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對方是不是真的認出了自己,顏景白雖然擔憂,卻也明白這個可能性很低,幾乎微乎其微,畢竟一個人死了,換了一具殼子,變成另一個人,這樣的事就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神話故事中也是不存在的,就算石之軒再神通廣大,又怎麼會想到這方面。
而撇除這條可能,剩下的就只有一個了。
石之軒口中的這個“你”指的不是他,而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大溯皇帝君靜沉!
顏景白心念電轉,不過是眨眼的時間,他沉默著沒有回答。
認識石之軒的時間不算短,雖然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但顏景白卻清楚的知道,對方絕對不是個容易糊弄的人,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就足以叫他發現破綻。
所以在情況不明前,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保持沉默。
果然,見他不說話,石之軒就接著說道:“身爲皇帝,不在宮裡呆著,身邊也沒保護的人,是出了什麼事了?”
聽到這句話,顏景白不著痕跡的舒了口氣,他果然是猜對了。就是不知這個世界的皇帝與石之軒究竟是什麼關係,聽他口氣貌似很熟悉的樣子。
而且那種長輩對晚輩纔有的親暱關懷的語氣是鬧哪樣,印象中只有面對他唯一的女兒石青璇時他纔是這樣的神情吧!
難道君靜沉是他的私生子?!
想到這裡,顏景白無法剋制的打了個冷顫。
這樣的猜想比在這個世界見到石之軒還可怕!
他面色古怪,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說道:“朕也不知,只是醒來之後便已身在宮外。”
顏景白說的含糊,但也不算說謊,拋開他自己的猜測 ,他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哦?!”石之軒眼中迅速的閃過一道光芒,雖然一閃即逝,但顏景白還是捕捉到了。看來對方真的知道些什麼,至少比他了解的多,或許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石之軒當然不是好利用的,兩人現在不比以前,他們已經不是君臣關係了,石之軒不是裴矩,他到底無法光明正大的任意指使他了。
不過好好謀劃一番的話,借他一陣東風還是可以的。
“那你又是怎麼和陸小鳳他們走到一起的?”
“是陸小鳳救了朕。”顏景白並無隱瞞,也沒有隱瞞的必要,“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朕亦云裡霧裡,摸不清頭緒,好端端的被人弄暈,裝進了棺材裡,之後更是遇到了兩次刺殺,朕無法不懷疑,京中定然有人要置朕於死地!”
“原來如此。”石之軒淡淡道。
“石師
。”顏景白猶豫了一下才喊出了這麼一個稱呼,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叫錯,對方始終平靜無波的態度讓他看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無法掌控的感覺了。
“朕離京已有二十多日,不知石師可知京中情況?”
石之軒似乎是想了一下,然後道:“並無任何異樣。”
這句話顏景白自然是不會信的,但他也不會認爲石之軒和要殺他的幕後黑手是一夥的,要殺他太容易,雖然他不想這麼說,但以石之軒的武功確實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他給摁死,可對方並沒有一點要殺他的意思。
這人對他暫時沒有威脅!
這是顏景白最後得出的結論。
客棧就叫客棧,沒有“悅來”啊,“迎賓”啊,這些響亮亮的名字,但它卻是城中最好的客棧。
西門吹雪只住最好的客棧。
所以陸小鳳想要找到他很容易。
他已經纏了西門吹雪好一會兒了,吵得一向喜歡安靜的西門吹雪頭疼,如果對方不是他的朋友的話,他的劍已經刺過去了,而就算是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
花滿樓鼻子好,他已經聞到空氣中隱隱彌散的火藥味了,拉住絮絮叨叨的陸小鳳,他微笑道:“西門莊主,我們只是想知道那位石師究竟是什麼人而已,如果可以的話,還請莊主告知。”
西門吹雪皺著眉,沉默了一會兒纔是說道:“他輩分很高,算是我父親的師父。”
這句話雖簡短,但帶來的信息卻重大,西門吹雪父親的師父,這是怎樣的概念?而和他貌似相熟的顏景白又到底是怎樣的身份?
陸小鳳糾結,深深的覺得這比大金鵬王朝的案子還要複雜。
“我不知你們爲何打聽他,但還是不要和他敵對的好。”西門吹雪淡淡道:“他的武功我年幼時見過,很高。”說道最後兩個字時,他目光微微發亮,眉宇間沒有絲毫懼怕,有的只有興奮,和些微嚮往。
每次想到那個風雪中宛如神魔的身影,他對武道的追求就更加的堅定。
不提他先前的發現,單單隻說能夠讓西門吹雪說出“武功很高”這種話的人,他都不會小瞧。
“我會注意。”陸小鳳目光一閃,微微含笑,然後他伸了個懶腰,打趣道:“不過西門也是有父親的嗎?我一直以爲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被他這麼調侃,西門吹雪並沒有生氣,他甚至笑了,笑容譏諷,“我以爲比起我來,你纔是更像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那個!”
花滿樓失聲大笑。
“什麼事這麼開心?”
含笑的聲音響起,幾人循聲望去,一黑一紫兩道修長的身影並肩走來,竟是意外的和諧
。
石之軒嘴角含笑,語音輕柔,“說來讓我也樂樂?”
陸小鳳和花滿樓看到他,笑聲瞬間歇了,而西門吹雪則目光發亮。
石之軒似乎頗爲頭疼的說道:“怎麼你每次見到我都是這麼一副表情,就不能換換?”
“如果你和我比一場的話。”西門吹雪頓了頓,又接了一句,“即使身死亦無妨!”
朝聞道夕死可矣,他是真的不在乎生死的。
石之軒嘆道:“那你爹還不同我拼命啊。”
他拍著西門吹雪的肩膀道:“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比我更讓你感興趣的對手,他也是學劍的哦,而且劍術之妙恐怕不在你之下!”
果然,聽到劍術不在他之下的用劍高手,西門吹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烏黑的眼睛亮得驚人,“是誰?”
“葉孤城!”石之軒淡淡道。
“白雲城主葉孤城!”西門吹雪點了點頭,道:“我聽說過他,據說他是南海羣劍之首,一招天外飛仙無人能破。”
石之軒從懷中掏出一塊成色極佳的玉佩,親自給他系在腰間,道:“這是白雲城主的信物,白雲城上下無人敢攔你。”
西門吹雪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朝他一頷首,然後迅速離開了。
任何事都沒有他找葉孤城重要!
陸小鳳直到那個雪白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很久之後才緩過神來,他不敢置信的說道:“他就這麼走了?這裡的事情怎麼辦?我可是付出了兩條鬍子的代價才請他出來的啊,他就這麼給我走了?就這麼走了?!!”
越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高,滿滿的委屈幾乎要溢出來了。
“吵死了。”石之軒聲音雖輕,卻一下子讓陸小鳳閉緊了嘴巴。
“他的事就由本座來代替,如何?”
陸小鳳的嘴巴張了合,合了張,最後乾巴巴的說道:“那就有勞石師了。”
石之軒在他心驚膽戰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叫來小二領自己往後院客房走去。
花滿樓耳朵尖,清楚的聽到了陸小鳳輕輕地舒了口氣的聲音,他好笑的搖了搖頭,然後“望”向顏景白的方向道:“你怎樣?還好麼?”
顏景白看著他眼中的擔憂,忽然就覺得心情好了起來,他道:“我很好,別擔心。”
花滿樓微笑:“那就好。”
他絕口不問剛剛顏景白和石之軒談了些什麼,也不問他是不是認識石之軒,兩人又是什麼關係,這是花滿樓的溫柔,也是讓顏景白很受用的溫柔
。
砰砰乓乓的聲響不斷的從室內傳來,霍天青無奈的嘆了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嘭!”一個精緻的花瓶在他腳邊碎開,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掃了一眼屋內的狼藉,又看向雙目噴火,渾身散發著巨大怒氣的上官飛燕,有些心疼的說道:“你這又是何必呢,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劃算。”
上官飛燕停下了摔東西的動作,憤怒的目光箭一般的射向他,她冷喝道:“滾!”
霍天青皺了皺眉,但看到上官飛燕因爲氣惱而更加美豔的容顏,最終還是聽話的往外走。
“站住!”上官飛燕一聲嬌斥,然後步履輕盈的跨過滿地的碎瓷片,走到霍天青的身邊,拉著他的手柔聲道:“對不起,我只是很生氣,所以遷怒了你,你不會生我氣的對不對?”
說著,她踮起腳尖,親了親他俊朗的臉。
霍天青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任何一個男人在面對心愛的女子軟語撒嬌時,都會軟下心腸的,他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子,親暱道:“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只是西門吹雪不是好對付的。”
上官飛燕嬌嗔道:“我不管,他如此折辱與我,我絕不放過他!還有那個顏景白,我要擰了他的腦袋當擺設!”
說完了,她小鳥依人一般偎入他的懷中,纖纖細指輕劃著他的胸膛,嬌聲道:“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霍天青摟著她纖細的腰肢,嘆息道:“是的,我會幫你,我會一直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