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琛,今兒個我要去趟二皇子的宮殿里。”
蘇瀾依懶懶地躺在床上,一只手支起頭,側著身看著已經起床站在書桌前的絕世男子。這個男人總是喜歡簡單地用一根黑玉簪子束起盡數青絲,墨發披肩,隨風翻飛,白衣勝雪,風華絕代。
他是那樣的一個謫仙般的人物,永恒的冰冷表情,卻可以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呈現一臉溫暖明媚的笑顏。何其有幸,此生可以擁有他。蘇瀾依所想要的不過是和深愛的人一起,過恬靜美好的生活。可是這種生活卻面臨著一種無形的阻力。
直覺告訴她,在彥琛九歲生辰的那天,眼睛霎時變成了紫色,定不是一件偶然的怪事。而且為何皇后的孩子都得不到善意的對待?大皇子是一個植物人,久居深宮,隔絕了外界;六公主常年居住蔓黎島,上一次的探訪中也可知道那個島一般人絕對是進不去的,那么也可以說是隔絕了;而彥琛,從九歲就被封為王爺,另賜一座府邸,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與皇宮隔絕。
那么,皇帝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和皇后間的恩怨么?
“瀾依,要冬兒陪你去吧。”
祁彥琛沒有抬頭,可是嘴角卻揚起一抹笑意,似乎是不用蘇瀾依說明的,這個小女人要去做什么自己是知道的。只是他唯一擔心的是她的安全。
那個下毒的人,一定要揪出來!修夜說那毒只會發作一次,那么她應該是不會察覺了。只要讓她少一點痛苦,任何方式自己都愿意嘗試。
彥琛看起來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呢。不爽!蘇瀾依心里很不爽!很沒水平地嘟囔道。
“為什么是冬兒?不是小南?或者說兩個一起啊……”
覺察到她語氣里的不快,祁彥琛抬頭看見她嘟著小嘴,一臉的郁悶神色。這個小女人呵,是在怪自己不夠關心她么?
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毛筆,走過去,輕輕抱住這會兒只穿了褻衣褻褲的她。柔軟的肌膚入懷,帶來一陣她獨有的味道,一時間祁彥琛有些失神。這就是他觸手可及的美好,有她在,一切就都足夠了。
“瀾依,冬兒會一點武功,而且對皇宮她比小南熟。你覺得呢?”
他柔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仿佛是春日里的溫泉一點一滴墜入心間,暖暖的。呵,他是為自己考慮好了一切么?呵呵呵……蘇瀾依從來沒有感覺到幸福可以這樣美麗安然地流淌于自己身側。
他不必問自己的原因,就是這樣無條件相信著自己,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要去那里的目的。無言的默契,除了他怕是沒人可以給予自己了吧。像只小貓一樣在他懷里窩了好一會,感受他胸膛的溫熱,蘇瀾依不舍地起身,開始穿衣服。
“瀾依,讓為夫幫你吧。”
他壞壞地笑著,語氣里是寵溺無限的柔和。蘇瀾依臉上一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手里動作不停。不過古代的衣服穿起來還真是繁瑣……
修長白皙的手指伸過來,替自己慢慢系上胸前的帶子,拿過來一件水藍色的裘皮披肩,套在紗衣外面,有些涼涼的指尖掠過鎖骨處的皮膚,蘇瀾依一下就紅了臉。
祁彥琛看了眼這會兒紅了臉的蘇瀾依,輕輕笑了笑,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瀾依,照顧好自己,不可以讓自己受傷,好嗎?”
抱緊他,蘇瀾依感到幸福滿滿的都要從胸口溢出來,說不出其他的話來,蘇瀾依輕輕應了他一句。
今天,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蘇瀾依和冬兒一起走在去往皇宮的路上,心里盤算著待會兒要和那個祁彥瑋說的話。那家伙是只小狐貍,只是他是一只笨到家的倒霉狐貍。做事情不知道收尾,被人利用到家里了還不自知。
是時候提醒他了,彥寒的仇他脫不了干系。
在心里冷笑了幾聲,蘇瀾依對著冬兒說道,“冬兒,這二皇子是個怎樣的人?”
冬兒愣了下,看了眼蘇瀾依,她并沒有回頭,看不到她的表情。于是輕輕回道,“回王妃,這個二皇子以前是個流連煙花之地的皇子,看起來對朝事絲毫不關心的樣子。上次南方發旱災的時候,他卻站出來要求前去賑災。結果賑災的路上和夏丞相遇刺,中途折返。”
蘇瀾依挑了挑眉,“哦?有這種事?查到刺客了嗎?”
冬兒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本來是要查刺客的,可是就在眾人商議的時候,二皇子沖進御書房堅持不讓皇上繼續查下去。為了這事,王爺還和皇上杠了好一會呢。”
這件事蘇瀾依在很久以前聽彥寒提起過,那時候彥寒說這事還是一臉的憤慨,說是祁彥瑋那個爛人陷害彥琛。自己那會兒還為了彥琛好些不平,還難過了好一會兒呢。只是這件事情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嗎?
聽冬兒說話的語氣,看起來她是對這件事情了如指掌的。看來那個無良的祁彥瑋還真是臭名遠揚啊……
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蘇瀾依嘴角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嘲諷。沒有再說話,和冬兒兩個人七拐八拐走著,來到了二皇子的宮殿。
敲了門,來開門的是一個小宮女,見到來人是蘇瀾依怔了怔,急急忙忙跑進去通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請蘇瀾依和冬兒進去。
祁彥瑋一臉閑適的樣子坐在正廳里的床榻上,見到蘇瀾依從門口走進來,慢悠悠地從榻上走下來,整了整他今兒個穿的那件大紅色錦袍,笑意堆滿了整張臉。蘇瀾依怎么看怎么覺得奸詐。
“是七弟媳啊,今兒個是吹的什么風,勞您大駕了?”
蘇瀾依聽著怎么聽怎么像是那些年過好幾十的歐巴桑的開場白,眼前這家伙又穿了一件相當符合場景的紅色錦袍,靠!要不是他那張陰柔的臉提醒自己這家伙是個男人,不然……
“哪里……二哥笑話了。是弟媳失禮了,成親許久都未前來拜訪二哥。這不今兒個來看看二哥,冬兒——”
蘇瀾依轉頭看了眼冬兒,那丫頭就會意地呈上了剛剛府里備好的禮品。祁彥瑋眼睛瞟了眼身邊站著的小宮女,那宮女就上前一步接過了禮品。
“七弟媳客氣了,既然來了,那就坐會兒再走。對了,今兒個七弟怎么……”
蘇瀾依真想朝著他大吐特吐一番,這家伙原本見了面是要叫自己王妃的才對。誰知自己剛進來他就開始套近乎,什么七弟媳?!真是夠惡……現在還真蹬鼻子上臉了,算!我忍!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蘇瀾依端莊有禮地答道,
“今天王爺身體抱恙,在家休養。二哥還望不要怪罪啊……”
“怎么會?待會兒七弟媳可從本皇子府上帶些補品回去,聊表心意。”
補品?我怕是毒品啊!得了,不跟你打哈哈了,今兒個來可沒那么多閑工夫陪你閑聊,再這么裝下去,蘇瀾依怕是要爆發了。
“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弟媳謝過二哥。”
蘇瀾依和祁彥瑋說著就來到了后院的一個亭子內,這亭子的柱上雕刻了好些復雜紛繁的圖案,一看就俗的要死。亭子里放置了一張檀木鏤花桌,旁邊有幾根凳子,看去也是一副富貴的相貌。蘇瀾依在心里嗤笑了一聲,這家伙品味那叫一個低!
臉上依然是不動聲色,神態自若地坐下,看著那些個宮女程序繁復地在自己面前倒茶,一股清冽的茶香不適時宜地悠悠蕩起,跟眼前這個華貴的亭子格格不入。
兩人沉默了一會,祁彥瑋倒是先沉不住氣了,找了個話題,這正合蘇瀾依之意。
“弟媳,這是二哥最近剛淘換來的新茶,名喚作貴定雪芽,它產于蒼松翠竹,花草繁茂,終年云霧繚繞的圭峰山,入口嫩香馥郁,滋味濃爽,回甘力強。弟媳,如何?”
哼,聽起來你好像很厲害么……蘇瀾依心里依然繼續剛剛對他的鄙視,不過手卻是端起了眼前的茶杯,眼里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果然是好茶,色澤翠綠,湯色綠亮,融入口中甘怡清爽,別有番滋味。好茶被這樣的爛人找來,還真是可惜了……
抿了抿嘴,蘇瀾依放下茶杯,悠悠道:“這茶果然是極品,二哥好眼力。不過,在茶方面……”頓了頓,蘇瀾依沒有說下去,故意丟給他一個話頭。
果然那個笨蛋,自己鉆到了套子里。
“哦?弟媳在茶方面有研究?”
“不敢,只是略知一二。要說這茶,上次在三哥婚宴上的貢品蘭花茶可真是極品中的極品啊。碧綠清湯,形似蘭花,那茶霧升起,隱隱有一股蘭花馨香。讓人流連啊……”
祁彥瑋聽了微微點頭,表示贊同,那次婚宴上的茶,是很好。只是她提起這個,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了些警覺,他沒有接話,只是點頭。
見他不語,蘇瀾依微微一笑,繼續開口道。
“不知二哥對這蘭花可有研究?”
祁彥瑋抬起頭看了眼蘇瀾依,見她神情平靜看不出一點端倪,心中疑竇叢生,但還是開口答道,“蘭花?弟媳請講。”
蘇瀾依嘴角笑意更濃了,不急不緩地道:“蘭花當屬夫蘭為最,稱作王者之香。蘭,寓意淡泊高雅,不以無人而不芳,可謂是花中清雅之最了。”
祁彥瑋沒法猜到蘇瀾依的目的,只能應和道,“嗯。弟媳果然是秀外慧中,聰慧可人啊,懂得這么多,怪不得七弟對弟媳如此寵愛了。”
魚兒一上鉤,當然不能放手咯,蘇瀾依莞爾,繼續剛剛的話題,“讓二哥見笑了。不過,二哥,這養蘭可是個苦活啊。”不待祁彥瑋開口說話,蘇瀾依接著道:“這換盆或分株的時候呢,要注意根部的傷口,而且小株的蘭花栽于大盆中又容易引起爛根,種植下去亦不能太深。可是麻煩的很哪。”
說到這,蘇瀾依拿眼角瞟了下一旁的祁彥瑋,見他一臉無知的神情,自是明白他的困惑并不在蘭花中,而是在自己說話的目的中,心中一定。
“這不,前兩天王府里死了一盆劍蘭,可是心疼死我了。要冬兒這丫頭去換了盆來,可是怎么看就怎么覺得別扭。到底還是比不上原來的那盆劍蘭。為此我還難過了好幾天呢……”
蘇瀾依一邊說還不忘幽怨地嘆口氣,一只手撫著胸口,神情凄涼,跟死了個兒子似的。心里自嘲著,這演技放在了現代不去當演員可惜了……
這會兒祁彥瑋似乎是覺出了些什么,神情一凜,若有所思地看了蘇瀾依一眼,心里明白了幾分,臉上依然是不動聲色,道:“哦?是弟媳過于鐘愛原來那盆蘭花了吧,蘭花不過是死物,你要它生便生,要它死便死,弟媳大可不必過于傷感。”
好家伙!反應還不慢么,這么快就明白了。不過那句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卻是激怒了蘇瀾依,腦海中閃過了自己死死抓著彥寒的情景,心中的恨意滿懷。
深吸了口氣,蘇瀾依的語氣涼意頓添一層,“二哥,話可不是這么說的。替代品永遠都只是替代品,如何能夠抵得上原來的呢?花中見人,愛過的人永遠會在心底,怕是誰都無法代替,二哥以為呢?”
祁彥瑋這會兒再不明白那就是豬了,黑眸中閃過一絲精芒,語氣中也微微帶了些涼意,“弟媳說的是,是二哥唐突了。”
接下來兩個人也沒再多說什么話,蘇瀾依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是達成了,有些話不必多說。又裝模作樣地喝了一會他那什么貴定雪芽,就起身告辭。
留下來的事情,祁彥瑋會解決的。嘴角勾起一抹奸兮兮的笑意,哼,這一場仗,開始了呢。
祁彥瑋若有所思地看著蘇瀾依遠去的方向,良久,亭子后面走出來一個紅色的身影。眼神惡毒地盯著蘇瀾依遠去的方向,她走到了祁彥瑋的身邊,道:“瑋,她來干什么?”
祁彥瑋神情凝重,好一會兒才慢慢道:“看來,是時候行動了。”
祁彥琛!你自己撞上來,可不要怪罪二哥我了!
深秋,一陣風吹來,散落了一地的枯葉,顯得特別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