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清楚沈濯日為何停手,但對叛軍而言,這無疑是一個機會,幾人迅速對視一眼,提刀朝他砍去,泛著森冷寒氣的刀鋒從四面刺來,幾乎封堵住了沈濯日所有躲避的方向。
眸色微微一凝,喉結輕動,硬生生咽下了喉嚨里不斷上冒的血腥,人如鬼魅,快如疾風,只一瞬,就在眾人的眼前消失了蹤影。
“你!”其中一名士兵驚愕的望著在他眼前出現的鬼影,手腕驀地一折,“啊!”
凄厲的慘叫后,長刀脫手,沈濯日反手一握,看也沒看后方的動靜,隨手擲出。
“撲哧”,正欲從后偷襲的士兵保持著高舉兵刃的動作,雙目一瞪,看著胸口那把明晃晃的兵器,身體搖晃著,在不可置信中癱倒下去,左右兩方逼近的敵人,只覺面部勁風拍打,風力大得驚人,甚至讓他們感到胸口生悶。
就是這一瞬間的滯停,外泄的龐大內力宛如氣浪,無情擊中眾人的心口,身體似落葉刮到半空,垂直墜落下來。
“皇兄。”一道含著驚喜的熟悉聲線自遠端飄來。
沈濯日背脊微僵,眼皮輕抬,便見漫天的火光中,一道身影正朝這方飛近。
他就知道,這個弟弟絕非短命之人。
心下輕松口氣,然,那一條繃緊的神經在放松的當即,被死死抑制的痛意仿佛找到了發泄口,席卷而來。
沈濯香笑容滿臉的在他身旁落地:“臣弟就說嘛,如此大的動靜,除卻援兵抵達,應沒有第二種可能。”
正想去拍他的肩膀,下一秒,一柱溫熱猩紅的液體染紅了他的視野,笑容僵在嘴角,被糊了一臉的俊朗面龐詭異的木了。
記憶里頂天立地的身影,仿若枯樹,再無法承受風雨的狂轟亂炸,轟然倒下。
衛城。
一聲驚雷炸開蒼穹,唐芯嚇得從木椅上跳起來,急沖沖跑到門外,傾盆大雨迎頭落下,濺了她一臉雨水。
“怎么突然下雨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尖升起。
媽蛋!這么大的雨,探子在路上準會耽誤。
唐芯氣得沖天空豎起中指:“作死啊!早不下晚不下,非要這會兒下!能不能長點眼了?”
“轟隆”,又是一聲干雷落下。
雙肩一抖,慌忙收回手指。
“大人。”副將冒雨跑來,抹了把臉上的濕潤,沉聲道:“那人招了。”
半刻鐘后,衙門大牢,一份口供交到了唐芯手里。
“臥槽!這些人簡直是瘋了!”捏著紙張的手不住發抖,“冷面神在邊關迎敵,他們竟然在背后捅刀子?你瞧瞧,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
據伍長交代,在朝廷第一次派遣援兵欲支援邊境之時,本該留于駐地的他們,就接到了榮家的密信,偽裝成援兵秘密行動。
而他麾下這支鎮守衛城的兵馬,還執行過偷偷鑿開洪河堤壩,使大壩無法承受洪河水壓決堤的任務,導致朝廷發放的糧草無法在預期的時日內抵達邊關。
“你
他媽別給我裝死。”唐芯氣紅了眼,一腳揣在刑具上已不成人形的伍長身上,且正中某不得不說的部位。
副將見此,下意識夾緊了雙腿,突然覺得好痛……
伍長吃疼地發出一聲悶哼,即將渙散的神志登時回籠。
“眼睛小再瞪也是條縫兒。”唐芯冷笑著迎上他的視線,“你們這種人實在是太可惡了,白長了一身腱子肉,官職高,身手強很了不起嗎?有本事去前線和楚國打仗去啊,所有人都在迎敵,費盡手段豁出命不要,就想保家衛國,可你們呢?”分貝豁然升高,尖銳得甚至有些刺耳,“不去殺敵,行!沒人要求你們非得為國家賣命,你們可好,拿著朝廷的俸祿,住在人家為你們保衛下的山河里,卻干得一件件都不是人事!”
“行啊,兄弟挺能的,國難當前,邊關將士在那兒拋頭顱灑熱血,你們卻在暗中鬼鬼祟祟,盡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胸口劇烈起伏著,跟壓了塊大石似的,憋得難受,“還能要點臉嗎?啊?不怕那些死在洪水里的士兵每天夜里爬到你的床頭,找你償命?”
大牢里死一般的安靜。
唐芯冷眼看著仍梗著脖子,一臉死不悔改的伍長,五臟六腑仿佛都有一把火在燒:“我靠!你覺得你沒錯?”
手指直指這人的鼻尖。
“本將是榮家人。”伍長咬著牙,雙目猩紅的怒視她。
“榮你妹!”唐芯一個箭步沖到他身前,五指緊拽住他的衣領,剛想破口大罵,卻被紅娘伸手擒住了手腕。
“干啥?”唐芯語氣很沖的扭頭問道。
“對付這等人,說再多不過是白費唇舌。”紅娘冷笑道,“如今,我們已知曉他與亂黨的聯絡方式,待收復帝都,這些人犯下的罪行自會大白于天下,屆時,圣上便會秉公處置,何需再同他多說半句?”
唐芯深深吸了口氣,憤憤地松開爪子。
“你給我等著,等著看你所謂的主子是怎么死成渣的!”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一路沖回公堂,接連灌了好幾杯涼茶,心里那團火依舊降不下去。
“我就不明白了,冷面神不好嗎?虧待他們一分,還是對他們咋滴了?就算是篡權奪位,那也是永騰的內事,有必要在大敵當前的節骨眼上耍陰招嗎?”
緊隨她之后進門的紅娘,聞言,冷冷勾起唇角:“這等禍害,看重的永遠只有自己,怎會在意黎民?”
“哼,等冷面神平息了戰亂,我非要把沈濯擎那渣渣揍成一團面餅!”唐芯憤憤然揮舞拳頭,腦補著把某渣翻來覆去虐上千萬遍的畫面,心里那口氣總算是泄了出來,“把人看好了,別讓他有機會和外界通信。”
“大人只管放心。”紅娘拱手領命,“大牢有重兵把守,莫說他身負重傷,即便完好無損,也難逃走。”
唐芯點頭:“剛才你說知道了他和亂黨的聯絡方式?”
“不錯,”紅娘坦言道,“據他交代,每隔三日皆會向京師傳書,稟報城中情況。”
“什么?”唐芯大吃一驚,“那……離他上次寫信回去,過了幾天了?”
不會是期限已經到了吧?
紅娘莞爾輕笑:“大人不必過分擔憂,在昨夜奪城前,他剛寫過書信送往城外盯梢的探子,傳回盛京。”
“昨天……”唐芯算了算時日,“那后天就又得寫信了?”
如果盛京沒收到信,衛城的變故豈不就要見光?
唐芯頓時坐不住了。
瞧著她喜怒形于色的模樣,紅娘忍不住撲哧一聲。
“你還笑!”她都快火燒眉毛了好嘛?
“其實要解決此事,不難。”收斂笑意,紅娘低聲說,“只需找人臨摹他的筆跡即可。”
“對哦。”唐芯一拍腦門,“我竟然傻到忘記了這個辦法。”
“只不過……”紅娘停頓一下。
“啥?”唐芯忙接嘴,“快別逗我了,有話你倒是說呀。”
怨不得圣上總喜歡捉弄夫人,看夫人變臉確是能叫人心情愉悅,紅娘暗暗想到,卻機靈的沒把這話說出來。
“屬下認為,倒不如將計就計,臨摹此人的筆跡,引出盛京的兵馬,我等大可以在半道設伏,人一出現,便可……”手掌一豎在脖頸間做了個‘殺’的動作。
唐芯呼吸一滯,接著,眼睛漸漸發亮:“這主意好!一直是他們在背后使絆子,現在風水輪流轉,也輪到咱們引蛇出洞了。”嘴角抑制不住的朝上揚起,“嘿嘿嘿。”
過于古怪的笑聲,讓紅娘渾身一抖:“夫人,您失態了。”
“哎呦,”唐芯滿不在乎的罷手,“這兒又沒外人,怕啥啊?快,咱們馬上做準備,爭取打響第一炮!我要把這份大禮送給冷面神。”
“是。”紅娘拱手作揖,即刻出門前去尋筆跡模仿的高手。
衛城全城戒嚴,不久前的惡戰使得城中人心惶惶,好在制服叛軍后,邊關將士發布榜文,雖未明言先前城內的駐軍,乃是亂黨,但安撫民心之意卻藏在了字里行間。
百姓們見惡戰結束,日子未受到任何干擾,倒也放了心,經過打聽,紅娘在城中一間字畫鋪子尋到了一位老人。
伍長居住的屋子里留有不少墨寶,雖說無法做到一模一樣,但卻有幾分神似。
唐芯拎著新鮮出爐的信函翻來覆去瞅了好幾遍,好吧,她得承認以她的水平,完全看不出有違合的地方。
“你確定他們會上鉤?”她憂心忡忡的問道,“會不會把渣渣逼急了,直接派大軍殺來?”
“擎王并非無腦之人,在未探明城中情形前,怎會輕易露出底牌?依屬下看,最有可能的,便是先派血衛秘查,明面上增派一支援兵。”紅娘說得異常篤定。
唐芯聽著也覺得頗有一番道理:“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屬下這便差人送信。”紅娘轉身走出大門,剛出去,背后冷不防就傳出了某人惱羞成怒的高吼。
“我去!你丫剛才說誰沒腦子呢!”
(本章完)