷的向山林中張望,神情焦急。
然而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辰風在光火能找到的邊緣向著林子里面張望,除了黑暗和迷霧,看不到任何人。
他心中更加焦慮,不敢再耽擱,忙走到馬車前,喊醒錦楓,“錦護衛,出事兒了!”
他話音剛落,幾乎是同時,車廂內正熟睡的蘇九猛然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紀余弦,悄悄坐起,耳朵貼在門上。
“什么事?”錦楓壓低聲音問道,聲音清冽,沒有半分剛睡醒的惺忪。
辰風將辰輕三人前后失蹤的事說了一遍,面色凝重。
錦楓眉頭蹙起,看了一眼身后,低聲道,“我去看看,你守在這里,不管我能不能回來,都不要再離開,一定要保護好公子和少夫人!”
“讓屬下去吧!”辰風凜聲道。
“不,你留在這里!”錦楓冷眼看著幽深的山林,握了握腰上的懸劍,掠身而去。
辰風站在馬車下,望著錦楓身影消失的方向,警惕的看著四周。
蘇九眉頭皺了皺,守在窗子旁,仔細的聽著林子里的動靜。
霧氣越來越濃,連燃燒的火堆都漸漸被霧氣淹沒,在周圍幻化出一圈圈朦朧的光暈,突然,林子里傳來打斗的聲音,隱隱還有人在求救,“辰風,快來!”
辰風神情一凜,拔劍縱身而去,飛快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沖去。
幾乎在辰風沖入林子的同時,馬車周圍突然涌出來無數穿著黑衣的蒙面人,手持弓箭,齊齊瞄準馬車。
蘇九一驚,回身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腕,“紀余弦,出事了!”
外面黑衣人頭領發出一個指令,剎那間,只聽寂靜的林子里響起無數“嗡嗡”聲響,急劍如雨,穿破夜色,對著馬車急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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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前的黑色駿馬揚蹄嘶鳴,一躍而起,馬車跟著抬起,轟隆響動。
飛箭射在車廂上,像是射在堅鐵上一般,砰砰落地,竟無一箭射中。
黑衣人頭領露在外面的一雙鷹目狠狠一瞇,揮手道,“繼續射!”
馬車旁燃燒的火堆突然火勢增大,無數火星飛起,向著那些黑衣人呼嘯而去。
“啊!”
幾聲慘叫,黑衣人瞬間倒下數人。
錦楓帶著辰風幾人若鬼魅一般出現在黑衣人身后,手中劍光閃爍,凌厲如虹,漫天濃霧被攪散,黑衣人如刀割麥子一般倒下,無數慘叫聲和哀嚎聲將寒夜的寂靜打破。
辰輕肩膀受了傷,被幾人護在身后,臉色清寒,好一招調虎離山,若不是錦楓,他們幾人恐怕此時都已經變成死尸。
蘇九在馬車里,聽到錦楓幾人已到,開門就要出去和他們一起并肩殺敵。
手腕卻被剛剛起身紀余弦拉住,他微微靠著車壁,神色淡淡,語氣波瀾不驚,“夫人留在這里!”
“外面刺客很多,我怕錦楓他們應付不過來!”蘇九皺眉道。
“應付刺客是錦楓他們的事,夫人的任務是保護為夫。”紀余弦淺淺一笑,倒了一杯茶放在唇下慢飲,對外面的廝殺聲充耳不聞。
外面喊殺聲震耳欲聾,只聽著便讓人心驚肉跳!
錦楓他們武功雖高,可敵人眾多,未必能贏。
“錦楓是你的貼身護衛,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他?”蘇九冷聲問道。
紀余弦微微勾唇,“如果連這樣的刺客他都應對不了,就不配做我的貼身護衛。”
蘇九皺眉,對紀余弦的話無可反駁,只對男人的冷血感到心驚。
的確,能讓自己的妻妾都互相殘殺的人,怎么可能有感情?
蘇九看著男人的目光變淡,推開一點車窗看著外面,盯著那些黑衣人,若是錦楓受傷,她隨時沖出去接應。
黑衣人首領見錦楓他們以一當十,來勢兇猛,立刻調整戰略,分出一批人圍住錦楓等人,另一批人殺向馬車。
然而刀劍砍在馬車上,只劃出一道花火,在黑暗中一閃,剎那即逝,馬車車廂連個刀痕都沒有。
那些黑衣刺客對視一眼,面上皆漏出驚駭之色,這車廂是什么木料所致,竟比刀還堅硬。
一黑衣人眼睛一轉,猛的將刀向著門縫砍去,只聽嘩啦一聲,車鎖滑落,他面上漏出一抹陰狠的笑,一腳踢開車門,刀已經砍向車內。
突然,刀在半途停住,剎那脫手而去,站在馬車上的幾人眼前火光一閃,雙腿劇痛,慘叫一聲向著馬車下一頭栽下去。
車廂中,少女扛著刀緩緩走出來,回腳將車門踢上,面容清卓,精致的眉宇間沁著殺氣,對著馬車下的黑衣人勾手,“上來啊!”
圍住馬車的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看,目中閃過驚愕,不過一瞬的遲疑,然后舉著手中長刀,蜂擁而上。
蘇九手握長刀,刀鋒鋒利,身若游龍,完全是大開大合的招數,橫劈豎擋,攪動漫天迷霧,數道血線迸發,無數黑衣人涌上來又倒下去,無一人能接近車門。
錦楓本焦急馬車這邊的情況,這少夫人這樣勇猛,頓時松了口氣,安心殺敵。
少女氣勢凜然,手中長刀快至巔峰,如落入人間橫掃邪惡的煞女,似要將黑夜都要劈開。
站在黑衣人身后的頭領看著蘇九眉頭緊皺,目光殺氣閃過,揮手讓涌上的殺手全部退下,弓箭手再起瞄準。
飛箭如蝗蟲一般鋪天蓋地的對著蘇九罩下來,她長刀揮舞,背靠著車廂,舞的密不透風,烈烈雷鳴聲中,炫目的刀光將少女籠罩在其中,煞氣和光華猶如日月,照亮漆黑的寒夜。
漫天利箭下,蘇九反而身形越發輕松,甚至開始反擊,反手抓住一把長箭,若暗器一般對著黑衣人扔出去,數道黑影頓時無聲倒下。
黑衣頭領站在最后,眉頭越皺越緊,這女子是誰,為何之前從來沒聽說過?
他得到的消息里,紀余弦身邊只有四個護衛和一個錦楓,他最防備的是錦楓,所以故意用調虎離山吊住錦楓,沒想到竟然殺出來一個女子,武功高強,絲毫不在錦楓之下。
伸手緩緩取過旁邊一人的弓箭,弓拉滿弦,微微偏首對準馬車上的少女。
他眸子一轉,突然將箭頭偏了一點,面露陰笑,手指倏然放開。
利箭呼嘯而去,帶著凌厲的寒風,噗的一聲扎進前面黑馬的腿上,那馬吃痛,仰頭慘叫,整個馬車劇烈的晃動起來。蘇九身形一晃,一支利箭擦著她的臉頰呼嘯而過。
“射馬!”頭領冷喝一聲,手中弓箭再次對準嘶聲哀嚎的黑馬。
蘇九縱身欲跳上馬背,身后車門突然打開,一只手臂伸出來,攬住蘇九的腰身迅速的將她帶進車內,木門隨即闔上。
同時萬箭已至,駿馬前踢高揚,廝嚎一聲,猛的急奔出去。
“公子,夫人!”錦楓見馬車劇痛之下,慌不擇路沖進了山林,頓時心急如焚,殺死兩個黑衣此刻,剛要追上去,突然周圍又涌上來無數黑衣人,將他們幾人團團圍住。
黑衣首領目中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陰狠,留下一部分人纏住錦楓,帶著其他人的緊山林去追馬車。
駿馬后臀中了兩箭,那箭上帶著倒勾,死死的扎進肉里,越動扎的越深,劇痛之下,烈馬瘋了一般的躥進林子里,一路狂奔。
蘇九跌在紀余弦懷里,眸色凜冽,起身想要出去控制發瘋的馬!
“呆在這里,不要動!”紀余弦雙臂抱著她。
后面黑衣人已經追上來,利箭急射而至!
馬車劇烈的晃動,顛簸難忍,飛箭射在馬車上,一陣砰砰作響。
不知跑了多遠,突然烈馬仰頭嘶鳴,前腳落空,整個馬車向著山崖下掉下去。
蘇九大驚,急速的解下身上的裙衫將紀余弦纏在自己身上,一腳踹開車門,腳點馬車,另一只手抓起馬車內的錦裘勾住山崖上的松樹,身子頓時蕩了出去。
幾乎是同時,馬車迅速的向著崖下跌落,隱隱聽到馬聲慘叫。
蘇九一手抓著錦裘,一手抱著紀余弦的腰身,兩人蕩秋千一樣懸在山崖上。
“咔!”
突然,樹枝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隱隱傳來斷裂的聲音,蘇九眉頭一皺,腳蹬在崖石上,試著跳上懸崖。
然而一用力,那樹枝斷裂的越發厲害,似乎馬上就要掉落,蘇九立刻不敢再動。
黑夜寒寂,崖風肆虐,割臉如刀,下面是萬丈懸崖,頂上是想要他們命的刺客。
紀余弦依舊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低笑道,“夫人若放下我,也許一個人還能活命!”
蘇九眸子清澈,淡淡的看著他,“我說過要護你安全,決不食言!”
紀余弦唇角緩緩勾起,看著少女清卓的面孔,幽眸微深。
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向著崖邊靠近,刺客已經追上來了!
蘇九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抱緊了我!”
她要試最后一次!
紀余弦雙臂緊緊的抱著少女的腰身,蘇九猛的一踩崖石,抓著錦裘的手猛然放開,用力的抓著一塊凸起的山石,微微咬牙,縱身躍上崖邊。
輕輕喘了口氣,聽到黑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九抓著紀余弦的手帶著他向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兩人的身影剛消失,黑衣首領帶著人已經趕到,點亮了火把,仔細看了看馬車滑下去的痕跡,沉思片刻,起身看向遠處,沉聲道,“他們沒有死,已經跑了,馬上搜索,就算翻遍整個山,也要殺了紀余弦!”
“是!”
身后黑衣人齊齊應聲,訓練有素的分成十人一組,向著各個方向追擊。
刺客似乎對紀余弦勢在必得,蘇九很快就發現,黑衣人的數量在增多,前后左右,似乎都有腳步聲,正向著他們的方向聚攏。
“喂,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蘇九回頭咬牙問道。
紀余弦身上還綁著少女的衣衫,方才一陣疾跑,外袍已經被荊棘刮破,狼狽不堪,男人卻依舊神色慵懶從容,聳肩笑道,“夫人是山匪,想必得罪的人更多,你確定不是沖你來的?”
“好啊!”蘇九抱肩,“那我們分開走,看看刺客追的是誰?”
紀余弦立刻抱住蘇九的肩膀,溫柔笑道,“不,我還是喜歡跟著夫人!”
“那就少廢話!”身后敵人已經追上來,蘇九抬手將紀余弦抗在肩上,撒腿就跑。
紀余弦頭朝下,臉色漲紅,掙扎道,“夫人,我覺得你若抱著為夫,也許跑的會更快一點!”
“啪!”蘇九一巴掌拍在男人屁股上,“別說話!”
男人一張俊臉頓時由紅轉青,干脆閉上眼睛。
突然一道凌厲的風聲向著蘇九面門急射而來,蘇九眉頭微微一皺,一個利落的凌空后翻閃過,前后赫然出現兩波黑衣人,將蘇九的路全部堵死。
這些人身形矯健,目露兇光,出手狠辣,一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把你身上的人放下,我們放你一條生路!”一黑衣人上前一步,冷聲喝道。
蘇九勾唇一笑,殺氣橫生,“想要小爺的命也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她話音未落,身形猛然爆起,左腳橫踢,“咔咔”只聽幾聲骨裂的聲音響起,蘇九伸手奪過一刺客的長刀,一道血線飛出。
她背著一個人,速度卻極快,那些黑衣人還沒看到她如何出手,就已經數人無聲倒下變成了尸體,嚴密的包圍出現一個破口,少女扛著人,迅速的狂奔了出去。
其他黑衣人都是一愣,來不及驚愕少女老練的功夫,急忙再次追上去。
蘇九奔出去一段,眼睛一轉,看著旁邊參天的大樹,立刻飛奔而上,將紀余弦放在樹上,急聲道,“我去引開他們,你在這里等我!”
紀余弦被她墊的七葷八素,腦子發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兒?”
“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黑暗中,蘇九面容冷冽,語氣堅定,揮開紀余弦的手,縱身躍下樹干,遠離一段距離,故意等著黑衣人追上來,才再次飛奔。
紀余弦起身,看著黑衣人追著蘇九而去,眸子緩緩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