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下回來後,羅玉英變得不再討厭羅竹,雖然還是毫不客氣的,至少也沒有再用有色眼鏡看他。
羅大人的伏三很快就到了,按照這邊的慣例,要由逝者家族的長者裡,最爲(wèi)德高望重的那一位親寫訃告,稱爲(wèi)符紙,再由其兒女親自在墓前焚燒。符紙分爲(wèi)七七四十九或者九九八十一份,按家族的榮耀程度而定。所備祭品依次是香燭、冥幣、果品、雄黃酒,缺一不可。
祭品都是羅竹去準(zhǔn)備的,羅玉英又從一位拉上分位的遠房太爺那裡取回符紙,幾樣?xùn)|西加起來,竟是滿滿兩籃子。
“玉英,我們走吧。再晚了,天都黑了。”羅竹望了羅玉英一眼很是小心的說到。後者僅僅是給了他一個白眼,腳步還是跟了上去。
待他們推開門一看,不禁傻了眼。
滿天的火光烤熱了整個縣衙,百姓更是把出行的路圍得水泄不通。不知情況的羅竹賠笑道:“請各位鄉(xiāng)親讓一讓,今日正是家父的伏三之期。”
不一會,裡三層外三層的百姓就將縣衙團團圍住了。其中一人手持火把,哼道:“不知從哪裡來的毛猴子,也算得是大人的孩子?我們找的就是你?”
百姓把火把高高的舉起,齊聲道:“燒死他,燒死他!”
那手持火把的人又道:“鄉(xiāng)親們,把這小子綁了,用他的人來祭奠大人和夫人!”
羅竹嚇得退後幾步,驚恐道:“劉大叔,我到底犯了什麼錯?”
人羣中又有人道:“你來以後,羅老夫人、羅夫人和大人先後就去了,你就是個災(zāi)星!我們要燒死你,爲(wèi)大家除害。對不對,鄉(xiāng)親們?”
百姓們義憤填膺地答道:“對,對!”
已經(jīng)有百姓上前,想要抓住羅竹。千鈞一髮之際,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羅玉英道:“鄉(xiāng)親們這是要做什麼?”
劉大叔行了半禮道:“大小姐,這個災(zāi)星先剋死了老夫人,又剋死了大人和夫人,說不定下一個就是大小姐您了。您是大人僅有的一點血脈,我們決不能對不起死去的大人。”劉大叔說的句句在理,百姓們都爭著點頭。
羅玉英將高出她半個頭的羅竹護在身後道:“鄉(xiāng)親們請聽我一言!羅竹他的確是個孤兒,先有我娘收留,再是改名,他就是我們羅家的人!至於說到災(zāi)星,我奶奶是壽終正寢,我娘是因病而去,我爹,是爲(wèi)了更多相親的福祉!那時候所有人都在,豈不是大家都是災(zāi)星?”
看著百姓維諾地低下了頭,羅玉英一笑道:“鄉(xiāng)親們想要他的命儘可拿去!只是,我娘一直希望他陪伴我成長,如果他被燒死,你們?nèi)绾螌Φ闷鹫諣?wèi)你們祈福的我娘?又如何對得起爲(wèi)你們犧牲了性命的我爹???”
羅玉英一席話敲碎了羅竹的災(zāi)禍。等到百姓都散的差不多了,羅玉英挎著籃子在前,羅竹在後默默跟著,道:“爲(wèi)什麼?不是一直很討厭我嗎?”
羅玉英頭也不回道:“我娘既認你做兒子,你就是我的兄弟;你既是我的家人,我就要保你一世安康!”
我眼睛一痛,羅大人、羅夫人,你們?nèi)羰强吹浆F(xiàn)在的二人,也可含笑九泉了。
短短的一段時日,縣衙就只剩下了羅竹和羅玉英。一些留下的當(dāng)值衙役,也因爲(wèi)沒個主持大局的貼心上級而懈怠了起來。
王爺已經(jīng)上了奏摺,臨河縣即將迎來新的縣令,該是我們離開的時候了。而皇上的批覆快馬加鞭的傳來,說是風(fēng)王那邊軍情受挫,要王爺前去助戰(zhàn),王爺?shù)谋砬楹苁瞧婀郑吹梦也幻魉裕瑔柕溃骸巴鯛敚觞N了?”
他扳著我的肩膀,就那樣眨也不眨的看著我,直看得我頭皮發(fā)麻,故意問道:“王爺是擔(dān)心妾身回程的安危嗎?王爺放心,羅竹可以保護羅小姐,翠倚也會幾下拳腳的,妾身可以自保。”
一努嘴,他示意我看聖旨,這一看不打緊,連我也跟著不正常了。
“小姐,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fā)?”翠倚興奮的問道。我爲(wèi)難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麼開口。
穆展也道:“王爺,軍情緊急,我們還是及早出發(fā)吧。”
王爺看著我,剛巧我也正望著他。就這樣我們互相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翠倚忍不住道:“小姐,到底什麼時候回汴都啊!奴婢可想念老夫人了。”說完似乎意識到有什麼不妥,立刻住了口,羞赧地看了看穆展,迅速低下了頭。
她說的老夫人是護國夫人,穆展的母親。自前幾次我和纖柔結(jié)伴去過老夫人的菜園後,喜歡擺弄的翠倚常常趁我歇息的空當(dāng)去‘光顧’。春煙和她年紀(jì)相仿,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熟識了,比真正的姐妹還親。老夫人又是個越老越小的脾性,翠倚天真爛漫的個性很對她的胃口,加上翠倚又的確是個靈巧的,時間一長,老夫人也如疼春煙一般疼愛她了。
我勉笑道:“現(xiàn)在就可以出發(fā)了。”
翠倚歡蹦亂跳道:“那我們還等什麼,快走吧小姐。你看羅竹少爺和玉英小姐也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是吧玉英小姐?”
羅玉英直接忽視掉了翠倚,望向面色不善的王爺。我捏了捏翠倚的小臉,說道:“我不跟你回王府,要和王爺去邊境。”
翠倚睜大圓溜溜的眼,聽完後眼珠一轉(zhuǎn),調(diào)笑道:“奴婢知道了,小姐是捨不得王爺,要追隨王爺而去。可是奴婢也捨不得小姐,不如小姐也把奴婢帶去吧,這樣奴婢不但可以照顧小姐,還可以侍候王爺和,穆將軍起居。”
我心裡好笑,照顧我?恐怕是翠倚之意不在葭吧。遂故意逗她道:“這是皇上的旨意,不能帶你。”
翠倚立刻垮了臉色,生著悶氣。我見她吃癟的模樣,可愛極了,方纔道:“聖上說了,只要我和王爺同去。穆將軍同你一樣,是即刻要回汴都的。”
穆展的眉毛動了動,如鯁在喉,最終也只喚了聲:“王爺”。
王爺拍拍他的肩,皺眉道:“別多想,興許是京中有事。”
穆展與王爺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他也一直是跟隨王爺?shù)模粽撈鹫劚蛘蹋z毫不遜色於別人,所以他一直是王爺?shù)淖蟀蛴冶邸_@次聖旨只是要穆展回都,王爺援風(fēng)王,以顯皇家兄弟情深。穆展曾說朝堂之上皇上聽聞回丹的種種侵犯,震怒之下勢要殲滅頑敵,又何以會將穆展這樣一員大將放置不用?王爺?shù)陌敌l(wèi)來報,京中沒有大事發(fā)生。因此,不止王爺穆展,連我都覺得事有蹊蹺。
也罷,既然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索性就接受吧。說不定還能讓穆展發(fā)現(xiàn)翠倚的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