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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天明,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山上山下,回人和韃子都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備。山下如螞蟻一樣繁多的敵人暫且不說,寨子裡的鄉親們在收拾行李的同時也將自己家的火油、菜油甚至燈油一類都全部收集了起來。他們也許並不知道新上任的頭領要這些做什麼,但是卻毫無保留的支持著他。對於戰鬥,回人們從不退縮。
戰士們井然有序的前往自己的崗位,沒有任何一個膽怯或者退縮。他們擦亮了自己的武器,冷靜的迎接著戰鬥的來臨。
山腳下,多爾袞昂首目視著自己的軍隊。他身披名貴的白色貂皮披風,臉色卻被並不冷的微風吹得有些蒼白。相比其他幾個兄弟,多爾袞更擅長的是謀略而並非武藝。他的身體要比其他韃子差上許多,這卻不影響滿族衆人對他的信賴。作爲四大貝勒之一,多爾袞在滿人裡的聲譽很高。
眼下從奸細那裡得知了山上寨子裡的準備,多爾袞得意的低笑著。愚蠢的漢人和沒腦子的回人勾結在一起,他們之間的戰鬥力只會越來越差。漢人只會內鬥,回人只有蠻力;論起計謀,他多爾袞自信不輸給任何人。
“區區火攻之計,難道當我多爾袞是那敗走博望坡的夏侯淳不成?”多爾袞冷冷一笑。
滿人大多沒什麼學問,戰場的廝殺基本都是靠的勇氣和本能。皇太極在位後,滿人開始注重謀略。而他們看的最多的兵法書並非被全世界都推崇的《三十六計》,而是《三國演義》這本更偏向於故事的書籍。相比《三十六計》而言,更加直白而且有事例爲證的《三國演義》更加適合他們。
多爾袞嘴裡的博望坡和夏侯淳,自然就是三國演義裡諸葛亮初出茅廬第一次指揮兵馬在新野兩次放火,打敗魏國敵軍的故事。
聽到多爾袞的自言自語,旁邊一個漢人模樣的年輕人道:“就是!那些愚蠢的傢伙哪能有貝勒爺您這麼聰明。貝勒爺,既然知道了他們的陰謀,哪我們應該怎麼應對?屬下派人去看過,那峽谷確實狹窄容易被伏啊!”
這人名叫耿繼茂,是耿仲明的兒子。對耿繼茂也許沒有多少人知道,但是耿仲明卻是明朝百姓人人唾棄的大漢奸之一。除了有限的幾人外,最可恨的漢奸之一就是他了。耿仲明、尚可喜和吳三桂未來因爲賣國求榮而被韃子封了王,耿家一脈最後卻隨吳三桂反清而被滅了族。說起來,卻也是自作自受。
作爲耿仲明的兒子,耿繼茂手下掌握著五千的漢人叛軍。這些跟隨韃子燒殺搶掠,比真的韃子還要可惡。這一次多爾袞被迫來到北直隸,雖然沒帶多少滿人兵馬卻將他手下的五千漢僕從軍和三千朝鮮僕從軍都給來了出來。這些人也許打不了硬仗,但是在欺負百姓方面卻很是好用。
聽到耿繼茂的奉承,多爾袞笑了笑。看了耿繼茂一眼,多爾袞自得的解釋道:“山上不過一個小寨子,全部算起來又能有多少火油可用?峽谷乾燥卻無草木,區區火油能起到多大作用?只要安排人馬帶上沙石泥土,這愚蠢的火攻之計也就沒有任何的作用了。哼!愚蠢的漢人!”
“貝勒爺英明!”耿繼茂滿臉的讚歎和不可思議,表情誇張極了。
“哼!廢物一樣的東西,真噁心!”這奴顏婢膝的模樣,就旁邊的滿人將領都看不慣了。
聽到身邊人的不屑低哼,多爾袞揮了揮手道:“好了,廢話少說。準備出發吧,本大人還打算今天晚上在山寨裡休息,都給我加把勁!”
“是!”
“小的明白,還請貝勒爺放心!”
衆將領齊聲稱道,然後轉身去指揮自己的隊伍。震天的鼓聲響起,韃子的大軍朝山上進發了。
躲在峽谷頂上的許安也聽到了這震天的鼓聲,這讓許安表情微變。看看身邊同樣躲起來僞裝好的八十個回人勇士,許安略微放了心。每個勇士懷裡都有兩、三個皮囊,裡面滿滿的裝著火油。雖然看起來不多,但是加起來卻很可觀了。這些人雖然不明白爲什麼許安打算放火卻讓人羣集中在一起,不過既然穆爾巴要求他們聽從許安的指揮,這些人忠於命令也就沒有反問。
看看天色,許安估計一兩個時辰之內韃子是到不了這裡的。昨天晚上,那個叫馬拉的頭人連夜從山腳到寨門口設下了無數的陷阱。想來應該能起些作用吧?韃子再厲害也應該逃脫不了陷阱的偷襲。
正想著,山下傳來兩聲淒厲的慘叫聲。聽到這聲音,許安的臉色變了。
“爲什麼,爲什麼是漢人的聲音?”許安表情難看,喃喃自語卻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他忽然想起了韃子過去常用的一招,戰場之上將無辜的百姓當做擋箭牌一樣推在最前面。這樣既能抵擋對手箭矢的攻擊,而且也能脅迫對方讓將士們失去戰意不敢動手。許安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在這個時候這麼做。
這是回人的寨子啊!這些喪心病狂的爛渣滓竟然利用百姓來推除陷阱?這些王八蛋真的不把漢人百姓當人看待!
許安的牙齒咬得‘咯吱’直響,他真的很想衝出去好好的教訓那些個喪盡天良的傢伙。百姓們的慘叫聲還在斷斷續續的的出現,同時伴隨著的還有其他的聲音。有漢人漢奸的呵斥聲,有韃子囂張的笑聲,還有一種沒聽過的聲音。
不過許安不用考慮也知道哪是什麼人,那些比韃子漢奸還要讓許安憎惡的傢伙,韃子從朝鮮招來的僕從軍。這些人比韃子更加殘忍,血腥!他們像狗一樣的活著,同時也將看到的可以欺凌的對象當做狗來對待。韃子將漢人百姓當做牛羊,他們卻只會去殘忍的欺凌弱小。完全不能被稱之爲人,這些朝鮮的僕從軍如蛆蟲一般的可恨。
無論是在高陽還是在逃跑的路上,之前許安沒有見到過任何一個韃子的僕從軍。所以他料漏了這一點,這讓許安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回人設下了無數的陷阱,如今這些陷阱卻在傷害著漢人的百姓。雖然知道這不是回人的錯,但是許安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雖然知道這些被韃子抓住的百姓們早已生不由己,但是不能救出他們依舊讓許安滿心都是悔恨。仇恨在心裡添上新的一筆,許安的雙手死命的插進了泥土裡。
周圍的回人戰士同樣面如土色,他們完全想不到自己辛苦設下的陷阱竟然這麼簡單就被韃子破去。心裡憐憫漢人的百姓,但是更多的卻是慌張和無奈。第一個照面回人輸了,這讓他們有些泄氣。
“別放在心上,大家都集中精神。不過是幾個陷阱而已,反正咱們也沒有損傷。再說原本也沒打算能給韃子帶來什麼傷害,大家就當它不存在好了。”心裡如刀割一般,許安卻說著繼續割傷自己、給自己帶來無數傷痛的話。眼睛通紅,許安繼續道:“都小心一點,別被韃子發現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允許動手。一切都聽我的號令,現在都給我認真的藏好!”
聽到許安的話,戰士們略微鬆了口氣。但是慘叫聲依舊如催命的魔鬼一樣貫入耳朵,其中一個戰士小心翼翼的道:“可是……真的可以嗎?韃子那麼狡猾,我們在這寨子外面是不是太危險了?”
“放心吧,相信我。”許安重重的點著頭,眼角卻溢出了淚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慘叫聲漸漸停歇。這不但不能讓衆人放心,反而更加緊張了。韃子已經穿越了陷阱區域,再過不久就要來了。衆位戰士握緊了手裡的火油和弓箭,身體卻聽話的緊緊匍匐在光禿禿的地面。
遠方已經能看到一片黑影了,密密麻麻如同蟲子在蠕動。眼見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許安忍不住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只感覺又渴又累,偏偏連動也不敢動彈。周圍沒有絲毫的遮蔽物,別說樹了連草都沒有半根。爲了不被發現,衆人偏偏穿的又是黑色或者褐色的衣服。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的炎熱了。汗如雨下,絲毫不能動彈的四肢也有些麻木了;許安微微伸了伸腿,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向前方。
韃子越來越近,僕從軍在韃子的驅使下拼命的砍伐著阻礙前進的樹木。在後方自有人將這些木頭做成攻城器械,韃子前進的腳步絲毫沒有停留。
已經能夠看清楚最前面百姓的面孔,居高臨下的峭壁讓許安一覽無餘。
全部都是可憐的漢人百姓,中間夾雜著幾個漢奸或者面孔奇異的朝鮮人。這些人手裡拿著鞭子或彎刀,毫不留情的對著百姓揮舞著。不時有可憐的鄉親被抽打甚至踢到在地,片刻卻又不得不在惡魔的威逼下蹣跚著站起來。百姓們互相攙扶著緩緩向前移動,一個個衣衫襤褸表情灰暗。
他們的心裡已經失去了希望和勇氣,眼下就如行屍走肉一般。
一個受傷了老人摔倒了,被漢奸無情的抽了一鞭子。旁邊一個年輕人忙過來扶起老人,用身體擋出了漢奸的抽打。老人無力的站起身,微微朝這年輕人點點頭笑了笑,然後拒絕攙扶繼續向前掙扎……
看到這一幕,許安呆住了。
“是管家!竟然是老管家!”許安在心裡大叫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