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書太在敲著桌子,蹙眉看那厚厚的卷宗。雪靜端了一杯茶進去,放置在案頭,看著愁眉不展的他問道:“那個尼姑庵風月案子還沒結果?”
“嗯!”黃書太早就看到自己的皇后娘子進來了,端起案上的香茶一飲而盡,“哥哥和大理寺的文愛卿都說里面有蹊蹺,我看著卷宗也是,有些口供明顯對不上。似乎哪里脫節了。”
雪靜知道所謂的“大哥”是文雪聰,在皇上口里,大舅子文雪聰是大哥那是當之無愧的,至于那個堂大舅子,刻板的要命,天天講究君臣之義,倘若皇上喊他哥哥,他會板起臉來說一道君為臣綱之類的大道理,讓黃書太苦不堪言,何況不是嫡親大舅子,就喊他的官職吧,黃書太對此沒有任何內疚感。
雪靜也是看過這個卷宗的,在那口供里面,罪尼姑靜失和潘巧云都承認在庵里聚賭、勾引當地浮浪子弟奸宿,從而引致浮浪子弟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三死二傷,在當地的影響極壞,目前那個庵已經給查封了。
雪靜笑道:“按理說,佛家或道家一些不成器的子弟鬧出一些風月案子,也不為奇事,為何三十里鋪那邊可可地把這件案子呈了上來呢?要知道每年全國不知道有多少案子涉及人命奸情呢,倘若都要你一一御神,那還不得累死?”
黃書太笑道:“還不是因為其中一個尼姑牽涉到我的那個二哥的舊妃子嗎?地方官怕擔了干系,畢竟是皇家的體面,我在想著當初二哥給囚禁時,我怎么沒有狠下心來將她們一一斬殺呢!”
雪靜嚇了一跳,“那怎么能行?枉顧他人性命可不是明君所為。”
黃書太搖搖頭:“我知道你心慈手軟,見不得血腥,于是并沒有按祖制把先帝的嬪妃去殉葬,只是都在西山那個尼姑庵里落發修行罷了。至于潘巧云是個異數,她的那個拐彎的親戚楊太守參與了謀反,她也是個不安分的,可是在后宮里并沒有什么大罪,所以當初我就把二哥院里的妃子除了那個烏姬外,沒有重罪的就全部遣散了,這個潘巧云本來是讓她回揚州娘家的,孰料竟會發生這種變故,有些人獲悉了她曾是侍奉二哥的人,如今又做出這種淫賤的事情,自然是為皇家抹黑了。為了皇家的體面,這個女人是勢必不能留了。”
雪靜點點頭,知道尼姑庵的風月案子引出了人命案子,要是不把作奸犯科的靜失和潘巧云斬首,勢必是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何況那些言官是做什么的,拿著大把的俸祿不去刺探民情,害怕人家彈劾他們“不作為”啊。
黃書太見雪靜不是一個勁地慈悲了就笑道:“其實這個案子沒什么難判的,蹊蹺的就是,很多尼姑庵附近的人都說這個老尼姑有個相好,可是此次事發,那個相好卻不翼而飛了,另外大理寺暗探在查訪時發現,那個老相好似乎就是多年前為犬戎引路的那個漢人,你還記得嗎?毛絨王子身邊那個跑前跑后、一
臉諂媚的家伙。”
“胡三?”雪靜的記憶力特好,竟然一下子想起了那個漢奸的名字。
“就是他!咱們當初被毛絨捉去時,我記得他那個猥瑣樣子,再后來犬戎大敗,毛絨被俘虜,那個胡三就失蹤了。”黃書太對自己媳婦的記憶力感到欽佩。
雪靜笑道:“其實真的有可能胡三就是老尼姑靜失的老相好。”
“你怎么篤定?”黃書太納悶地問她。
“我娘親說過,那個靜失俗家的名字叫做于紅梅,她原來是文家的一個粗使丫頭,后來做了我們文家大房里的姨娘,卻因為犯了事給攆出去發賣了,賣給了一個胡屠戶,那屠戶就是胡三。”雪靜笑道。
“哦,還有這檔子事?”黃書太拍拍案上了那本《文皇后野史》笑道:“小寒上面沒寫。”
“他敢寫才怪,也就是寫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文家事情,就給召進宮里來了,更何況,文家的長房老爺可是小寒的老泰山呢!小寒怎么也要給娘子留幾分體面不是?”雪靜淡然一笑,她從不認為北方文家村那個猥瑣的老頭是她的大伯父,盡管血緣關系的確如此。
黃書太也很看不上這樣自詡風流多情實際上卻沒有擔當的男人,對這種人他也嗤之以鼻。
帝后二人正商議著,小黃門進來稟告:丞相大人拜見。
黃書太笑道:“快快有請!”
不一會兒,文雪聰就急匆匆地進來了。
參拜皇上之后,雪聰道:“剛才刑部大牢里的那個獄卒報告,說老尼姑靜失似乎是有意掩藏了一個野男人。”
雪靜和黃書太相視一笑,果然,其中有貓膩。
雪聰看見帝后如此有默契,不由笑道:“看來皇上和皇后也看出卷宗中的不妥來了,那個靜失絕對有問題。”
帝后點點頭。
雪聰道:“如今看來需要我們娘親的人出馬了,那個靜失還服侍過咱們娘親呢!”
雪靜眼睛一亮,她怎么就沒有想到呢?那個靜失牙關緊咬,但是當有人熟知她的底細時,想必,她也會崩潰吧。
“娘親樂意管這些閑事嗎?”雪靜昨日已經見過了娘親喬翠,看著樣子倒是意氣風發得很。
“放心吧!娘親喜歡收拾這些個不安分守己的人!況且又不需要她本人出手,那個棋子出手就可以了!”雪聰促狹地一笑,雪靜就明白了,自己的娘親這么多年在揚州過得也太閑了些,找些事情做,自然是最好的。
雪靜和雪聰一樣,也看不上那個趨炎附勢的玉平姨娘,可是娘親自從在揚州就很接濟她,天子號召男子們廢止納妾的那一年,潘禿子對玉平姨娘滿心地不舍,他家那個大夫人滿心希望借此把玉平這個小老婆給賣掉,可是玉平因為和文家的關系匪淺,那個大娘子也心生忌憚,況且,潘禿子對玉平姨娘也有幾分真心,家里沒有丫鬟
仆婦,能有一個免費的保姆伺候他們夫妻,也是不錯的事情,因此,玉平姨娘得以幸存。
她對文家一直也感激得很。此次到京城,一是潘家接到了官家的文書,說是潘家出家的女兒惹出了風月人命案子,潘禿子怕連累了潘家,與老婆一合計,干脆找族長出具了逐出門戶的聲明,其實潘巧云早已出家,和潘家的確沒有什么干系了,是潘巧云自己執意讓揚州的爹娘得到消息,妄圖他們搭救自己的。玉平姨娘老早就不想伺候這對吝嗇的潘家夫妻了,恰巧潘家大老婆畢竟擔心女兒,暗地里塞給她十兩銀子,讓她去瞧瞧京城關押的女兒,順便給她收尸。二是,她聽的說文家侯爺夫人要去京城看孫子孫女,她就厚著臉皮去求,知道侯爺夫人最是慈悲好說話的,果然帶著她來了。
雪靜和雪聰都對那個煙視媚行的玉平姨娘看不上眼,娘親卻說了:“雞鳴狗盜之徒也有他們發的用處,只要能夠會用他們,不在于他們是什么人。”果然,此次案子的癥結需要這個既熟知文家又和潘家搭線的這個女人來解決了。
至于條件,娘親手里握著玉平姨娘的賣身契呢,原來,那個潘家的大老婆安心就不想讓玉平姨娘再回到潘家,玉平前腳去了文家,她后腳就把賣身契送過去了,說只要這個老騷蹄子不要再回來打攪她和潘禿子的晚年生活,或殺或賣都由文家做主了。娘親也就拿著這個賣身契做條件,對玉平姨娘說,只要能把潘巧云和于紅梅的底細掏出來,結案后,玉平就自由了,文家可以把她送到扶桑養老去。
雪靜和雪聰聽到娘親這個交換條件哭笑不得,扶桑是個什么地方,倭奴遍地都是,不過也確實適合玉平姨娘這種煙視媚行的老女人生存。兄妹倆此時對娘親的算計佩服得不得了。
原來,自從雪綾和秦穹乘遠洋的船只去了美利奴開疆擴土后,大漢近海的一些地方也開始納入了大漢的版圖。扶桑是個小小的島,彈丸之地,是《山海經》中所說的九個太陽棲息的那棵桑樹的所在地,所以故名扶桑。也就做日出之湯谷。黃書太本來打算在扶桑那邊建一個城,安撫當地的土著,就如樓蘭的土著、美利奴的土著那般以安撫為主,慢慢教化,誰知道自己的皇后和岳母都強烈反對,說那些倭奴人品卑劣,只有打得他們服服帖帖的,才能夠安分守己。黃書太覺得驚訝,結果先鋒官陳甲去了之后,先是按照天子的意思安撫他們,誰知道他們竟然如瘋狗般亂咬一氣,讓先鋒官陳甲大為光火,一番刀兵屠戮,那些倭奴們都老實了,跪坐謙恭有禮,氣得陳甲直罵:敬酒不吃吃罰酒,賤胚子!黃書太于是就按照皇后的意思把那些倭奴老實些的在當地留守,那些笑里藏刀的,都統統弄到了西北大沙漠里去做苦力,挺好,倭奴很聽話,效率也高,沒有他們,那連接西方和東方的絲綢大道也建不起來。
黃書太很對岳母和皇后的先見之明震驚了一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