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不遠的走廊下,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以一個僵硬的怪異姿勢扭曲著,倒在地上。那背上,明顯的一個巨大血窟窿。血仍舊在汩汩的往外冒鮮血。
震驚!害怕!憤怒!頓時席捲了全身,令她渾身打顫。
“九姑娘——走!快走!逃的——遠遠的……”走廊的另一端,一個渾身血污的身影掙扎著朝她蠕動著想要爬過來,一隻血手張的大大的。“快——”逃字還沒有來的及說完,那手就無力的垂了下去。
這個人小九再熟悉不過了,是小四,那個伶俐的店小二。此刻,軟軟的倒在了血泊中,一動也不動。
小九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切,她出門之前還好好的,只是短短的半個時辰間,這裡就變成了人間煉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昇天的,只記得那肆虐的火海映紅了她的雙眼,那畫面永遠的定格在了她的腦海。
昏昏噩噩的她連夜逃出了城。流浪的日子異常的艱苦。她做過粗使丫鬟,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裳,吃也是殘羹剩湯,睡的是四下透風的破舊柴房,時不時的還要被管家打罵。終於有一天,不堪重負的她累倒了,卻連看大夫的資格都沒有,被丟棄在後巷的垃圾場。只到被殿下派出來尋姐姐的人救了回去。
也就是那個時候,殿下經常會將姐姐的名字掛在嘴邊,聊天的話題也是圍在姐姐身上打轉。他永遠不會知道,當他提到輕洛的時候,臉上的歡喜夾雜著哀傷,那表情叫人心疼極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就矛盾地深深愛上了這個男人。儘管,他眼裡的柔情不是因爲她,儘管她被當作空氣般可有可無的存在。這些在她的心裡,都不重要。她看著殿下那樣的疼,自己也跟著他的情緒,時而緬懷,時而憂傷。她只想單純的做他的止疼藥!
當找到姐姐在鳳凰鎮的時候,殿下眼裡的驚喜是那麼的瘋狂。狂喜到幾乎手足無措,恨不得馬上安上一雙翅膀飛到姐姐的身旁。他的喜,卻是她的無盡憂傷。軟磨硬泡的總算是求他帶上了自己,他們連夜趕路,終於趕到了鳳凰鎮,剛好逢上那裡一年一度的花燈節。派出去的探子字打聽到姐姐在鎮上出現過,並未尋到具體位置,一行人只好來到殿下一處暗閣名下的產業休息。
也是在這個時候,身在後堂整理儀容的她聽到了姐姐那熟悉的聲音。說不激動那是假的,只是沒想到姐姐會跟納蘭莊主狀似親暱的同路而來,難怪殿下的臉會變得僵硬又複雜。看到姐姐與殿下言語尖銳、針鋒相對的時候,她的心裡,居然是竊喜的!
姐姐若真的與納蘭逸風在一起的話是她最樂見其成的。納蘭逸風也是一表人才,溫文爾雅,況且也是對姐姐情根深種。似乎連老天爺都站在自己的這邊。
姐姐身體似乎有什麼隱疾,納蘭逸風是那麼小心的抱著她離開。殿下眼裡的憤怒、擔心還有那深深的痛苦。而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裡。心,也跟著他的情緒變幻著。那一晚,殿下喝了很多酒,嘴裡念著姐姐的名字唸了一夜。她就坐在一牆之閣的冰冷地上,聽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姐姐徹底斬斷了與殿下僅剩的情誼。原來姐姐消失的這段時間過的並不比自己好,比她還要糟
糕。她還中了五石散,一種聽說很霸道的讓人成癮的媚藥。也許,姐姐與納蘭逸風說不定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這個消息讓她深受啓發。於是,她輕而易舉的在殿下的酒杯裡抹了媚藥,然後脫光了衣服躲到了他的塌上。以這種下作的方式逼迫殿下承認了他們的關係,她也得以如願以償的做了他的九夫人。只是,從那夜後,他再看她的眼神就全變了。無盡的冷漠……
自己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沒關係不是麼?只要自己在他的身邊,總有一天他會記得她的好,忘記了姐姐,全心的愛上自己。
過了很久,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那麼的容易,要遺忘的時候,或許卻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忘記……
輕洛狼狽的支身坐起,牀上只她一人。雙手無措的護住裸露在空氣裡的白皙肌膚。那嬌若凝脂的肌膚上,凌亂的散落了幾枚深淺不一的吻痕。輕洛的視線落到這些嫣紅的印記上,雙頰騰地燒了起來。昨夜的歡愛,瞬間憶起了全部。
輕洛鴕鳥似的把臉慌亂的埋在了錦被之間。
昨夜的自己太不知羞恥了!好丟臉——
肩膀上一個厚厚的重量壓了上來。“剛起牀容易著涼,披上棉衣——”
納蘭逸風的聲音輕輕的響起。他的小娘子,臉皮還真是薄的很。不過,她害羞起來的樣子,格外的迷人。所以進門的時候,他故意磨蹭了會躲在內室的屏風外面,偷偷窺探著她嬌羞的樣子。若不是因爲天氣冷怕她傷了風寒的緣故,他還真的想再繼續看下去。他的輕洛,真是個愛不釋手的寶貝。
輕洛嚇了一跳,原來屋裡有人。不知道他來了多久,只顧著出神,忘記了自己此刻還寸絲未縷著。臉上的紅暈,又深了幾分。“那,那個——”緊張的嚥了嚥唾液,輕洛將頭垂的更低了。“我要穿衣服了,你可以迴避下麼?”
納蘭逸風笑了出聲,眉眼飛揚。他望著牀上的如玉般的嬌人兒,嘴角人不住彎成一抹好看的弧。“親也親過了,抱也抱過了,娘子幹嗎還跟我避這個嫌?”
“你——無賴!”輕洛氣結。他居然也有這麼不要臉的時候,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好,好。我逗你玩呢,還真生氣了。”納蘭逸風也不再戲弄她,邊說著邊外走去。臨走還不忘叮囑著:“早飯也弄好了,穿好衣服後鏡花、水月倆丫頭會來伺候你梳洗。”他是個很小氣的男人,他娘子的嬌嫩玉體,連丫鬟他都不願讓她們看到。輕洛的美好,他要獨佔!誰也不能分享!!!!
輕洛確定他的人已經走遠的時候,這纔敢掀起了被子。快速的套上胸衣與中衣。納蘭家的長輩們都去世了,新媳婦不用拜見公婆,也不存在婆媳戰爭。只要不與那幾個小姑產生摩擦,她在山莊裡是沒有壓抑的。
腳跟一及地,腿上就一陣虛軟,身體裡還有著未及散去的不適。疼的讓輕洛直吸冷氣。靠在牀帷邊上總算是將褲子套在腿上穿系整齊。
鏡花、水月結伴淺笑著端著銅盆銅盞走進內室。
“夫人,先漱漱口吧。”水月取來一杯清澈的冒著縷縷熱氣的溫水恭敬的舉在輕洛面前。
夫人?輕洛暗暗皺了下眉頭。這個稱呼陌生又老氣橫秋的,還真不讓人喜歡。
輕洛當下想開口糾正,轉念一想,何必跟個稱呼過意不去呢。就隨她們叫去了。她點點頭,接過茶盞小口的嘬了一口,鹹的。含在嘴裡來回的漱了幾次,然後吐在了腳下的痰盂裡。
鏡花識趣的連忙送上珍珠粉,輕洛蘸了蘸,抹在牙上,然後繼續用溫鹽水漱乾淨。
洗臉就簡單的多了,只是學問都在那盆水裡。不知道是摻了什麼香料進去,聞起來很清新淡雅。洗過之後,臉的皮膚似乎也比平日裡光滑了許多。
然後是梳頭。
從今天起,她就只能把兩鬢的散亂髮絲都要整齊的束了起來,固定在腦後。女人婚前與婚後的髮髻是有本質區別的。從今天起,她就只能梳婦人髻了。也就顯示給世人知道,她以後是羅敷有夫了。
古人就這點不好,女人的命運比較悲慘。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尋花問柳,女人卻不可以。女人被休是要遭世人唾罵的,即使是丈夫再不堪,也只有打落門牙往裡咽,獨立承受。更沒有保障權益的婦女保護協會,在家裡手了丈夫虐打也只能認了倒黴。古代的女人,地位低賤到塵埃裡去了。
“鏡花?”
水月放下梳子,見收拾牀塌的鏡花傻了似的半抱著被子,望著潔淨的牀面直髮愣。難怪半晌不見動靜,這才連忙小聲喚她回神。
這個鏡花在搞什麼嘛!不是找著捱罵麼?水月在心裡暗自低咒。
“呃——?”鏡花茫然的應了一聲,緩過身來發現自己此刻的舉動正全部落如了別人的視線。這才慌亂的抱起被子,目光躲閃的快步走到門外曬被子去了。
輕洛狐疑的看著鏡花那反常的舉動,腦中閃過一絲不解。她剛纔爲什麼盯著牀單發呆?牀單???
輕洛豁然的想起來,古代的女人貞潔比命還要寶貴。落紅是他們眼裡貞潔的代名詞。哪部電視都是這樣演的,丫鬟在主子新婚的第二天都要檢查牀單的。也就有了比較狗血的情節,拿刀把自己手指劃破擠出點血跡來濫竽充數的。
真不知道古代的男人是怎麼想的。如果青樓的女子次次都用這招,那老鴇豈不是賺不完的開苞費??不至於那麼好糊弄的吧。
至於那血牀單,更是幼稚的可以。別說昨晚不是初次了,就連前些天的那初次的肌膚之親,她也沒有見過什麼所謂的“落紅”。也沒有見他置疑過什麼。那鏡花一個小丫鬟,怎麼會格外的在意這個?
“在想什麼呢?等你老半天了,飯菜都快要冷了。走吧。”納蘭逸風左等右等,沒見到人影,只好又親自跑來請她。她的髮髻梳的格外的美麗,那是他妻子的象徵。這認知,另他自豪感得到格外的滿足!
“好。”輕洛掩下疑問,乖巧了應聲起身,走到門前的納蘭逸風身邊。
納蘭逸風自然的牽起輕洛略顯冰涼的小手,拉著她朝飯廳走去。
輕洛有些恍惚,覺得他的手很溫暖,溫暖到想人忍不住聯想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幾個美麗的字眼。
一抹淺淺的笑,靜悄悄的漾在了脣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