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結(jié)束后,大批人馬便轉(zhuǎn)移到附近的飯店,西方人可沒有圓桌子,只有長長的三排，吃的也是自助餐。

一口酒,一口肉,酣暢淋漓。如此開心的一天，無肉不歡，無酒不成席！雞鴨魚肉,酒足飯飽……婚禮的精髓，這一點(diǎn)，不分東西方。

宴會從晚上6點(diǎn)一直持續(xù)到9點(diǎn)，等大家盡興，慶祝的差不多了，才開始漸漸退席。新人在門口送走親友，奧爾嘉一回頭瞧見林微微和弗雷德，便迎了過來。

“怎么樣？今天開心嗎？”

“開心，好開心。不過，要是新娘是我，那就更開心了。”一激動，腳步有些踉蹌。

弗雷德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有些無奈地道，“抱歉，她有點(diǎn)喝多了。”

“哪有，我才沒喝多。不過就是一杯香檳，兩杯啤酒而已。和你們德國人比，我這水平差遠(yuǎn)了。”她推開他的攙扶，不滿地抗議。

奧爾嘉笑著搖了搖頭，真摯地對兩人道，“很高興你們來參加我的婚禮。袁，沒有你，就沒有今天，所以我……”

林微微不以為然地?fù)]了揮手，打斷她的話，道，“奧爾嘉，你好啰嗦，不都說了大恩不言謝。”

被她這么一堵，奧爾嘉一腔感激頓時沒了影，不知道怎么接嘴，一時有些冷場。

見狀，弗雷德跨前一步，向她伸出手，道，“感謝你的盛情款待，祝你們新婚快樂。”

他的話頓時讓氣氛緩和了下來，奧爾嘉在他手上握了握，笑著調(diào)侃道，“呀，來自帝國警司上校的祝福，那我只能萬般榮幸地接受了。”

弗雷德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微微的聲音就在一邊□來，道，“還有我的，我也祝你和庫特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聽見她的話，奧爾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好啊，到時請你做他的教母。”

三人站著說笑幾句，這才依依不舍地告別。

繁星皓月當(dāng)空，鄉(xiāng)村的空氣特別清爽，深深呼吸，原本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要是天天都像今天這么快樂，就好了。”她不禁嘆氣，低聲道，“真希望戰(zhàn)爭趕快過去。”

一肚子的牢騷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反正面前的人是弗雷德，索性今晚借酒裝瘋，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弗雷德沒打斷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任由她傾訴。一字一句，都聽得很認(rèn)真。

“帝國馬上就要奔潰了，45年4月，還有13個月而已。”她轉(zhuǎn)頭，想去看弗雷德臉上是什么表情，可他還是一貫穩(wěn)如泰山的面帶微笑，不禁失望，“唉，我就知道你們都不相信我說的，可是這是事實(shí)。我告訴魯?shù)婪颍膊幌嘈牛且蛿橙似磦€你死我活。”

“這是他作為帝國戰(zhàn)士的職責(zé)。”

他不說倒還好，一說她就生氣，“什么職責(zé)，那是犯傻！哪有人受了傷，還拼命沖向敵人的炮火？我都以死威脅他了，可是他呢……唉，他的心里一定沒有我。”

她停頓了下，又道，“就算有，也比不上他的戰(zhàn)斗群。他愛他的屬下，多過于我，真是叫人傷心啊。”

說著說著，她就激動了，也許真是說到傷心處，忍不住鼻子一酸，視線被模糊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呢？”弗雷德掏出手絹給她。

“我難過。他要戰(zhàn)爭不要我，這個混蛋，我恨他，恨死他了！”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他的溫柔觸發(fā)了她的委屈，總之，心里頭對魯?shù)婪虻牟粷M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涉及到自己的情敵，說什么都可能適得其反，弗雷德干脆沉默著，對此不發(fā)表意見。

鬧了一會兒情緒，心里的郁悶也沒減少。今天奧爾嘉和庫特的婚禮真是一把最犀利的刀，在她心頭割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致命傷。口口聲聲說了要娶她，可人呢？嘴里說愿意，行動卻沒有，履行不了的誓言，再動聽又有什么用？

悶悶不樂地走回家，洗了個臉，將哭花了的殘妝卸去。一轉(zhuǎn)身，看見弗雷德還在一邊陪著，他的目光深邃而明亮，隔空遙望著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被他這么凝視，她有些不好意思，走到玄關(guān)處，道，“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動身。”

她剛拉開了房門，誰知，被他用力一頂，又把門關(guān)上了。正疑惑著想回頭，卻被弗雷德從背后一把抱住。

他的手臂強(qiáng)勁而有力，緊緊地將她扣在懷里，滾燙的氣息落在她耳邊。她想掙扎，卻被他按住，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微微，你還要讓我等多久？”

“嗯？”她有些莫名。

他轉(zhuǎn)過她的身體，抬起她的下巴，低下頭，與她對視，“既然不開心，為什么還要守著不放？一定要將愛變成怨，才肯死心嗎？”

這話就像一顆炸彈投進(jìn)她的心湖，炸亂了她的思緒，林微微不由怔住了。類似的忠告，邁爾也曾說過，只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愛有一天會變成捆綁魯?shù)婪虻恼系K。

因愛成怨，因愛成恨，會嗎？他們之間會演變成這樣嗎？

“不會，不會！我和他……”

“你和他立場不同，信念不同，他無法顧及你的感受，而你又不肯向他妥協(xié)。”

“我和你的立場也不同啊，那你就會向我妥協(xié)？”她咄咄逼人地反駁。

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無比莊重地道，“我、會。”

他的認(rèn)真令她心口一跳，但隨即別開眼，語氣嘲諷地道，“你會？你是會退出納粹黨？還是會跟我一起逃離德國？”

“在必要時刻，我會考慮。面面俱到，這是一種能耐，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但我會盡最大力氣來建筑我們的將來。”

“這話魯?shù)婪蛞渤兄Z過，可是……”

他飛快地打斷她，“我不是他，我有自己的處事原則。”

確實(shí)，這兩個男人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弗雷德或許可以避重就輕，想出法子愛情名利兩者兼顧；但魯?shù)婪騾s不行，他沒有那么多的心思和手段，那耿直的性格令他做不到八面玲瓏、面面俱到。

“除此之外，林微微，你誠實(shí)地問一問你的心，”他的手松開她的肩膀，移至胸口，道，“這里，你敢說這里沒有我？”

他的眼睛很藍(lán)，倒影出自己的身影，很多被吹散的往事再度在腦海中浮現(xiàn)。在捷克、在波蘭、在蘇聯(lián)，兩人朝夕相處，在莫斯科郊外的防空洞里，兩人一生相許……如果簡妮不死，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夫妻。

她抿著嘴，移開視線，沉默不語。弗雷德話一字一句都令她撼動，但是，在她心里始終有這么一道防線。一直以來，即使和魯?shù)婪蚍志觾傻兀瑓s仍舊固執(zhí)地守候著這一段美好的初戀。跟隨時間的推移，這種守候慢慢助長成了一種精神、一種本能、一種習(xí)慣，讓她下意識地去躲避和接受另一段戀情的開始。

這小女人的內(nèi)心糾結(jié)，弗雷德這樣聰明的人，怎么會看不透。他一直隱忍著，不點(diǎn)透、不逼她，不是因為不夠愛，而是他認(rèn)為時機(jī)不夠純熟，自己沒有完全的把握，去下完這盤棋局。可是今天，當(dāng)他看見她在教堂里的反應(yīng)，和聽到這些抱怨的話之后，他知道自己終于可以不必再等。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索性就不等了，雙手托起她的下巴，低下頭去吻她。見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湊近臉，心跳如雷，再響一點(diǎn)，恐怕連弗雷德都要聽見了。

如果，他的唇沾上自己，她不確定自己還會有力氣去拒絕。心里放不下魯?shù)婪颍躁P(guān)鍵時刻，她頭一歪，讓他撲了個空。

她乘機(jī)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道，“不行，我們不能這樣。你走，出去！”

弗雷德順勢抓住她的手，問，“你明明對我就是有情的，為什么要口是心非？”

“沒有，我沒有。”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愛我。”

可是她卻不肯配合，他的眼睛太會誘惑人，看一眼，便會沉淪不起。

“我不……”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狠狠地吻住了，與以往的溫柔不同，這一次他是帶著一絲霸道的，糾纏著她的，狂熱的氣息鉆入彼此的唇齒之中，急切地訴說著他的情意，融化她心中的防御。

她伸手抵在他胸口，想推開他，卻被他更用力地抵在門板上。將她困在這一方天地中，他的心就像是著了魔，身體里的激情和狂熱盡數(shù)被點(diǎn)燃。撩起她的裙擺，毫不猶豫地將手指探入……壓抑了這么久，這一次，他不想再委屈自己。

被他弄痛了□，她掙扎著并攏雙腿，捶打著他的胸膛，叫道，“弗雷德，別逼我！”

當(dāng)她喊出這句話時，他的動作一滯，眼中閃過受傷，為她做了那么多，可為什么到頭來還是不能讓她心甘情愿？

蔚藍(lán)的眼珠中滿是傷悲和無奈，這樣的眼神出現(xiàn)在他眼里，極具殺傷力。她別過眼睛，不忍去看。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對他無情也就罷了，偏偏她也是喜歡他的。傷他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傷害自己。可是，如果妥協(xié)跟了他，那少爺又該怎么辦呢？

一時間心緒亂如麻，推開他，幾步走到床前，拿起他的外套遞給他，目光閃爍地道，“明天見。”

他默默無聲地接過，卻沒移動腳步。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林微微走過去，想去開門送客，路過他的時候，弗雷德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為什么你可以放棄一個愿意為你付出所有的人？為什么？”

他的聲音在顫抖，他抓住她的力氣很大，讓她無法掙扎。手腕上很痛，可更痛的是她的心。

弗雷德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頓地問，“我們曾經(jīng)的一切，難道你都忘了？這樣放棄我，難道你就沒有遺憾，不會后悔嗎？”

面對他的責(zé)問，心臟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很痛很痛，連呼吸都帶著痛意。

“你的心里到底有沒有過我？”他不甘心地追問。

她還是沉默。

弗雷德一向自信滿滿，可是這一次，他完全沒轍了。他以為自己能看透她的心，直到此刻，才知道也許事實(shí)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樣。自詡?cè)f事盡在把握，卻在一個小女人面前栽了跟頭。

他沒再逼著她回答，可自己的一腔熱情卻一點(diǎn)點(diǎn)在冷卻。為她做了那么多，機(jī)關(guān)算盡，手段耍盡，到頭來還是比不過別人在她心底的分量。

弗雷德松開她的手，退了一步，彎腰撿起地上的西裝，甩在自己的肩上，自嘲地笑了笑。

“忘了吧。林小姐，那么，我祝你晚安。”

聽他換了稱謂，看她的眼中只有冷漠，這一刻，她的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轉(zhuǎn)頭眼睜睜地瞧著他一步步地走遠(yuǎn)，從今往后，他就要踏出自己的視線。

林微微，你真的要放棄他嗎？放棄這樣一個愿意為你付出所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