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憐見過七王妃。”
當蘇瀾依來到正廳的時候就聽見了一個溫婉柔美的聲音,聽在耳朵里像是中提琴發出的那種不大透明卻帶著憂郁的色彩。光聽這音色就知道出聲的女子定是個傾城傾國的美女了。
走進了門,果然不出所料,蘇瀾依看見的簡直是一個恍如仙子下凡的女子。
大概是入鄉隨俗的原因,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玫瑰色的寬袖上衣,從腰身出驟然緊縮,顯示出她的纖纖細腰。下身穿了一件玫紅煙紗散花裙,瑰姿艷逸,儀靜體閑。頭上梳了一個有些繁復的精致發髻,斜斜地插了好些金銀蝴蝶簪子和景福長綿碧玉簪。
蘇瀾依不喜歡太過復雜的裝扮,可是眼前的女子雖然濃妝艷抹,裝飾繁復,可是卻不讓人感覺到累贅,反而有一種精致嬌巧的感覺。
再看她的臉……好吧,蘇瀾依很頹敗地承認,自己在她面前簡直是一根草一般,且不說她青黛娥眉,明眸流眄,玉指素臂,細腰雪膚,肢體透香,就光是她俯身在自己面前的模樣,就足夠任何一個男人為她瘋狂了。
只是眼前的亭池公主無端端給了蘇瀾依一種熟悉的感覺,眉宇間總覺得這個女子是在哪里見到過的。
壓下了心頭的疑惑,蘇瀾依微微一笑,連忙上前去扶起這個嬌弱的小女子,嘴里道:“三王妃客氣了,按輩分說來你可是我的嫂嫂呢,我如何受得起嫂嫂這般的大禮……”
這種場面見得多了,蘇瀾依竟也是可以應付得得心應手了,不禁心里一陣苦笑。久居在這樣的環境中,就算是再過純潔柔婉的女子也會被錘煉得心狠手辣圓滑世故吧。突然蘇瀾依,覺得好累。
解決這一件事,讓彥寒可以泉下有知,瞑目而去,自己就和彥琛一起去過兩人世界吧。不需要在乎這些繁瑣的禮節,不需要看別人的眼色臉色,更不需要糾纏在這些陰謀和人事里無法脫身。
“星憐,不用多禮了,坐下吃飯吧。”
見到蘇瀾依有些微的晃神,祁彥楓站出來打圓場,招呼兩個人在飯桌邊坐下。蘇瀾依瞄了眼,發現整張桌子都是菜,靠!王府都是這么浪費的么?自己在自家的王府的時候,一直都是幾個小菜,和彥琛一起,偶爾修夜也會一起,幾個人吃著感覺多好。
可是現在……也太夸張了!浪費,簡直是浪費!蘇瀾依不禁想起現代的一則新聞,幾個政府的官員還是誰來著,去西安某家酒店里吃了一頓飯就是三十多萬……
那根本就是皇家服務么,看來這回事在哪里都是少不了的。
對于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蘇瀾依還真沒多少胃口,只是簡單地動了幾下筷子,就沒有再吃什么了。有些話在飯前跟祁彥楓都說的差不多了,飯桌上亭池公主也在,也不好說什么事情,整頓飯吃下來也是索然無味。
蘇瀾依注意到,亭池公主由始至終都是一副憂郁的小媳婦模樣,細嚼慢咽的,眉宇間那種淡淡的哀傷一直都沒散去。而一旁的祁彥楓倒是跟個沒事人似的,無視著這下兀自吃著飯。這是什么詭異的情況?
要說這亭池公主的哀傷,蘇瀾依大致還是可以猜到的。不外乎她在婁石國有了自己心儀的人,可是身為皇室的公主身不由己,為了照顧國家和大局的利益必須犧牲自己的幸福,遠嫁玉晟。縱然是千般的不愿意,苦水也只能往肚里咽。
可是一旁祁彥楓的事不關己倒是讓人匪夷所思。這家伙不必自己笨,自然是會猜到這公主憂郁的根源,只是身為一個皇子,他竟是這般無欲無求么?自己的妻子心里裝著別人還擺著一張哀傷的臉在這種新婚之際,就不感覺被傷害了男人自尊?
在心里嘆了口氣,蘇瀾依知道這是人家夫妻間的事情,自己事情夠多了,還是不要把這種累活攬到自己身上了。隨他們去吧。
沉默地吃完了一頓飯,祁彥楓就說有事情先要走了。臨走前還囑咐了亭池公主,說帶自己去后院坐一會兒,兩個人聊聊天。
在他走之前,蘇瀾依看到他對自己意味深長的眼神,知道他定是已經派了人去七王府通知彥琛了,心下了然,對著他微微一笑,就隨了丫鬟去了后院。總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就與這剛來的亭池公主聊聊也無妨。
來到了后院,那亭池公主始終都是低眉順眼的,整個就一祥林嫂的模樣。兩個人在亭子里坐下之后,那些下人擺好了一些水果糕點和茶水,就退下了。想必也是祁彥楓的吩咐吧。
面對這種沉默的氣氛,蘇瀾依自是耐不住的。沒過多久就忍不住開口提了個話頭。
“三皇嫂初次來到玉晟,還住的習慣嗎?”
對方原本一直低著的頭,聽到這句話之后有些惶恐地抬起了頭,如黑玉的眼睛里噙滿了驚恐。蘇瀾依心想這定是個初出宮門的公主,來到異國沒幾天就嫁了人,心里的那抹離鄉的惶恐和害怕應該還沒有壓下去。
于是蘇瀾依扯出一個無害的笑容,對著她綻放一臉的溫和笑意。希望她可以放下心來,對眼前這個女子蘇瀾依并不想像猜忌那些人一樣去對待她,不去親近她,至少也沒必要要她害怕自己。
看著蘇瀾依的溫和容顏,亭池公主慢慢放下了提起的心,看了蘇瀾依一眼,慢慢說道,“還好。”
沒有多余的話,蘇瀾依可以聽出她語氣里的生澀。聽起來婁石國的語言和玉晟的應該不是一個路子上的。這公主吐字雖是清晰,可還是掩不去語氣里的那抹異國的口音。聽她說話的感覺倒頗像是港臺的人講普通話一般,平翹舌音糾結。
“三皇嫂不必如此緊張,我只是與你聊聊而已。”
蘇瀾依眨著真誠的大眼睛看到對方的眼睛里去,要一個人放下戒備和緊張的最好方法就是眼睛的安慰。更何況蘇瀾依對眼前這個柔弱的公主本來就沒有惡意,她不過是一個在無意中幫助了自己一把的女子而已,別無其他。
那公主看見蘇瀾依的眼睛,有一時間的愣神,從那眼睛里她可以看見眼前這個在婚宴上見過一面的七王府的親切和真誠。
囁嚅著,她輕輕說道:“對不起。”
蘇瀾依有些傻了眼,這家伙根本就是一個苦情媳婦么,好端端地就喜歡道歉,然后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唉……有些無奈,蘇瀾依舒了口氣,道:“公主,你不必跟我道歉,我沒有怪你。只是聊天而已,你懂么?聊天。”
看了眼還處于愣怔狀態的她,蘇瀾依繼續說道,“就是兩個女人互相說說話罷了,你懂吧?”
對方似乎是勉強才明白蘇瀾依這番話,有些錯愕地點點頭,絕美的臉龐上斂去了剛剛濃濃的憂傷,多了些驚詫的表情,好一會兒,她才微微揚起嘴角,道:“嗯。”
蘇瀾依總算大大舒了一口氣,跟著家伙溝通好點有難度啊……搖了搖頭,蘇瀾依又一次扯出一個話題,女人么,張愛玲就說過,女人的話題永遠都是關于男人,從這個方向走是一定沒錯了。想了想,蘇瀾依悠悠說道,“三皇嫂,三哥對你還好吧?”
說出這話的時候蘇瀾依還是挺心虛的,自己嫁進皇家也沒多久,就開始以一個過來人的語氣叫著三哥三哥的,貌似很熟的樣子。不過幸好眼前的人是個外國佬,不會知道這些事情的。心下定了定,眨著無害的大眼睛等著她回答。
那公主聽了這話,臉上有些微紅,不過眉宇間剛散去的那抹憂傷又一次上來了,她輕輕開口說道:“嗯。挺好的,他……他很好。”
蘇瀾依可以知道那她說的很好應該是指三皇子沒有強迫她做什么吧。而她眉宇間的憂愁應該就是為了她心里的那個人。
微微想了想,蘇瀾依繼續說道:“皇嫂,有太多事我們都身不由己,更何況我們身為女人。總是屈于男人之下,但是爭取幸福的權力,無論男女,卻永遠都是平等的。”
蘇瀾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說,看著這個有著濃濃憂傷的女子,蘇瀾依這幾句話聽起來像是一種安慰,更多的卻又是一種鼓勵。是鼓勵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么?
亭池公主聽了這話,突然記起那天的洞房花燭夜,眼神開始迷茫起來。
他是一個溫和的男子,那天婚宴后,帶著自己來到這座陌生的府邸。原本自己是做好了接受命運的準備,不管這個男子是如何的人都打算認命接受,可是奇怪的卻是他并沒有碰自己。
那天他穿了一身的大紅喜袍,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說:“我不逼你,如今你身為皇家的媳婦亦是身不由己,注意你身為王妃的身份,其他的都由你。”
聽起來是冷漠的口氣,可是她可以感覺出話語里的溫和。到底還是個溫和的男子,在那一刻她是感謝他的。
這幾日來,他白日里從不踏進自己的房門。只在入夜的時候進來,待一會兒,也不說話,就出去了。整夜都不回來,可是清晨醒來他卻又是在房里的。起初還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用意,不過幾天后就知道了,是怕府里的人說閑話吧。
這幾天,她對他,始終是一種復雜的感覺。感謝他,想要安下心來做他的妻子,可是心里卻是始終都放不下那個人……
想到這里,眼里蒙上了一層迷霧。
蘇瀾依把她的感情變化都放在了眼里,可以讀出她眼睛里的感激和悸動的情緒,可是那一抹憂傷卻依然是無法忽視。
唉……又是個矛盾的女子啊。
“皇嫂,有時候我們執著的東西并不一定值得,也許放手會是一種很好的選擇。”
聽似一句云淡風輕的話,不過里面的勸誡意思卻是相當明顯。對方聽了這話,神情微微一怔,蹙起了秀眉,好像是陷入了某種情緒里。
好一會兒,她的眼里蓄滿了感激,看著蘇瀾依,用生澀的口音說道,“我知道了,我會盡力地去……”
話音還未落,一個黑衣人就落在了兩個人所在的亭子里,一把長劍架在了蘇瀾依的脖子上。那亭池公主何曾見過這種場面,當即就要尖叫起來。那黑衣人倒是眼疾手快,閃身上前伸手一點,就點了她的啞穴。亭池公主只能睜大了眼睛,淚眼朦朧看著眼前的情景。
倒是蘇瀾依沒有一絲的驚慌,朝著亭池看了一眼,示意她安心,轉過頭對著黑衣人。那黑衣人有一雙戾氣迸射的眼眸,透著濃濃的凜冽之氣,卻是找不出些許的殺意。
只是,這雙眼睛,蘇瀾依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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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遠都記得那一雙眼睛,就是這雙眼睛,曾經迸射著殺氣,冷眼看著彥寒,一劍就刺穿他的身體。就是這雙眼睛,閃著陰鷲的光芒,冷眼看著彥寒墜入深淵。
心底騰地升上來一股怒氣和恨意,無法遏制。蘇瀾依強壓下心頭的冷冽的仇恨,故作驚詫地退后了一步。待她再次抬頭,如黑寶石般的瞳仁里蓄滿了驚恐,出口的聲音嬌弱惹人憐。
“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蒙著臉,從他那雙眼睛里可以知道,此刻的他定是沒有一絲的表情。沒有溫度的聲音從面紗后面傳來,“七王妃,主子有請。”
說著就要上前擄走蘇瀾依,就在黑衣人要提著蘇瀾依走人的時候,亭池公主突然沖了上來,一把抓住黑衣人的袖子,試圖不讓他帶走蘇瀾依。
蘇瀾依不禁有些無奈,毛看看這個黑衣人的武功也不是一般的好。一個弱女子想要擋住他簡直是天方夜譚,更何況這個后院是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的,怕是自己被擄走是神不知鬼不覺吧。不過自己并不打算反抗不是么,早就想好要來送羊入虎口的。
不過……
“我跟你走,不要傷害她。”
鎮定地吐出這么一句話,蘇瀾依瞟了眼亭池就要跟著黑衣人走。聞言那黑衣人一怔,若有所思看了眼身邊的亭池,一把推開了她,提了一口真氣就帶著蘇瀾依飛身而起。
亭池不支摔倒在地,從衣服上掉出一塊玉佩,摔成了兩半。見此情景,亭池眼里豆大的淚珠瞬間滑落,一面死死抓著碎了的玉佩,一面又伸手向著蘇瀾依被擄走的方向搖著頭,嘴里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瀾依眼神復雜地看了眼摔倒在地上的人,隨即又看向身邊的黑衣人,眼神中迸射出陰冷的恨意,深吸了一口氣,沒一會兒她的眼睛就被蒙上了一層黑布。
睜開眼睛時,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