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次莫名昏倒,又都是寒冬臘月的,這要是不能及時醒過來,非得凍死不可。
為了自己的來日方長,魏公公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一些瓜果點心來到了王仙師的藥廬。
剛到藥廬門口,正好跟要外出的王仙師碰個對頭。
“仙師,您這是要出門?”
說完還恭順的彎彎腰。
“有事啊?”
沒理他這茬,直接言歸正題。
魏公公也不在意,笑著說,“我這是來求您了。這幾天我這身子老是不舒服,求您給號號脈。”
“號脈?今天嗎?我這要出門了。”
魏公公有些不悅的蹙蹙眉頭。
魏公公一聽他要出門,也有些不高興,但是卻沒過多的顯露出來,畢竟是來求人的。
“仙師,我這毛病在您眼里不過就是小兒科,毛毛雨,還請您耽擱片刻,給我看看吧!”
說完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連帶著還捧上精心準備的水果和點心。
按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自己現在還得寄居此處,有些面子還是得給的。
“那你過來坐下吧!”
說完一扭身他就在門口的石凳上坐下。
魏公公面色一梗,心道,這十冬臘月的您還要在外面看病,難道就不能讓我進藥廬坐坐嗎?
也就是他一愣的功夫,王仙師這嘴巴就抿緊了,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愛看不看,不看拉倒!”
說完就要起身拍屁股走人。
此時魏公公算是反應過來了,也顧不得石凳冰涼了,一屁股也坐下,然后將自己的胳膊伸了過去。
王仙師見他坐下了,隨即從袖袋中掏出一個精巧的小玉枕,然后開始號脈。
只見王仙師表情嚴肅,極其認真的樣子。
魏公公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王仙師。他的丁點變化,都讓他緊張萬分。
大概有小半柱香得功夫吧,魏公公實在坐不住了,他感覺屁股底下的涼度都不足以抵抗心中的冰冷。
“仙師,我到底有啥毛病啊?”說完一臉沉重的看向面無表情的王仙師。
王仙師打量他兩眼,然后悠悠的冒出一句,“你沒毛病。”說完裝起玉枕就往外走。
“仙師,仙師,我真的沒毛病嗎?”他實在是不相信。
如果沒毛病,為啥會號脈這么長時間,而且王仙師的表情也很奇怪?
王仙師眼珠子一瞪,“怎么你想有病?”
魏公公沒說話,腦袋也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但是那倆眼卻泄露了他心底的疑惑。
醫生講求看聞問切,這觀察的功夫自是比一般人要細致百倍,魏公公的神情他都看在眼底。
“你真的沒病,只不過是火氣大點,郁結于內,不能發泄出來而已。”說完朝著他下半身瞄了一眼。
魏公公的小白臉立馬就變成了關公臉,在凳子上也坐不住了,左扭右擺的分外焦灼。
“這是一瓶清心丸,早晚一粒,用溫水服下,三日后就會好轉。”
王仙師一伸手,一個小瓷瓶出現在他的掌心,隨后扔到他的手上。
魏公公有些羞赧的接了,千恩萬謝的又是點頭又是哈腰。
王仙師雖然被耽擱了時間,但是被人如此感謝,臉上還是不自覺的掛上了微笑。
“實際你的問題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改天吧,你到我的藥廬來,到時候我給你做個詳細的檢查,沒準我還真能讓你得償所愿。”
王仙師這話一出,魏公公也顧不得臊了,“騰”的一下子站起來,臉上的興奮那是掩也掩不住。
“如果仙師真能讓我重拾男人的尊嚴,但凡您有吩咐,上刀山下火海,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
魏公公嘴上這么說,心里卻說,如果你能讓我重拾尊嚴,喊你聲“爹”我都樂意。
“好啦,好啦,你也不用高興的太早,成不成還要看你的情況,今天就先到這吧,改日你再來我這找我。”說完起身就往外走,一刻也不再耽擱。
魏公公這回不再阻止他離開了,反而是在后面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目送王仙師離開之后,魏公公將帶來的點心水果小心的放在石桌上,然后又將手里的瓷瓶收好,志得意滿的回了自己的處所。
再說王仙師,因為耽擱了一些時間,所以腳下就有些著急,一改往日的慢悠悠,而是大步兩行,急匆匆的往門口走。
到了門口,門童跟他打招呼,討好,他看都沒看一眼,急匆匆的就出了門。
門童一見這事有點反常,于是忙不迭的進了內院,去向魏公公稟告去了。
王仙師一路匆忙的來到越縣最大的酒樓,一進門,將小兒叫過來,直接報出了一個雅間的名稱。
小二一聽,也不耽擱,笑盈盈的將他引到二樓東面最大最精致的雅間前。
“這位爺,這就是您說的雅間,您請進,有什么吩咐叫小的一聲就行。”說完一躬身轉頭離開。
王仙師待小二下樓之后,長舒了一口氣,然后才舉手在門上敲了兩下。
“咚咚!”
兩聲過后,一個甜美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
“請進!”
王仙師抬手整整衣衫,然后輕輕咳嗽一聲,推門而入。
進去之后,一眼就發現,臨窗站著一個身穿粉衫子的年輕女子,旁邊還跟著一個小丫頭,只不過這小丫頭有些奇怪罷了。
王詩雨一聽見門響,就知道自己那個久未見面的“爹”到了。但是她卻沒在第一時間就轉過身來,而是照樣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行人和馬車。
這可苦了王仙師了,明明猜著眼前的粉衫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兒,但是人家不開口,他卻不好冒冒失失的喚人。
一時間他只能干巴巴的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
小魚兒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稍愣了一下,然后開口。
“繞爺來了,小姐等您半天了。”因為少了三顆牙,所以小魚兒說話有些漏風,出口的話都變得奇怪起來。
王仙師一聽她說話,就納悶了,自己什么時候成繞爺了?
小魚兒有點不好意思了,知道是自己奇怪的發音讓素未謀面的老爺奇怪了,于是不好意思的趕忙開口。
“繞爺,您別見怪,我這找了三顆牙,有些柔風。”
話是解釋了,但是還是奇奇怪怪的。
王仙師既然已經知道原因了,也沒辦法計較太多,在者她還是自家女兒的丫頭,頭次見面籠絡還來不及,還怎么敢見怪?
于是笑著擺擺手,“不怕,不怕,這鑲牙我也會,哪天有時間了,我給你補上三顆。”
這態度,若是讓魏公公看見了,絕對得萬分的委屈。
小魚兒一見老爺如此好說話,不自覺的咧嘴就是一笑,這一笑可好,嘴里的光景再也掩飾不住了,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得虧王仙師定力強,否則非得噴了不可。
這時候王詩雨開口了。
“你們說的倒是熱鬧,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父女呢?”
酸溜溜的語氣,一點不帶掩飾的。
小魚兒趕緊識趣的閉上嘴巴,然后靜靜地站到了一邊。
王仙師也知道這是自家女兒生氣了,于是趕忙開口,“雨兒,你什么時候來的越縣?怎么不去府里找我?你娘好嗎?”
聲音溫柔,跟平常那是大不一樣。
直到這時候,王詩雨才慢慢的轉過身來。
時隔六年,王仙師再次看見自己的女兒,如果是走在大街上,絕對是不敢認的。
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段,那眉眼,那神情,跟他娘是一模一樣的。
王仙師只感覺眼眶子發熱,眼淚一個沒忍住順著眼角就流了出來。
王詩雨本來對她這個爹沒啥感覺得,但是如今一見他落淚,她的情緒也變得低沉起來。
“您還好嗎?”說實在的王詩雨還是沒辦法將“爹”這個陌生的字眼叫出來。
“好好好。”
一跌聲的連說幾個好字,他實在也不敢奢望她會真叫自己一聲“爹”,雖然他內心是極度的渴望。
下面該說什么,王仙師也不知道了,于是雅間里就出現片刻的寂靜。
最后還是王詩雨打破了僵局。
“您做吧,別站著,小魚兒倒茶。”
說完她居然率先從窗邊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王仙師也不在意他的無禮舉動,也聽話的在桌旁坐下,不過有些局促,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擺了。
王詩雨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唇角微翹,淡淡的嘲諷。
“繞爺您喝茶。”
小魚兒恭敬地給王仙師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然后又給自家小姐倒了一杯。
“雨兒什么時候來的?”
實在沒話說了,一開口王仙師舊話重提。
“也沒幾天,這次來我是有要事要求您的。”
也沒什么家常廢話,一上來王詩雨就說此行的目的。
王仙師一聽這個,內心有些微的失望,但是后來一想,自家女兒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客套?有事情不找他找誰啊?這才說明她對自己親呢?
王仙師如此的安慰自己。你還別說這樣一想,這心里就不難受了,反而覺得有一種“被需要”的榮耀油然而生。
于是王仙師將臉一正,趕忙開口,“瞧你這話說的,跟爹說話,還什么求不求的,你就說吧,只要是爹能幫的,肯定幫你做。”
“過兩天我要去冀州,此行路途遙遠,我想讓您給我配幾味藥防身。”
王詩雨也不藏著掖著,開口就是這個。
王仙師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她是什么意思。
“雨兒要去冀州?有事嗎?”
這越縣離冀州可真有點遠,她們兩個姑娘家家的孤身在外,實在是不安全。
“你想要什么藥?”
“我不害人,但就怕別人害我,我一個姑娘家,手無縛雞之力,總得有自保的能力吧!”
這話很明白,既要有保身的,還需要防人的。
“這個好辦,我幫你配,你什么時候需要?”別的沒有這藥可是海海的,要什么有什么。
“看您的時間吧,我打算明天出發呢!”
頭一句話是不著急,后一句話就說明天走,這不著急也是著急啊!
“既然這樣,那我趕緊去替你準備準備。”
這身位父母的都是一個臭毛病,只要兒女開口了,掏肝挖肺,赴湯蹈火都得幫忙辦了。
王仙師尤其是這樣想的,畢竟這些年一直不在身邊,好不容易張回嘴,他哪能不盡心盡力的去辦?
“您也不用這么著急,這些東西都好準備,也費不了您多大功夫,既然到了這里了,那就一起吃個飯吧!”
不管怎么著,都是求人,面上的功夫不能不做。
王仙師就不一樣了,一聽自家女兒如此說,喜滋滋的重新落座。
這時候小二正好在外面說話了。
“客官,您點的飯菜到了,現在可以送進去嗎?”
“端進來吧!”
隨即小二手腳麻利的將飯菜擺到桌子上。
“不知道您愛吃什么,就隨便點了幾樣,反正這是日常母親經常吃的,我也很喜歡。”王詩雨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幾句話說的情真意切。
“你說這些飯菜你娘經常做給你吃?”
王仙師因為她這一句話,居然變得激動起來。
“對啊!”
王詩雨很是淡然的回了一句。
“喜歡,我很喜歡。”看來她還是想著自己的,否則也不會將自己愛吃的飯菜做給女兒吃。
王詩雨將頭一低,嘴角微翹,笑了。
想不到頭來之前,自己有心得幾句問話,還真是頂大事了。
一頓飯,二人各懷心思,不過表面上卻很是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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