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坐在藍怡對面,笑瞇瞇地看著她,“半年不見,妹妹越發水靈了,個頭也竄高一截,可真是女大十八變呢。”
藍怡看著她因懷孕豐滿了的溫潤臉龐,更加從容自信的美目和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語氣輕快,“姐姐才是變化大呢,我瞧著這次懷孕比上次懷著小金寶時胖了不少呢。”
夏婉發愁得摸摸自己的下巴,微啞的聲音帶著幾分憂慮,“你也發現了?可不是呢,前幾日你姐夫請了旬郎中來診脈,說是要我少食多走,免得分娩時受苦。這都怪你姐夫,前幾個月日日破著我吃下太多湯湯水水,或是怕餓著他的乖女兒。”
旬郎中是梅縣有名的大夫,醫術了得,米義超特親自去請了他每月過來給夏婉診平安脈。自從得知妻子懷孕,米義超就有一種神一般的直覺,認為她這次懷的一定是個女兒,天天對著夏婉的肚子“乖女兒,乖女兒”地叫著,雖離著分娩還有兩月,卻早早準備了很多女兒家的閨名與夏婉商量著,覺得哪個都好,又覺得哪個都不是很滿意,搞得夏婉哭笑不得。
“怎不見姐夫和小金寶呢?”聽著夏婉幸福地抱怨,便知他們夫妻這半年感情好了許多。
夏婉喝下乳娘端過來的清湯,十分優雅地用繡花錦帕沾沾嘴角,“他今日在鳳仙樓會友,金寶吵鬧著跟了去。妹妹,多虧了你,姐姐現在手里有了余錢。寬松許多。”
張平育的鳳仙樓乃是梅縣最好的酒樓,自然也是最貴的。米義超出身寒門每月俸祿也少,夏婉雖出自富裕商家帶來豐厚的陪嫁。但是有偌大的一個家要吃穿用度,只靠著她陪嫁的那幾個莊子和店鋪也有些吃力。
跟藍怡合伙開了青山油坊后,去年年底只分紅夏順就拿回來兩千四百余貫,將夏婉和米義超驚得合不攏嘴。手里有錢了,自然底氣就多了,米義超與同僚友人相會也不再拘儉,該花錢的地方都大方出了。
若是在以前。良民出身的米義超本心里是有些看不起商籍出身的妻子,但自從與她開始共同管著梅縣青山分號后,漸漸改觀。甚至喜歡上商記給他帶來的成就感,去年的分紅讓他對黃山分號的事務更上心了。對于給他們引來這種變化的藍怡,米義超更是心懷感激,得知她今天過來。特別囑咐了家里的婆子要好生準備飯菜。
說起商記。藍怡對夏婉又何嘗不感激呢,“姐姐,你這話說反了。當時我仗著與姐姐親近,憑著一張嘴找姐姐合伙開油坊,姐姐便一口答應,出銀子出人。妹妹知道,姐姐當時答應下來主要是為了幫我改善生計,姐姐怕我一人在黃縣沒有依靠。特意將油坊的股份讓給大哥,讓他關照一二。若不是姐姐的本錢。若不是夏大哥的支持,若不是夏掌柜父子的辛苦奔波,咱們的商記哪能發展的這樣快呢。”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夏婉美目流轉,“妹妹總是這樣客氣,好啦,咱們不說了,再說下去就顯得我們姐妹生份了。不知妹妹近來讀什么書?”
“還是前朝詩集,總覺得百讀不厭。不過開春之后田地里和山坡上活計甚多,白日都泡在地里,縱有了空閑也被瑤姨盯著繡嫁衣,剩下來讀書的時間簡直少的可憐呢。”那件據說已經是最簡單圖案的嫁衣,讓藍怡吃足了苦頭。每每提起來就覺得手指頭疼,這并不是說她多反感刺繡,只是每個圖案賈氏都要她先在布頭上練好才能繡上去,這為了練針法的枯燥重復就顯得十分無聊了。
夏婉捂著嘴笑道,“就知道你這丫頭沒這耐性,不過女子出嫁是一輩子的大事,嫁衣絲毫馬虎不得,你還需好好繡才是。你姐夫已經應下等你和周班頭成親時,我們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參加你們的婚禮呢,妹妹裝扮起來,定是美極的。”
藍怡看著若春日梨花般嬌艷的夏婉,又摸摸自己的臉,“姐姐就會哄我。不過姐姐這胎分娩是在四月初,若是要趕回去參加我的婚禮,姐姐又乘不得船,怕是一出月子就要上路了,再說六月里天正熱著,匆忙上路也不穩妥,不若等天涼快了再回去。”
一般人家媳婦坐月子也是要足月才能出門的,富貴人家更是要坐足一個半月才成。夏婉四月初分娩,待出了月子也該五月中旬了。夏婉暈船得厲害,只能坐馬車,再帶著兩個孩子怕是快不了。藍怡記得自己剛穿越過來與她同回梅縣時,在路上足走了一個月。這次為了趕上藍怡六月十八的婚禮,怕是真的是出了月子就要準備出發了。
“妹妹成親是大事,姐姐是一定要回去的。”夏婉肯定地說,“再說,我已兩年未回家省親,早就想著回去的。你姐夫近來忙著安排衙門諸事,就是想這擠出時間來陪我回去。”
米義超雖只是從八品縣丞,但每日事物也是極多的,要擠出近兩個月的時間陪妻子回娘家,怕是極不容易的。
“姐姐,明年乃是姐夫考課之年,他這樣請假陪你回去,不妨事么?”
大周自立國開始,就對官員的考課極為重視,規定官吏考課期限按在官之日計算,滿一歲為一考,三考為一人,不同職位磨勘升遷各有期限。縣丞的磨勘升遷乃為三年,今年十月米義超任梅縣縣丞將滿三年,這段時間正是他進考的關鍵時期,離開兩月怕是對升遷不利。
夏婉聽了,又感激地拉住藍怡的手,“你姐夫這三年來雖未有功,但也無過,本來像他這樣沒有根基的寒門小吏是升遷無望的。托妹妹的福,你姐夫去年得以在登州李通判面前說上幾句話,李通判對他倒是極為賞識,你姐夫私下跟我說,這次升遷應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去年八月,戰王郭南源到登州,因著周衛極的緣故特意到梅縣一行,東平通判李金剛陪同而來。米義超覺得機會難得,特請夏婉托了藍怡的門路,經周衛極這層關系得以在郭南源和李金剛面前露臉。米義超并非酸腐書生,十分懂得為官之道,后來與李金剛多有聯系,李金剛身為從五品東平通判,算得上是他的頂頭上司。既然他已跟妻子這樣說,看來升遷之事怕是板上釘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