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陽光初起,從城內開出的主力營排著長長的隊列向著東方群山出發。
“牧之,你這真是好酒量呀,昨夜你喝的最起碼有一壇,今日竟然能起的如此早?”王二的心情倒是好,他笑嘻嘻地牽著一匹棕色戰馬,正是昨日劉澤撫摸的那匹,“兄弟遠行,你也沒有代步的,這匹馬就贈與你了!”
眼見劉澤又要推辭,王二徑直將韁繩塞在劉澤手中:“都怪我這做哥哥的太過窮酸,連像樣的馬匹都不多,我思慮一夜,都睡不著,你贈我縣城卻別無它求,真是我親兄弟,來來來,勿要推辭。拿著!”
劉澤也不矯情了,牽著馬兒抱拳道:“二哥保重,這縣城不好守,還需早做打算。”
“俺曾經與府谷的王嘉胤有舊,不日將合兵與他,不若兄弟也跟俺們一起搭伙,也是快活!”
這第一批起義造反的被明軍掛上號的都逃不掉,保持點距離吧,劉澤打個哈哈就過去了:“二哥告辭!保重!”
看著劉澤漸行漸遠的隊伍,身旁有人過來,在王二身旁道:“二哥,俺們檢查過縣庫了,都是空的,城內糧店也都被劉澤搬空了,這城里已經沒糧了,還剩下沒跟劉澤走的這三千人也都是沒存糧,咋辦?”
王友元擊掌笑道:“咱就知道劉牧之這小子沒這么愚笨,你看,丟給咱們三千張嘴和一座空城!哈哈。”
旁邊幾個頭目聽了這話也紛紛回應,大罵劉澤實在陰險,他們大概會錯了意,以為王友元也憎惡劉澤。
王二卻淡定得很,他早知道劉澤兄弟不是蠢笨之人,昨天一個勁地提要把宜君縣贈與自己,就猜到個大概了:“無妨,現在軍中還有存糧,等余挺兄弟的糧隊來即可,人家送咱們座城,天大的人情了,不然咱們也沒有這個落腳點,澄城反正是不能待了,以后休要說怪話。”
“是!”旁邊說怪話的幾人都低聲應著,只是語氣中似乎還有一絲不服氣,只有一旁的王友元仍是笑著,像看熱鬧一般。
同州衙署院內,四處門口皆是全副武裝的兵丁守衛。
劉應遇換上大紅盤領窄袖大袍,頭戴烏紗帽坐在堂中,左右武將幕僚皆站立兩旁,輕聲呼吸,不敢發出絲毫異響,今天夜已經深了,這個時辰本應在家中熟睡,但是上官召喚,所有人都不敢有半句怨言。
“坐吧!”劉應遇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周圍官佐全部應聲而坐,發出一片甲片衣袖的摩擦聲。
“這么晚召集各位前來是有件大事,最近派出去往澄城的哨探皆未能回報城內詳情,致使我新練之軍不敢輕易發兵,但是今天城內有義士返正,棄暗投明而來,來人!帶上來!”
話音剛落,身邊兩側的兵丁立刻大聲對堂外喊道:“帶義士!”
門口的一排兵丁也接著對后面高聲喊道:“帶義士!”聲音漸遠,但在堂中依然清晰可辨。
郭順旺此時正坐在簽押房內等候,他已經在衙內洗漱干凈,換了一身新衣,可這還是掩蓋不了他的滿身傷口和疲憊,自那日被余挺關押后,就時不時的被余挺提審出來,詢問劉澤在馬家寨的種種行為做法,還有劉澤軍中的種種規章制度等,這郭順旺對劉澤的施政也是半懂不懂,特別是后來惡了劉澤后,也沒當上軍官,所以便只知道些軍中士兵的事。
每次提審,但凡回答了慢了半分就是一頓好打,特別是余愁每次必到,從不缺席,有時候就是回答了快了也得被批頭蓋臉的抽幾鞭子,
更何況很多東西郭順旺根本不太懂,只能半真半假地胡謅,謅得像回事還成,要謅得太過了,被余挺余愁他們發現破綻了,那必定又是一頓毒打,打到后來郭順旺身上基本都沒塊好肉了,不是破皮就是青紫的傷痕,還有很多看不見的內傷。
正當郭順旺已經放棄求生希望之時,昨夜突然牢外有輕微呻吟聲傳來,很快呻吟聲就消失不見了。
沒多時就有聲“順旺哥,俺們來救你了!”
轉頭一瞧竟是癩子幾人,牢房兩個守衛躺在道口也不知是死是活,很快就有人在守衛腰帶上翻出了鑰匙打開牢門,連夜從城頭吊根繩索順下來,郭順旺吊著爬了好久,終于是逃了一條性命,問了癩子幾人才知道,他們六人早就溜號藏在城內大族宅中,現在城內空了大半,有搜索的兵丁也被他們躲了過去。
又趁著這幾日城內混亂,人來人往,他們才搞明白劉澤、王二都已經去往宜君縣,現在城內僅剩幾百兵丁,然后他們又利用混亂,報名重新加入了余挺的隊伍,偶然探聽到郭順旺被關押在縣獄內,就趁著深夜來救他,準備一起投奔官軍。
“你就是那叫郭順旺的義士?”有兩個親兵進來對著郭順旺上下打量一番問道。
“小人就是郭順旺。”郭順旺站起身拱了拱手,但不小心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又呲牙咧嘴地發出幾聲呻吟來。
“帶刀了沒?”
“沒有。”
那兩個親兵也不相信,上前又上下搜了一搜,才領著他直奔后衙。
劉應遇見到郭順旺到了堂中,捋了捋濃密的胡須道:“你再將你探聽的消息說一遍。”
“小人郭順旺,本是澄城人士,被賊軍脅迫入伙,然后聽聞官軍將至,所以拼的性命就想帶著幾個良心未泯的弟兄投奔官軍,已報朝廷養育之恩。。。”
“說重點!”劉應遇聽他那沒完沒了的前奏拍了拍桌子道。
郭順旺被嚇得身子一抖,趕忙撿重點來說,他可不想又挨鞭子板子什么的:“那澄城內僅有幾百老弱賊兵,那賊首王二和劉澤帶著大隊人馬殺往宜君縣了,還求大人為滿城冤死的百姓復仇啊!”
堂內各官佐紛紛大驚:“什么?宜君縣?”
“正是,那賊寇足有三四千青壯嘞。小人愿從軍報國,剿滅此賊,還百姓個朗朗晴天。”
“好,我軍新建正缺人手,你且做我軍中隊長,待有功勞再行升遷。”劉應遇大手一揮,就要散堂。
“謝大人栽培!”
郭順旺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因為太激動,鼻涕泡都冒出來了,若不是各位大人還在堂上,他真想站起來手舞足蹈一番,他覺得自己終于被人看到了,雖然一隊才十二人,但他也是整個官軍了,從今以后,再也不用被劉澤他們瞧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